第三十九章 對牛彈琴
作者:木羯醬      更新:2022-05-06 22:02      字數:2153
  穆灸銘嗯地聲,表示肯定。

  他說道:“去年年底,他們村口挖了一條水渠,水渠通往半山頂,那裏有一個天然的蓄水池,幹旱時候村裏餓的人就會去炸池引水。

  “事出那天,幾個刁民剛好炸掉了蓄水池。據府衙卷宗來看,遇害女子當時離水渠比較近,水池泄堤,水流來勢洶洶,把她卷進渠中,導致溺水喪命。”

  “值得注意的是,這一戶人家原本要告官,但聽說最後是私了了。采茶戶一家拿到了一筆喪葬費,很快給女子下葬。”

  言嫿眉峰一挑:“知道拿了多少錢嗎?”

  “喪葬費不經手衙府,不太清楚具體數額。不過…”

  他話鋒一轉,衝言嫿比了個“二”字,晃了晃,“據我暗地裏了解,幾個刁民私下調解,走地下錢莊給了采茶戶近二十兩銀子。”

  “二十兩?打發叫花子嗎!”言嫿激動完,又覺得不能同級而語。

  二十兩銀子,對於自給自足的農戶來說,供日常生活的開銷完全綽綽有餘。

  而反向推理,恰恰才是最令人細思極恐。

  “都是同村的,這幾個刁民哪裏來這麽多錢?”

  言嫿問題一個接一個,角度犀利,穆灸銘品到了,啞了片刻。

  這種感覺,怎麽說呢,好像一道破雲的光,射穿黑暗,刺透人性的灰,直抵心底。要你無所閃躲,要你直麵恐懼。

  “我臉上有東西,這麽盯著我做什麽?”言嫿下意識摸上自己的臉,指腹摸到了凹凸不平的皮膚,頓了頓,失了笑。

  是有東西。都是她喬裝打扮的胭脂和道具,以及,左頰猙獰的傷疤。

  穆灸銘佯裝咳一聲,勉強拉回話題,“這就需要言仵作動動腦筋,抽絲剝繭,找出其中的關聯了。”

  他隨意其中一本卷宗,翻到最後麵,指著,“這裏是她們身邊的人際關係網,上至宗親下至小一輩放牛,幾乎有九成九不相幹,可以排除是熟人作案。”

  言嫿仔細對比一番,道:“如果是隨機作案的話也說不通。賠錢這個行為,太詭異了。”

  “如果我說,前不久,浣衣女一戶人家也從地下錢莊取了一筆費用,是不是就有點頭緒了?哦對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兒。”穆灸銘突然轉折,語氣帶著點看好戲的戲弄,“這地下錢莊,還是你義母的名下。”

  “那基本可以確定,這位嫌疑犯非富即貴。”

  言嫿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對穆灸銘企圖挑起罵戰的動機視而不見。

  她不太了解尊上的地下錢莊生意,唯一能確定的是,尊上近幾年收斂不少,風口收緊,過分小心翼翼。接單也是挑人挑利潤來接,類似於這種十兩百兩的小數目,按理說不會入她的眼才對。

  她把三篇屍檢報告攤開了看,“所有的女屍全都有捆綁痕跡,不同程度的軟組織受傷,皮下淤青腫脹,皮膚均有被尖狀物刺破的損傷。假設這個殺人犯心理變態,喜歡在某一次行床笫之事時行性虐的行為,那就解釋得通。”

  “第一次可以解釋為過度興奮,過失殺人,在殺人的過程中,犯人體驗到了某一種心理快感,並在半年後,某一次契機再次下手,徹底刺激了潛在的暴力行為。”

  “你看時間,三個月前的浣衣女,一個月前的采茶女,以及半個月前的甜品小娘子,時間一點點縮短,作案手法越來越成熟,反偵查意識也越來越縝密,也越來越克製不住心裏的獵奇。”

  言嫿分析一半,停下,驟然想起出現了在淼香房間的言楷白,初步設想他有犯罪嫌疑,預言道:“如果再不控製住,近期還會出現命案。”

  她言之確鑿,語氣也冷漠無情,似乎白天將“人命關天”掛在嘴邊的人,不是她一樣。

  穆灸銘關注到了她異常的冷靜,不帶入一丁點情感,跟平時接觸的女子著實不同,他禁不住好奇問:“怎麽感覺你比殺人犯都知道他在想什麽?”

  因為我辦過的案子、見過的屍體、抓過的罪犯,比你殺的人還多。

  言嫿聳聳肩,一臉“我就是這般聰明”的傲嬌,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小女子平時閑來無事,就看看話本咯。順帶舉一反三,憑經驗揣摩一二。”

  簡直鬼扯!

  穆灸銘沒好氣一頓輕嘲:“原以為女子深處閨中,修身養性,秀外慧中,沒想到私底下還會讀一讀下三濫上不了台麵的書,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不是,看看話本來怎麽就成了讀下三濫的書了?就得挑四書五經來看是吧?!對牛彈琴!我說東你聽西!”

  穆灸銘被堵得啞口無言,哼地聲鼻孔出氣,沉默不語。

  他心裏其實有點可惜。如果言嫿是男的,他早就開口問書名了。絕版了也沒關係,他可以廣搜天下書庫,就為了滿足好奇:究竟是什麽奇書妙記啊,能讓人知道殺人犯在想什麽。

  謝河進來的時候,滿心歡喜以為兩人和好了。有意留心觀察了下意兩人間相處的氣氛,結果一留意,連他也看不懂了。

  感覺…好像和好了,又好像沒有和好。怎麽還是在暗暗較勁啊。他百思不得其解。

  穆灸銘見他鬼鬼祟祟打量了房間,眼神也飄忽不定,一點都不客氣,開口損友,殺傷力十足。

  “這麽晚了,把本王的房間當夜市啊。一個個過來閑逛,有事說事!沒事趕緊麻溜點滾!”

  謝河的確有事稟告,“殿下命我隨時監控鐵拐徐,隻要有什麽動靜即刻匯報。就在剛才,密探來報,鐵拐徐前往祁安錢莊待了半時辰,離開時帶走了一個麻布袋,裏麵可能是裝了錢。”

  “去了祁安錢莊?!”言嫿反應極大,唰地一下,站起來。

  其餘兩人不明所以。

  “祈安祈安,惡鬼路擋。這錢莊的錢走不出十裏就會被悉數拿回,是個殺手莊。”言嫿催促穆灸銘趕緊派人過去,“他今晚有危險!”

  穆灸銘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反應過來,立即動身,前往祁安錢莊附近的丘陵小山。

  他和謝河兵分兩路。

  自己帶著言嫿,調遣了暗處隨時待命的侍衛,駕車過去;謝河則馬不停蹄,前往言府通報這一情況,順帶借多幾個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