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顧雪晴十八歲生日那天，薛想緊張兮兮地將顧雪晴的身世講了出來，那時的她擔心顧雪晴難以接受事實，每說一個字都小心翼翼，留意著她的反應，顧雪晴當時的平靜，薛想至今記憶猶新；

  七年後，薛想暴走的態度和最初顧雪晴詢問生父的時候如出一轍，心細如她，怕是從自己發火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對方是什麽人。然而，她又在顧雪晴的臉上看到了那份的平靜，她終於意識到這些年來雖然顧雪晴從沒有過多追問關於生父的細節，但她心裏早就有了答案，甚至已經找到了那個人。

  唯一令她欣慰的是，不僅他們沒有相認，而且顧雪晴對那個人沒有任何的好感。

  “你這孩子藏得可真好，怪不得後來絕口不再提，原來……”薛想沒有怪她的意思，隻不過她自認為瞞得密不透風，想不出來是哪裏露出了端倪，“是誰告訴你的？”

  “是您啊。”

  “我何時說過？”

  “六七年前我問的時候，您不小心罵了句‘姓梁的混蛋’，我就知道了那個人姓什麽。前年寒假的晚上，新聞裏剛好提到盛煌集團，您當時又說‘姓梁的混蛋’，於是我就查了許多盛煌的資料，翻遍了二十年前的報刊雜誌，找到了母親和梁盛煌交集過的蛛絲馬跡。”

  她用的是交集，不是交往，畢竟從已有的資料之中，她實在無法判斷顧夢和梁盛煌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

  沒有證據，她不會輕易下結論。

  薛想頻頻歎氣，對著墓碑上的那張照片感慨了起來：“我隨口數落的兩句話就讓她抓住了把柄查了個底朝天……哎，夢夢啊，你說你家的小丫頭這腦子究竟隨了誰呢？”

  “當然是你們啦！”顧雪晴站得累了，索性坐在了地上，“沒能繼承到你們倆的花容月貌，好歹繼承了夢媽媽的智商還有想媽媽的性格，總算不虧。”

  “對對對！還有顧澤良那貨的油腔滑調！”

  “好端端的怎麽把老爸扯進來了？老爸哪裏油膩了？人家明明是一腔熱忱，滿腹真情，傳到我身上的叫做伶牙俐齒。”

  顧爸爸無故躺槍，沒準此刻坐著辦公室裏的他會打噴嚏。

  薛想撇著嘴，憋著笑：“夢夢，看見沒？你家這丫頭我是管不了了，怕是需要找個人替咱們‘管’她了。我呢也不求她大富大貴，隻要她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就心滿意足了。”

  “那不是分分鍾就能實現嘛！這個願望太簡單啦！”

  顧雪晴還保持著她的直爽和開朗，在薛想麵前仍舊是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可她細膩的情感和心思還有報喜不報憂的性格讓薛想不能真的放寬心。

  她單手揉著顧雪晴的辮子，非常正式地問到：“雪晴，當著你媽媽的麵，你老老實實回答我，你去盛煌工作和姓梁的混蛋有沒有關係？”

  “一半一半吧……”

  顧雪晴選擇盛煌的理由非常複雜，不同人眼中可以看到不同的原因。顧學而說她是為了梁禹辰，這一點沒有錯；薛想認為她衝著梁盛煌，也沒有錯。

  就是背後錯綜複雜的關係，真就像司凱所言：亂七八糟。

  “盛煌是個大企業，專業對口，我能從中學到許多東西，從職業發展來說，同期可選擇的公司中，它是最好的；另一方麵，我確實很想了解梁盛煌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甚至很想找個機會當麵找他要一個解釋。”

  “我要是現在讓你離職，你多半不情不願，我不想強逼你。媽就問你，你和梁盛煌關係的這層紗捅破之後，你考慮過該如何自處沒？”

  “我……我……還沒想那麽多。”顧雪晴言辭閃爍，低著頭，雙眼不自覺地瞟向左邊。

  薛想沒在看她，隻是不停歎氣：“我不擔心姓梁的混蛋，我怕的是那個女人……”

  “我的好媽媽，你呀就別胡思亂想啦。都什麽年代了，你是不是忘了現在是法治社會？電視劇的情節沒那麽容易發生在現實裏的。”

  “你這孩子，我跟你說認真的，方婉的心思沉，你得提防著點。”

  “知道啦。難得跟媽媽見個麵，咱不說這個了成嗎？”顧雪晴怕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自己的那點小心思早晚會被看穿。

  薛想縱有千萬個不情願、不放心，最後還是尊重她的決定和想法，也不想在閨蜜麵前徒增亡人的擔憂：“不說了，不說了，咱們的雪晴是個大人了，該放手讓她主導自己的生活了。”

  她也坐了下來，靠在顧雪晴的肩膀上開始絮叨起生活裏的零零碎碎，視線的焦點從顧雪晴轉移到了顧學而。

  顧雪晴撐著傘，默默聽著她們姐妹敘舊，放空身心，留下一副空殼子。

  一直到她手中的傘招架不住太陽的毒辣，母女倆才起身準備離開，薛想和顧夢約定下次來的時候爭取讓顧雪晴多帶一個人來。

  顧雪晴送了薛想回家，趁著休假的最後時間把家裏重新打掃了一遍，連帶著做好了晚飯，就等顧澤良下班一家人享受豐盛的美食了。

  扔掉圍裙，薛想拉著她坐在了沙發上。她趴在薛想的腿上，問了她一個困擾已久的問題。

  “媽，我媽當初有沒有破壞別人的家庭？”

  “什麽意思？”

  “梁盛煌有個兒子，比我大一歲半。”顧雪晴想到了梁禹辰，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人，如今二人又多了一層密切的關係，年齡的差距帶來了時間的線索，其中會不會牽扯出上一代的辜負與虧欠，她需要確切的回應。

  “一歲半，時間不是剛好？”

  “剛好？”

  “傻丫頭，你放心，你媽媽很有原則，過程不是你想的那樣……”

  薛想輕拍著顧雪晴的肩膀，想起落塵的往事，不再像最初那般抗拒，終於願意心平氣和讓她了解上一輩的糾纏。

  相識的過程早已模糊，相處的細節也被歲月衝淡了痕跡。她努力回憶著，盡可能滿足顧雪晴的好奇。

  故事開端的第一句話，就顛覆了她的認知。

  “話說回來，原本夢夢和梁盛煌就是令人羨慕的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