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時間仿佛凝固了。

  我呆呆地看著麵前的柳葉青，覺得是那麽的不真實，就像是樹妖製造的幻象一樣。

  她明明早已經死了，我不但親自把她的屍體送回家，還跟她在棺材裏睡了一夜，而且兩天前我還去了她的墓地。

  可是現在，她怎麽突然從天而降，甚至還牛逼閃閃的一招就製服了被樹妖附體的老潘？！

  黃有財已經從地上跳了起來，對我大喊道：“還……還愣著幹……幹什麽，斷……斷了它的心……心脈！”

  我這才反應過來，顧不得去想柳葉青的事，一個箭步就來到了樹前。

  現在我身上就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直接鑽進了炸開的樹洞裏，揮起匕首，往裏麵挖去。

  這次隻三五下，就挖到了樹心的位置，然而讓我意外的是，樹心裏麵是一個空洞，中間有著無數條如同“血管”一樣的東西，應該是這棵樹的脈絡，呈現出鮮豔的血紅色。

  這樹妖，竟然已經進化到了這個程度。

  如果再過些年，怕是就要化形了！

  在那些“血管”中間，是一個像是心髒的血紅色物體，但形狀又和心髒不同，如巴掌大小，閃著妖異的紅光。

  看來這東西就是樹妖的心脈了。

  我絲毫沒有猶豫，直接亂刀揮出，將樹洞裏麵的那些“血管”盡數斬斷！

  樹身簌簌顫抖，外麵傳來了老潘撕心裂肺的慘呼聲，就像我這一刀一刀，全都是砍在了他的身上。

  很快，老潘的慘呼聲弱了下去，我斬斷了幾乎所有的“血管”，最後伸手捏住中間的“心髒”，就要一刀結果了這樹妖。

  但就在這時，我忽然看清了這“心髒”的樣子，下意識地便停了下來。

  這根本不是什麽“心髒”，拿在手裏的感覺分明是一塊堅硬的骨頭。

  而且看其輪廓，就像是一尊盤坐的神像。

  此時光線暗弱，我無法看清這到底是什麽，心念一動，便立即將這東西扯斷，退了出來。

  此時，樹妖心脈盡斷，所有的枝條和樹葉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凋零枯黃，變得無比衰敗。

  無數枯黃的樹葉徐徐飄落在地，隻片刻之間，就像是由夏入秋，再由秋入冬，原本生機盎然的一棵樹，竟慢慢幹癟枯萎。

  “成……成了！”

  黃有財興奮大叫，我這才定了定神，看向了旁邊。

  老潘整個人都已經萎靡不堪，癱坐在地上，吃力地喘息著。他的臉色枯幹灰敗，沒有半點血色，肌肉也變得幹癟萎縮，形同幹屍。

  他的生命，仿佛也隨著這棵樹的心脈，一起斷掉了。

  柳葉青靜立一旁，身上的白衣隨風飄舞，似乎感應到了我的目光，她也轉過頭，默默地注視著我。

  一道白光閃過，黃小昭在旁邊現身，對著我吐了吐舌頭，便再次消失不見。

  她剛一離體，我瞬間就沒了力氣，軟軟地癱了下去，背靠在樹身，看著柳葉青，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那個……你……你……”

  話剛出口，一旁的黃有財也跑了：“你……你們先聊……聊著，我去看……看看喬師傅……”

  這回，就剩我們倆了。

  柳葉青對我一笑，滿麵的冰霜便仿佛瞬間融化了。

  她說：“不用懷疑，我的確已經死了。你現在看到的，其實是我的魂魄。”

  我不由怔住了，如果是魂魄的話，那自然就是鬼了。

  但是，她給我的感覺，卻和鬼完全不一樣，身上沒有半點鬼氣，甚至還有點仙氣飄飄。

  “柳姑娘……謝謝你剛才救了我……”

  我微微喘息著，總算是想起來該說什麽了，人家剛才在關鍵時刻救了我，應該先道謝。

  她又是對我一笑：“你叫我什麽？”

  “呃……”我忽然臉上一紅，按理來說，我們兩個是已經結了陰親，辦了冥婚，也算是入了洞房，而且還答應柳老太太，要為柳葉青守節一年。

  所以，她現在應該是我的妻子，毋庸置疑。

  看著她的笑容，我想起了在棺材裏入洞房的時候，曾經心生感慨，想要看看她的眼睛是什麽樣。

  現在，終於看見了。

  不得不說，她的容貌很美，但眼睛卻更美，又清澈幹淨，仿佛不染半點世俗。

  “青兒，謝謝你，能再看到你，我……我還挺高興的。”

  我終究是沒有談過戀愛，就連跟女孩子說話的機會都很少，這句話說出口，臉上頓時又紅了。

  但嚴格來說，她現在隻是一個女鬼……

  她噗嗤笑了出來，然後看著我，認真地一字字說道：“應該說謝謝的人，其實是我。還有，請代我謝謝喬師傅。”

  頓了一頓，她又繼續說道：“黃家妹子與你緣分頗深，日後你堂口壯大，不可負她。”

  我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什麽，問道：“對了，你不如留下來，也在我的堂口修行如何？”

  她卻搖了搖頭：“暫時不必，我的修行方式和你不同，但以後，我們還會見麵的。”

  說著，她再次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身形忽然飛起，轉瞬間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我有心想要把她留住，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呆呆地望著夜空，心中暗暗感慨。

  想必，她現在應該在修鬼仙了吧？

  我不由回憶起了先前柳老太太的種種安排，還有喬師傅的七品白蓮。

  當時不明所以，但現在想來，那應該都是幫助青兒修行的方法。

  但是，這修行的進境屬實有點太快了……

  身後不遠處，喬師傅的聲音傳來。

  “傻小子，媳婦走了，你還發什麽呆？”

  我趕忙回頭，隻見喬師傅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黃有財跟在他的旁邊。

  “師父，你看這個。”

  我把在樹心得到的那個東西遞了過去，喬師傅接在手裏，提起了扔在一旁地上的馬燈。

  燈光閃爍中，我終於看清了那東西的模樣。

  竟然是一尊盤坐的觀音雕像！

  “這就是血玉觀音。”

  喬師傅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凝視著手中的雕像，目光深邃悠遠，一隻手竟然微微顫抖。

  “血玉觀音？”

  我吃了一驚，問道：“血玉觀音怎麽會是樹妖的心，先前你從來沒說過……”

  喬師傅歎口氣：“是的，我從來沒跟你說，那是因為我也不知道，到底什麽才是血玉觀音。但現在，我已經明白了。”

  他緩緩抬起頭，看著麵前已經完全變成枯木的樹妖，一字字對我說道：“血玉觀音，就是這大蟒山的精魄所化，它本是黑蛟體內的一段靈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