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誌遠輕歎了口氣，緩緩道：“當年你父皇將皇位傳給月宗蘅的時候，是逼不得已的，那個時候他已經病入膏肓，而藍月朝堂已經徹底被月宗蘅把持了，就算他不傳，皇位也依舊會落到月宗蘅手裏。

  所以他才兵行險著，直接將皇位傳給他，還當著藍月百官的麵，將你托孤給他。二十多年了，你在月宗蘅手裏長大，應該早就摸清楚他的脾性了，他那個人最在意的便是名聲，你父皇也是看中了這一點，才在他那裏替你謀了條活路。”

  月玄墨愣然，跟他猜想的差不多。

  這些事情他在心裏已經琢磨了二十年了，他問過楚伯父，當年父皇病中將他遣到邊疆，所以父皇出事的時候，他根本趕不及回來。

  緊接著鎮國公一家被燒死，司徒太師被逼得告老還鄉，僅靠沐伯父，父皇早已孤立無援。

  而同時月宗蘅通過聯姻，不僅得到了大將軍徐之熙和丞相張正德的支持，還有當時隻是侯爺的魏榮興和隻是太傅的顏玉坤全都支持他。

  可以說朝中文武官員都被他收買，父皇那個時候的確是已經無力回天了。

  “所以，我父皇真的是病死的？”

  月玄墨不知道自己想要一個什麽樣的答案，可他就是不相信父皇會病死。

  雖然三歲之前的記憶不是很多，可他清楚地記得，父皇的身體很好，他騎射精湛，又會武功，平時又沒有不良嗜好，就連後宮都隻有母後一人，不濫情，連虧空自己身體的機會都沒有，這樣一個人怎麽會突然就病成了那樣！

  全誌遠沉默了，許久才道：“所有人都是這麽認為的……”

  全誌遠說著突然看向裏麵的靈位：“可是我女兒，好像不是這麽認為的。”

  月玄墨瞬間像是看到了突破口：“你是說全妃，她是因為我父皇死的？”

  說到全妃的死，全誌遠突然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罪惡，痛苦地捂住了腦袋：“是我，是我害死她的。”

  月玄墨沒有再開口，已經說到這裏了，他應該會把知道的都告訴他的。

  全誌遠自責難過了好一會兒，才捂著臉道：“當初她喜歡的人是你父皇，我不是沒想過把她送進宮，可是你父皇獨寵你母後，這天下有多少女子想要入後宮，又有多少大臣想要把女兒妹妹送進宮，可是你父皇卻將所有人都拒之門外。當初群臣不知道覲言多少次，可每次都被你父皇嚴詞拒絕。其實先皇失敗，這便是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原因，相反月宗蘅在這方麵就做得很好。”

  全誌遠這番話怨念頗深，如果當初先皇肯廣納後宮，敏兒成了先皇的嬪妃，那所有的一切都會改變。

  先皇不會在朝堂孤立無援，敏兒不會成為月宗蘅的嬪妃，憑著先皇的良善，和敏兒對先皇的愛意，敏兒一定會過得很幸福。可是現在……

  想到女兒的慘死和他們一家的不幸，全誌遠的眼睛再次紅了起來。

  月玄墨眉頭緊皺，父皇後宮隻有母後一人，父皇很愛母後，可是這有什麽錯，換做他如果深愛一個人，他也不會要其他女人的。

  廣納後宮的確可以籠絡朝臣，可是父皇不屑這麽做，如果是他，他也會不屑。

  在這件事上，父皇沒有做錯。

  當然，月宗蘅聯姻，利用女人籠絡朝臣，這也沒錯，這是他自己的手段，不是他們不屑做，其他人就不能做。

  他根本不在意這些，他在意的是父皇到底是怎麽死的？

  全誌遠難過了一會兒，才又繼續道：“當初先皇病逝，我們敏兒傷心欲絕，在家頹廢了好一段時日。之後月宗蘅繼位，廣納後宮，他也找到我說要納敏兒為妃，我見敏兒因為愛慕先皇耽誤了婚嫁，又因為先皇病逝一蹶不振，我也擔心長此以往，她會一直那樣下去，所以便答應了。”

  全誌遠說到這裏，聲音都嘶啞了：“月宗蘅下了聖旨，封敏兒為全妃，讓她入宮。敏兒死活不肯，在家哭了幾天，我那時跟她說，若她違抗聖旨，我們一家都會獲罪，她才不得不入宮去。卻一切都是我的錯，若非我逼她入宮，她怎麽會落得那樣的境地，我們一家更不會因此獲罪。”

  全誌遠眼睛通紅地看著月玄墨：“你知道嗎？雖然全家隻是被判流放，可在流放的路上，他們全都死了，全家全族一百五十八口，一個活口都沒留，全都在那兒了。”

  全誌遠看著那些靈位，再也忍不住地痛哭起來。

  他所有的家人，所有的親人，所有的族人，全都死了，隻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對著他們的靈位，每日懺悔賠罪。

  月玄墨也震驚了，這個他還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

  不過這也符合月宗蘅多疑的脾性，如果全妃真的知道他秘密的話，他怎麽可能放過全家人，全家全族被流放隻是做給那些百姓看的，事實是，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至於全誌遠，若非一直裝瘋賣傻，二十年來更沒有做任何讓月宗蘅不放心的事，他也活不到今日。

  二十年了，這全家老宅都還有暗衛在監視，可見月宗蘅有多謹慎多疑。

  “全妃知道了他的秘密，而這個秘密跟我父皇有關。”月玄墨十分肯定地說道。

  若非如此，他實在想不到月宗蘅為何要殺了全妃，殺了全家這麽多人，還要這麽監視全誌遠。

  這個秘密一定非常重要，事關重大，所以月宗蘅才會如此大費周折地弄死這麽多人。

  而能讓月宗蘅這麽擔心的秘密，應該是跟他父皇有關。

  全誌遠哭著點頭：“是，敏兒入宮後不久便得到了月宗蘅的寵幸，而敏兒心中始終惦記著先皇，對月宗蘅不冷不熱，可月宗蘅對敏兒卻寵愛有加，那段時間甚至到了獨寵的地步。我本以為敏兒得寵會讓她忘卻先皇，可突然有一日，敏兒派人傳信給我，說有要事要見我，可是還沒等我設法與她見麵，宮中便突然傳來她自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