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麽呢？”

  耳朵被一隻手重重捏了下。

  薑嫵頓然感覺，她的胸腔被不知名的酸澀，填得滿滿當當。

  她的所思所想，他都不知道。

  所以他就可以撩她撩得這樣理所當然了是嗎？

  薑嫵忽然挺起身。

  拂開了姬星洲的手。

  在他錯愕的眼神下，頭向前傾——

  一言不合……

  吻住了他。

  姬星洲的身體猛然一僵。

  手裏明明有一個冰袋抓著，卻無措地往後胡亂抓了幾下。

  直到他的腰際多了一隻手，他才有了根似的，穩住了身體。

  眼前有霧氣彌漫，她的麵容在他眼裏，模糊，但絕美。

  “為什麽……”

  為什麽這麽突然，一聲不吭就……

  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你自找的。”

  薑嫵幾乎是咬牙切齒把嘴裏四個字吐了出來。

  她向來本分，從不逾矩。

  是這個男人頻頻招惹她，她不過是小小的“報複”。

  小小的。

  -

  第二天，周野和姬星洲登上了同一班飛機。

  周野昨晚回家得晚，白天又起得早，眼下兩個黑眼圈明顯，整個人精神狀態也帶著一種休息不好的萎靡。

  他打了個哈欠，正準備睡覺，卻看見身邊的男人嘴角的弧度從和他見麵開始，沒一刻拉下。

  周野忽然正經地側過腦袋，仔仔細細看著姬星洲的臉。

  姬星洲素顏，沒化妝。

  和他一樣，掛了兩個很明顯的黑眼圈。

  精神狀態卻和他一個天一個地，眼睛亮亮的賊有神，嘴角的笑一直掛著。

  周野不理解了：“姬星洲，你不對勁。”

  姬星洲：“？”

  周野疑惑：“你老婆被打了，你這麽高興？”

  姬星洲：“？”

  周野震驚：“難道不是我想的那樣，其實你一點都不關心薑嫵，你昨晚趕著回去，是為了看她的笑話！”

  姬星洲：“……”

  周野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起的真相，在一旁連連感慨。

  他又問：“薑嫵被人砸礦泉水瓶，你這麽高興？你和她這麽大仇，幹嘛和她結婚？”

  “我可以理解，你這是睡不夠，腦子短路了？”姬星洲委婉地問道。

  這豈止腦子短路，這完全就是秀逗了。

  什麽腦回路。

  周野眨眨眼：“什麽意思？我這猜測，有理有據啊。”

  姬星洲靜默了片刻，看著周野的眼神帶著不知名的意味。

  他緩緩開口，語氣裏帶著憐惜：“周野，是不是我給你的工作壓力太大了，要不這陣子忙完，我給你放個假，你趁著休息，去談個女朋友？”

  周野擺了擺手：“你怎麽會那麽想……”

  當姬星洲的經紀人可太幸福了，業內就找不到第二個能跟周野這麽幸福的。

  周野經常覺得，肯定是他上輩子積了福，這輩子才會當姬星洲的經紀人。

  姬星洲從出道起，就沒讓他操過什麽心，除了隱瞞結婚這一點，無可挑剔。

  隱瞞結婚這事……還是他出道七年多之後的事情。

  比起那些有點人氣就談戀愛的明星，姬星洲已經相當自覺了。

  他也不用像別的經紀人一樣，到處去給自家藝人跑資源，人家的資源靠拉，姬星洲的資源會自己上門。

  “等事情結束之後，那檔子綜藝也要開始錄製了，正好，你就休息吧。”

  “不、不用……我說了不用。”

  然而姬星洲已然做好了打算，他拍了拍周野的肩膀，示意他安心。

  周野：？？？

  平白無故白得了一個假期？？？

  居然有這種好事！

  -

  對方是未成年人，最後的處理就是道歉。

  當麵道歉加網絡道歉。

  張佳音問薑嫵去不去局子裏，小孩加上小孩父母全在局子，就等著給薑嫵道歉。

  薑嫵看著微信上張佳音發過來的信息，心裏生起一股無法抑製的叛逆：“不去。”

  她已經夠吃癟了，還要再去吃癟一次嗎。

  手機震動了幾下，薑嫵以為張佳音會勸她過去，畢竟這件事情，除了接受對方的道歉，他們什麽都做不了。

  沒想到——

  【張佳音：不來就不來吧】

  【張佳音：這事不勉強你，我給你解決了】

  【張佳音：好好在家休息】

  【張佳音：小嫵抱歉，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連震四下。

  連發四條。

  薑嫵愣愣地看著最後一條消息，不知不覺眼眶熱了起來。

  她咬著下唇，強行把快到眼睛的酸澀逼了下去，一個字一個字敲了回複。

  【薑嫵：你道什麽歉，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薑嫵：謝謝你，佳音姐，這幾年】

  另一邊，吩咐小安錄製視頻，張佳音看著微信裏薑嫵的消息，她眨了眨眼睛，用手扶住眉眼半晌，才把手掌放了下來。

  【張佳音：乖，等著】

  【薑嫵：？】

  看著那意味不明兩個的“等著”的大字，薑嫵歪了歪頭，然後真抱著小被子，坐在被窩裏等張佳音的回複。

  【張佳音：[視頻]】

  【張佳音：解決了】

  薑嫵點開視頻，視頻長達三十幾秒。

  看環境，明顯是在警察局裏，錄製視頻的人應該是小安，薑嫵看視頻的像素分辨出來的，但視頻裏的三個人她不認識。

  一個是麵孔稚嫩的男孩，看上去大約十五六歲，還有一對男女，從肢體語言分析，應該是夫妻。

  薑嫵倏然明白了視頻裏的三個人是誰。

  男孩必然是動手扔礦泉水瓶的未成年人，那對夫妻應該是他的父母。

  她原以為扔瓶子的會是個女孩子，顧思城的女粉比例在娛樂圈裏是著名的多，據說有人做過調查，他的女粉比例高達百分之九十。

  動手的居然是個男粉。

  真是不可思議啊。

  薑嫵捧著手機，一秒一秒把視頻看完了。

  視頻內容很簡單，就是男孩和他的父母給薑嫵道歉，男孩一臉的桀驁不馴，硬是不肯低頭的樣子，非常像是被逼的。

  薑嫵並不驚訝。

  線下追星瘋到扔礦泉水瓶的男人，會因為幾句教育就悔過了？

  還是在基本上不會有任何後果的前提下。

  男孩的父母比男孩真誠多了，對著視頻連連鞠躬，一邊鞠躬一邊打罵身旁的孩子，字字句句都是求薑嫵原諒。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薑嫵感慨。

  張佳音那邊也發消息過來了。

  【張佳音：等你一句話，這事情就可以結束了】

  張佳音沒有明說，薑嫵也知道她在等什麽。

  等她的口頭原諒。

  追究男孩是不可能的，不管她接不接受這個道歉，男孩都會被放走。

  他還不到可以接受更嚴重懲罰的年齡，他是被額外寬容的群體。

  他還有一對為他兜底的父母。

  所以才這麽有恃無恐吧。

  薑嫵打了兩個字，點擊回複。

  【薑嫵：算了】

  算不算都由不得她，那她何必糾纏。

  隔了半個小時，薑嫵又收到一個視頻，視頻還是張佳音發來的，視頻的主角還是那三個人。

  男孩仍舊是嘴很硬不服軟的態度，男孩父母對著鏡頭千恩萬謝。

  薑嫵看著視頻，忽然就笑了。

  年紀小就是好啊，做錯是不用受到任何懲罰，可是呢，人總不可能一直活在被保護的年紀。

  現在她是奈何不了他，以後總有能奈何得了他的人，和事情。

  她什麽都不用做，慢慢等著就行了。

  -

  但事情的後續發展超出了薑嫵的意料。

  男孩道歉和道謝的視頻被發到網上，三個主角的臉都被馬賽克擋住了，但視頻給他們配了字，標明這就是傷害了薑嫵的人。

  發視頻出來的不是張佳音，不是小安，不是和薑嫵有關的任何一個人，而是主流媒體。

  主流媒體寫了一段很長的文字，內容是對粉絲圈子惡的文化的批判，標題起得很響亮：“薑嫵”們的受傷，到底是誰之過？

  主流媒體發聲，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情。

  扔薑嫵礦泉水瓶的人，一定是誰的粉絲。

  不是顧思城的粉絲，就是夏南惜的粉絲。

  令人驚訝的除了粉絲線下追星大膽到攻擊對家明星，還有兩個視頻裏，男孩的態度。

  【萬萬沒想到攻擊薑嫵的會是個男孩子……我以為會是女粉絲，大家一直都說“飯圈女孩”，這下“飯圈女孩”沒出名，“飯圈男孩”先上分】

  【是男孩子的話，顧思城粉絲的嫌疑能不能洗幹淨了，大家都知道的啊，顧思城幾乎沒有男粉絲】

  【急了急了，我看是誰急了，怎麽男粉就一定不是顧思城的粉絲呢？你是在警局工作還是在警局臥底？有證據證明他不是顧思城的粉絲嗎？】

  【那有什麽證據證明他就是顧思城的粉絲呢？】

  薑嫵粉絲、顧思城粉絲和夏南惜粉絲在吵男孩是誰的粉絲。

  路人在討論別的東西。

  【太可怕了，我完全沒有在這個男生的身上看到一點負罪感】

  【他的父母比他更像犯錯的】

  【他父母很真誠的道歉讓我非常不理解他們是怎麽教育出來這種孩子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

  【平時工作忙，沒時間管小孩的家長一抓一大堆，他們不是不會管吧，估計是沒時間管，能線下追星的未成年，家境應該不錯】

  【既然不管小孩教育，那為什麽要把他生下來呢？生了不管，是等著以後讓國家管嗎？】

  【就他這個嘴臉，我可不覺得他以後會變好，現在年紀這麽小就知道攻擊討厭的人，以後再長大點，看到不喜歡的人，誰知道他會不會動殺心】

  【誇張了吧……】

  【細思極恐，這也說不定啊，小時偷針，大時偷金】

  【希望孩子父母回家以後能好好管教小孩吧】

  【真替薑嫵委屈，怎麽會遇到這種人】

  【心疼薑嫵】

  【心疼+1】

  ……

  韓藝看著網上網友的評論，臉黑得快能擠出墨汁。

  顧思城捂著嘴巴，目光閃爍。

  “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你去找薑嫵的時候，不就想到這個可能了嗎？”韓藝懶得跟顧思城扯了，“說吧，你打算怎麽辦？”

  外人不知道情況，還在猜測是顧思城的粉絲還是夏南惜的粉絲。

  他們這些知道內情的人，哪能真當不知道啊。

  那男孩就是顧思城的粉絲，喜歡了顧思城四五年，線下活動十場去八場，死忠的不能再死忠了。

  “……我不知道。”顧思城抱著腦袋，埋頭避開韓藝的目光：“我不知道，韓姐，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瞞不下去的。

  主流媒體的第一步是批判總的，大的矛盾。

  下一步就是抓典型。

  顧思城即將就是那個被抓的典型，隻要他的粉絲發瘋，他就跑不了了。

  到時候，大家都會知道，攻擊薑嫵的人到底是誰的粉絲了。

  誰被樹典型，就是誰的粉絲。

  而且這事，即使沒有主流媒體，也會有別的人爆料出去。

  顧思城這幾年發展，得罪了不少人，他得罪過的，和他有資源競爭的，哪個樂意放過他？

  好不容易的機會。

  如果她是顧思城的競爭對手，現在已經在準備下餃子一樣給顧思城下黑通稿了。

  “要不，你自己先出去道歉，讓大家知道，你有在約束你的粉絲。誠懇一點，以你以往給大眾留下的印象，還有救。”

  “要不……”

  韓藝沉沉地對上了顧思城的眼眸，她什麽也沒說，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心照不宣的事情，何必說得那麽清楚呢？

  “不、不行……”顧思城搖頭，“南惜是無辜的！”

  “我沒有提夏南惜。”韓藝笑了笑，她撩了一下耳邊的頭發，“顧思城。這種事情，你不應該很熟練了嗎？”

  裝什麽裝？

  為今最好的方法，就是順著大眾的思路，給夏南惜潑髒水。

  放錯的人是個男粉絲，其實大眾也不敢確定這是誰的粉絲。

  主流媒體沒說是其一。

  其二是，顧思城的女粉比例，是眾所周知的高。

  把髒水潑給夏南惜，隻要夏南惜不發聲，顧思城就成功脫身了。

  而且潑髒水這事，顧思城又不是第一次做。

  “真的不行……韓姐，能不能想想別的辦法？不傷害別人的？”

  “你打開你的賬號，去轉發那條微博，做第一個相應主流媒體的人。”

  韓藝沒明說。

  但她給出的處理方式，就是她給的第一個方案。

  作為偶像，先好好認錯。

  粉絲怎麽樣那是粉絲的事情，偶像認錯態度好，大眾多少會把粉絲和明星本人分開看。

  不傷害別人，那就傷害自己吧。

  顧思城死死看著韓藝，眼睛都紅了。

  他嗓子都啞了：“難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