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花日緋      更新:2022-04-30 13:21      字數:3641
  第4章

    之所以說情蠱是南疆蠱毒之最,是因為此蠱有悖人情,會讓人迷失心智,將摯愛做仇,仇做摯愛。

    當時那苗疆刺客行刺失敗,假意被擒,而後在審訊時再次動手,悄悄放出蠱蟲,當時楚慕沒在意,等到出了大牢才覺有中毒之像,急招林欽來解毒,不久便痊愈。

    那刺客被殺之前曾大聲詛咒楚慕,要讓他一生愛無所愛,孤獨終老。楚慕當時身體中毒性解除,並無異樣,覺得那隻是刺客聳人聽聞的泄憤之言,就沒放在心上。

    “此蠱可有解?”楚慕很快冷靜下來,問林欽。

    林欽在一旁謹慎沉思後回道:“苗疆的毒霸道,卻非無解之法,但蠱卻如跗骨之蛆,一旦沾上很難根除,一般是要用施蠱之人的血肉為引,可現在那下蠱的刺客已被陣法,蠱引子沒了,要想將蠱解除,可謂難上加難。”

    一時廳中氣氛凝滯,楚慕沉聲問:

    “若蠱毒不解,這樣的症狀會一直維持下去嗎?”

    “情蠱我曾在蠱經上看見過文字敘述,但還是初次看見真實的,所以現在無法準確回答王爺,待我回去研究研究,再行稟報。”林欽說。

    韓風卻比楚慕急:“你要研究多久,就沒有暫時緩解之法嗎?在你研究期間,王爺身體被蠱毒影響出什麽問題如何是好?”

    “出問題應該不至於,情蠱控製的是感情,短時間內對身體沒什麽傷害。”就是情感上比較痛苦罷了。林欽在心中追加一句。

    “盡快找出解蠱之法。”楚慕起身欲離開,被林欽喚住:“王爺留步。”

    “此蠱化綿入骨,需順應對之,若過分抵禦克製,隻怕會加速發展。”林欽提醒道。

    楚慕蹙起的眉心足以夾死一隻蒼蠅:“順應對之?何意?”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

    從書房出來,楚慕心頭像是壓了一座大山,鬱悶不得解。

    這廂正鬱悶著,誰知迎麵又遇上了他此刻最不想遇到的人。

    齊妤站在一株金花桂樹下,兩手高抬,腳尖微微惦著,兩截藕段般的手臂高高抬起,十指纖纖,一手拿著白玉盤,一手采花瓣,米粒般的金黃花瓣從她指尖落下。

    要是從前看到此情此景,楚慕連頭都不會抬一下,直接從齊妤身邊走開了,可是自從中了那勞什子情蠱之後,他發現自己隻要看見齊妤的影子就越發走不動路。

    不禁為自己的沒出息怒火中燒。

    明珠和幾個丫鬟率先瞧見站在一旁的楚慕,趕忙行禮:“參見王爺。”

    她們的聲音提醒了齊妤,放下手臂,將白玉盤遞給明珠,往楚慕走去:

    “聽聞林先生被急招入府,王爺可是哪裏不適?”

    楚慕看著她清雅脫俗的臉,語氣生硬:“你希望本王哪裏不適?”

    話不投機半句多。

    齊妤懶得和他廢話,敷衍一笑:“王爺誤會,妾身告退。”

    楚慕目光在齊妤臉上深深剜了好幾眼,被她唇邊那抹笑勾了半邊魂魄,艱難吐出一句:

    “不許對本王笑。”

    不許勾引我!!楚慕在心中咆哮。

    齊妤哪裏知道他此刻心裏在想什麽,隻覺得楚慕這次出征回來變得越發喜怒無常,不想再跟他浪費時間和表情,二話不說果斷離開。

    直到齊妤的身影看不見了,楚慕才暗自呼出一口氣,伸手撫在隱隱作痛的胸口。

    這麽下去可怎麽得了,齊妤笑了他就開心,齊妤冷漠他就心痛

    天殺的蠱師!

    不過正如林欽所言,這種情蠱隻對楚慕的感情有影響,其他方麵倒是一切正常。

    金鑾殿上,兩派大臣吵得不可開交,隻為爭論五城兵馬司空出來的職位該由誰接任。信元帝坐在龍椅上,冕旒之後的小臉上滿是無助。

    “皇上,太後,請替臣等評評理,究竟是陸大人說的對,還是王大人說的對。”

    信元帝身子一僵,下意識往簾幕後的太後看去,太後也不敢說話,從簾幕後看向站在殿首的攝政王楚慕,楚慕冷著一張臉,超一品玄色金絲暗紋朝服穿在他身英武不凡,眉眼鋒利,站在那裏有種天生威儀,使人臣服。

    他旁邊站的是齊國公齊振南,那個要皇上和太後評理的是兵部尚書,自然唯楚慕馬首是瞻,言之不切,處處向著楚黨,要為楚黨謀私。

    五城兵馬司的職務雖然不高,但對京城而言尤其重要,關乎整個京城的布防問題。

    “孫大人何必為難皇上與太後,你們咄咄逼人,以勢相迫,算什麽本事?”

    兵部尚書孫大人被齊國公點名批評,不淡定了:

    “國公此言差矣,若說咄咄逼人,也是王大人逼人在前,若說以勢相迫,您是一等國公,肱骨之臣,隻有您以勢逼我們,我們哪裏能逼迫的了國公。”

    齊振南冷哼一聲:

    “孫大人巧言令色,好會分辨。老夫不與你做唇齒之戰,隻是這五城兵馬司之職該當由羅副統領擔任,他跟隨已故劉統領多年,兵馬司中事務沒有比他更熟悉的,貿貿然換個不通庶務的,縱然有軍功在身,那也難以服眾。”

    “服不服眾,何勞國公操心,那羅”孫大人還要繼續分辨,隻聽殿上響起一道冷冽之音:

    “夠了。”

    楚慕開口,孫大人哪還敢再多言半句,對國公帝台之上的皇帝和太後行禮後,便退回臣列。

    齊振南將目光斜斜往楚慕看去:“不知王爺又有何高見?”

    “高見不敢當,唯言事實而已。”

    兩人針鋒相對不是一天兩天,誰又能想到這般關係不睦的兩人,竟然是正經翁婿。

    當年先帝一紙遺詔,讓攝政王迎娶齊國公府嫡長女,也是讓眾臣驚訝不已,以為兩家既聯姻,便是打算同氣連枝,互幫互助了,誰想到,兩家結親以後,非但沒有和平相處,反而關係越鬧越僵,如今兩黨之爭更是如火如荼,也算是奇聞一樁。

    楚慕一擊掌,刑部尚書便上前來,將證據一條條羅列:

    “辛酉年臘月二十六,羅濤擅離職守,一日間往返大興府兩回;戊戌年八月,羅濤利用職權,仗勢欺人,幫一城東店鋪掌櫃教訓另一掌櫃;庚寅年二月……”

    刑部尚書當朝將刑部調查出來的羅副統領的種種罪狀宣讀而出,說是罪狀,其實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一日往返大興府是因為羅副統領母親生病,他請人代班;而所謂仗勢欺人,也是因那掌櫃做生意不老實,欺負了人,他才出手教訓,這些私事,是任何一個在職的公務人員都有可能麵臨的小問題,然而此刻被宣讀出來,很顯然小問題也會變成大問題。

    最終這一場職位之爭,在這些‘鐵證’之下,齊黨所推薦的羅副統領自然以失敗告終。

    齊國公當庭震怒,指著楚慕怒罵:

    “卑鄙小人!無恥之極!”

    楚慕低頭整理了一番根本不亂的衣袖和衣襟,並沒有絲毫愧疚:“國公說話可得講證據,起碼也得似本王這般,將證據樁樁件件列出,使人無從分辨,這樣方能服眾。”

    “你!”齊國公被氣的頭暈,兩頰緋紅,怒喘不止,往後退了兩步,一副快要跌倒的模樣,禮部尚書和工部尚書趕忙上前攙扶,從旁勸導:“國公息怒。”

    楚慕見他這般,也學著禮部尚書他們的話,對齊國公拱手作揖,一本正經勸說道:

    “國公息怒。國公請務必保重身體。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本王在朝堂之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屆時該多無聊。”

    這番氣人之言,像是壓死人的最後一根稻草,齊國公吹胡子瞪眼好一陣兒,終於體力不支,被氣的暈了過去,是被人給直接抬出大殿的。

    “這國公真是年紀大了,也不知是真暈還是假暈?”孫大人看著那誇張的簇擁隊伍發出質疑。

    “誰知道呢。說不過咱們就暈倒,說不定就是苦肉計。”陸大人先前被齊黨壓製的夠嗆,現在自然沒什麽好話。

    楚慕一聲不響,不發表任何意見便離開了。

    身後的大人們不禁又論起來,一個新加入的官員小聲說了句:

    “國公到底是咱們王爺的泰山大人,這般被氣的抬回去,咱們王爺會不會被王妃埋怨?”

    若是正常翁婿的關係,女婿是得上趕著給泰山大人搭台子的,誰敢當麵拆台?

    孫大人和陸大人對視一眼,陸大人拍拍那位新官員的肩膀:

    “誰不知道咱們王爺最厭惡的就是王妃,若是怕埋怨,又怎會跟國公把關係鬧得這般僵?”

    “就是。王爺也是可憐,娶了齊國公府的大小姐,打不得,罵不得,休不得,若還要事事以國公為尊,得多憋屈啊。”

    一行人這般說著話,出宮去了。

    楚慕下朝之後,在兵部衙門看了半日公文,下午才回到府上,老遠看見顧氏打扮的花枝招展走來,楚慕腦中神經一繃,腿腳下意識就飛速往反方向走去,就連顧氏在後麵喊他,都隻當沒聽見。

    林欽說,情蠱毒就毒在,不是一日之功,而是日積月累,為了不讓討厭師妹的情緒日積月累,楚慕決定在沒解毒之前,跟師妹保持一定距離,以逃避的方式,將彼此的厭惡感降到最低。

    顧氏哪裏追的上蓄意躲她的楚慕,氣喘籲籲,急的在那兒跺腳。

    楚慕好不容易逃回書房,想起來昨天看的一本書留在主院,轉道而去,見主院仆婢空空,心生猶疑,一邊找書一邊問了句:

    “她人呢?”

    韓風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楚慕問的是誰。

    “王爺可是問王妃?”

    楚慕從床頭找到昨夜沒看完的書:“不然呢?她整天在忙什麽?”人家妻子在家料理家務,等待丈夫回家,殷勤伺候,齊妤倒好,比他這個攝政王還忙的樣子。

    “早晨齊國公府派人來稟報,說齊國公身體不適,是被人抬回來的,王妃心憂父親,自然要回國公府探望一番。”韓風將事情敘述完,見楚慕背對著他翻書,不禁又問:

    “王爺,今早朝中發生了什麽事,國公怎會被抬回?”

    楚慕低著頭一個勁翻書走過來,看起來並無異樣,若無其事回了句:“誰知道……老人家身體不好吧。”

    “哦。”韓風掃過楚慕,最終將目光落在楚慕手裏不住翻看的書上,良久才忍不住出聲提醒:

    “王爺,您書拿倒了。”

    楚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