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內——

  陳夫人抹了把眼淚，感歎道：“月兒那孩子命苦，先是被毀了臉，這次又險些喪命，多虧了王妃及時趕到，否則我就得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伯母莫要太難過。”

  “唉，說起這個我就生氣，老爺去皇上麵前告了禦狀，可皇上卻隻是不疼不癢的訓斥了賈詩靈幾句，這讓人如何能夠甘心。”

  “賈詩靈的名聲徹底被毀，淪為了過街老鼠，這也算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陳夫人點頭，“王妃說的是。”

  “陳小姐在何處？本宮想去看看她。”

  “就在後院，來人，還不趕緊帶王妃前去。”

  “是。”

  柳凝歌跟隨丫鬟去了後院，餘光在樹梢上瞥見了一道黑影。

  她眸光一閃，譴退了下人才開口，“喬首領既已前來，何不進去看看月兒？”

  男人從樹梢上躍了下來，臉被黑布蒙著，看不出喜怒，“月兒是因你才會被害。”

  “是，在這一點上，本宮愧對陳小姐。”

  賈詩靈與陳月無冤無仇，之所以出手害人，隻是為了激怒她罷了。

  “你該離她遠些。”

  “你確定本宮疏遠陳小姐後，她不會因此難過？”

  喬羅沉默。

  那女人心思敏感，要是和秦王妃突然變得生疏，定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喬首領，你先前落下了一枚令牌在王府，難得碰上，本宮便將此物歸還給你。”

  “不必了，這枚令牌，就當是在下感激你對陳小姐的救命恩情。”

  柳凝歌意味深長的咂了一下舌，“喬首領，你喜歡月兒？”

  “對於我這種人而言，喜歡是最沒用的東西，守在陳小姐身邊也隻是為了報答恩情。”

  “是麽。”

  喬羅並不想談論這個問題，“王妃進去探望陳小姐吧，在下先告辭。”

  “首領慢走。”

  目送男人消失，柳凝歌轉身走進了內室。

  陳月正躺在榻上，見好友前來，立刻露出了笑意，“王妃，你來了。”

  “嗯，身子如何了，還難受麽？”

  “那天嗆了太多水，到現在肚子都覺得漲的厲害。”

  “這種症狀過幾日就會消失了，不用擔心。”

  “我知道。”陳月歎息，“隻是便宜了賈詩靈，犯下這樣大的錯也沒能受罰。”

  柳凝歌：“你放心，遲早有一天，我會將你受的苦楚千百倍的償還給那女人。”

  “王妃，謝謝你，那日在池邊如果不是你拚命相救，我此刻恐怕已經埋進黃土中了。”

  “應該是我向你說一聲抱歉才對，賈詩靈害你，皆是因為我。”

  “千萬別這麽說。”陳月堅定道，“能和王妃成為朋友，這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

  陳月的模樣實在太純善，柳凝歌抬起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真肉麻。”

  “的確有點。”

  兩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對了王妃，王爺去邊境也有段時日了，可有給你送回家書？”

  “送了，信中說一切安好。”

  “那就行，我聽父親說，王爺在北疆帶領五十人偷偷潛入了蠻人軍營，燒毀了他們的糧草，連皇上知曉後都讚不絕口。”

  柳凝歌淡笑。她從來沒有質疑過秦禹寒的本事，那男人生來就是狼王，隻不過從前被束縛住了爪牙而已。

  陳月：“還有一件事，顧老將軍回了京都，但情況不太好，宮裏的太醫都束手無策了。”

  老將軍本該能善終，現在卻落得這樣的境地，實在令人唏噓。

  “我稍後就去顧將軍府一趟。”

  “好，王妃妙手回春，說不定能救回老將軍一命。”

  柳凝歌陪了會陳月，趕去了顧府。

  出乎意料的是，竟在這看到了賈牧山。

  “師父，您傷勢未愈，怎麽來這裏了？”

  “顧鳴快不行了。”他情緒低落，眼眶隱約有些紅，“老朽與他兄弟一場，前來送一送。”

  “我進去看看。”

  內室裏滿是藥草的苦味，顧老將軍躺在榻上，氣息虛弱，身體到處纏著繃帶。

  她走至老將軍麵前，把脈後顫抖著收回了指尖。

  不成了！

  傷勢過重，加上回京路上受到了感染，已無力回天。

  “咳咳……”顧鳴虛弱的咳了幾聲，睜開了眼。他看到了站在床邊的柳凝歌，咧開嘴笑了笑，“秦王妃。”

  “抱歉，我救不了你。”

  “無妨，戰死沙場，本就是為將者的歸宿。”他死得其所，這輩子沒什麽可遺憾的，“王妃，蠻人研究出了一種新的武器，北疆將士根本抵禦不了，老朽擔心，擔心王爺……”

  “怎樣的新武器？”

  “是可以砸穿鎧甲的鐵錘，上麵布滿了勾刺，隻要碰到，皮肉就會被撕扯下一大塊。”

  柳凝歌臉色陰沉。

  北疆將士穿的都是鐵甲，這是他們唯一的防禦，若是那鐵錘真的如顧老將軍說的這麽可怕，王爺就危險了。

  “這件事我會盡快與沈將軍商議出對策，您好好休息，莫要為此事憂心。”

  “老朽不成了。”顧鳴眼神逐漸渙散，“王妃，能讓賈將軍進來麽？”

  “好。”

  她離開內室，等候在門外的賈牧山抹去淚水，走了進去。

  兩人曾意氣風發，在北疆寬闊的荒野裏策馬馳騁，笑談天下，也曾數次擊潰蠻人，立下赫赫戰功。

  可短短數十載，他們鬢邊都已染上了白霜，再不複從前模樣。

  “你老了。”顧鳴哽咽著，“當年你歸隱時，頭上還沒有白發。”

  “這麽多年了，你倒是一點變化都沒有，還是和從前一樣的倔脾氣。”

  “幾十年都這樣，早就習慣了，想改也改不了。”

  賈牧山抹了把臉，“別撐著了，去吧，兄弟們都在那等著呢。”

  “是該走了。”顧老將軍眼皮不受控製的往下垂，困乏的厲害，“這輩子太累了，太累了……”

  沉重的呼吸聲漸漸消失，房間隻餘一片寂靜。

  賈老將軍強忍著淚水替他掖了掖被褥，“累了就好好睡一覺，我很快就會去尋你們。”

  顧鳴節儉，死後的喪事也辦得很簡單。

  他無兒無女，也沒有親眷，隻餘一個小小的衣冠塚，立在山坡上眺望著這片守護了一輩子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