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禮這種東西，來來回回也就那些，送不出什麽新意來。

  但秦王妃總是能夠別出心裁，女眷們個個伸長脖子，打算瞧瞧木盒裏裝的是何物。

  聶老夫人打開蓋子，隻見裏麵躺著一株枯草。

  眾人麵麵相覷，猜不透這份賀禮是何意，有些因為紅疹怨恨秦王妃的女眷則發出了不屑的笑聲。

  “南風館日進鬥金，天香樓也生意紅火，王妃何時窮到了以枯草充當賀禮的地步？”

  白珂見不慣主子被辱，正要開口解釋，就聽外麵響起了一道通傳聲。

  “壽安郡主到！”

  竹簾被下人掀開，賈詩靈款款走到聶老夫人麵前，一顰一笑皆溫婉動人：“詩靈來晚了，還望老夫人莫要怪罪。”

  “郡主能來賀壽，老身高興來還不急，快請入座吧。”

  “嗯。”賈詩靈正欲入座，視線暼過聶老夫人手裏拿著的木盒，故作詫異道，“老夫人，您為何拿著一株枯草？”

  “這並非枯草，而是秦王妃所贈的賀禮。”

  “賀禮？”女人怪異的看向了柳凝歌，“王妃，師兄一向是敬重聶家的，您怎麽說都是王府的當家主母，用這種東西糊弄老夫人，難道不覺著有些過分麽？”

  “聽郡主的意思，應該是準備了更好的賀禮，不如拿出來給本宮開開眼？”

  賈詩靈抿唇一笑，“我送的都是俗物而已，來人，將賀禮奉上。”

  “是。”

  一聲令下，兩個丫鬟抬著一個木箱放在了老夫人麵前，掀開後，裏麵裝著滿滿當當的浮光錦。

  人人都知聶老夫人喜愛穿浮光錦製作的衣衫，這種料子在日光映照下花紋如同活物，栩栩如生。

  女眷們倒是想投其所好，可這種錦緞價格太過昂貴，一兩匹拿不出手，多了又太耗費銀子，誰能料到壽安郡主一送就是一大箱。

  聶老夫人：“郡主的心意老身都明白，但這賀禮太貴重了，實在不能收。”

  “老夫人無需客氣，這些都是皇上賞的，我穿不出韻味來，思來想去，唯有您最合適。”

  話都說到這份上，再推辭就顯得不合適了。

  “好，那老身就收下了，多謝郡主。”

  賈詩靈淺笑，朝柳凝歌投去了一抹挑釁的眼神，“王妃，其實賀禮不在貴重，能表達心意就好，可你準備的枯草未免太敷衍了，依我看，不如還是收回來吧。”

  在場誰不是人精，一眼就看出秦王妃與壽安郡主之間氣氛不太對勁。

  這兩尊大佛聶老夫人誰也得罪不起，趕緊做起了和事佬，“秦王妃的賀禮老身也很喜歡，二位快請入座吧，先用些茶水與點心。”

  白珂：“老夫人有所不知，這株枯草並非路邊普通的野草，而是從境北采摘，快馬加鞭送來的。”

  提起境北，內室瞬間鴉雀無聲。

  聶老夫人的兩個兒子之所以會早逝，正是因為去境北救濟災民時遇到了流寇，連全屍都沒能留下。

  聶老夫人有心去看一看兒子殞命的地方，哪怕去燒幾張紙錢，祭拜一番也好，偏偏她腿腳不便，根本走不了遠路。

  境北是她的夢魘，也是心底最放不下的地方，這株在那片土地上生長的枯草，恰好能聊以慰藉。

  “老身……謝過秦王妃。”她眼底含著淚水，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柳凝歌頷首，隨意挑了個空位坐下，悠然品茶。

  女眷們沒想到一株枯草有如此沉重的意義，紛紛低下頭，不敢再多言。

  賈詩靈費盡心思準備了一大箱子浮光錦，本想好好出一出風頭，沒想到竟被一根枯草比了下去。

  她滿心怨氣，恨不得端起熱茶潑到柳凝歌臉上去。

  賤人，就知道用這些不入流的手段投機取巧，真是下作！

  “老身有些累了，先去更衣，各位且用茶，稍後開席再暢談。”

  “好，老夫人慢走。”

  目送聶老夫人消失在視線內，陳月湊到了柳凝歌身旁，“王妃，你瞧壽安郡主的臉色，像不像抹了鍋底灰。”

  “依我看，更像茅坑裏的石頭。”

  “噗嗤。”陳小姐掩唇笑了一聲，“還是王妃形容的更貼切。”

  她目光掃了一圈四周，疑惑道：“怪了，這次慎王側妃怎麽沒來？從前隻要有宴席，她一定是最早到的。”

  柳凝歌但笑不語。

  因為柳若霜的愚蠢，秦竹被迫背負了百姓的辱罵，依照他的脾氣，一定會把側妃打個半死不活，借此泄憤。

  敢算計她，這就是應有的代價。

  “秦王妃，我方才來的時候看到後院有一片竹林，不知你可有空隨我去走走？”賈詩靈開口道。

  “好啊。”柳凝歌毫不猶豫便應下了。

  兩人一同起身走出內室，行至竹林前時，賈詩靈一改溫婉模樣，神情變的暴躁又猙獰。

  “師兄要去北疆，你為何不阻攔！”

  “這是王爺自己的選擇，本宮為何要阻攔？”

  “你知不知道那裏的戰況有多危險，連我阿爹都沒有把握能夠擊潰蠻人，你讓師兄過去，不是眼睜睜看著他送死麽！”

  柳凝歌挑眉，“難道在你眼中，王爺這般無能？”

  “你少在這顧左右而言它，若是師兄出了事，本郡主一定會將你千刀萬剮！”

  “嗬，郡主啊，看來你是忘記被按在溫泉裏的滋味了，要不要本宮再幫你回憶一下？”

  賈詩靈咬牙切齒，氣得臉都綠了。

  那種窒息到絕望的滋味，她就算化成灰都不會忘記。

  柳凝歌這賤人，為何沒有在懸崖下摔成肉泥，她根本不該活在這世上。

  “師兄去了北疆，沒人能護得住你了，等著瞧吧，很快你就會淪為板上魚肉，任人宰割！”

  “那我們就看看，究竟是誰會被任人宰割。”

  賈詩靈惡狠狠瞪著眼前笑靨如花的女人，越想越憤怒，猛地拂袖而去。

  不遠處，竹林忽然晃動了一下，柳凝歌意味深長的朝著晃動的竹枝看去，嘴角緩緩勾起。

  距離開席時間還有一會兒，女眷們百無聊賴，三三兩兩說著閑話與八卦。

  “王小姐，你臉上的紅疹都消褪下去了麽？”

  “快別提了。”王小姐拿下麵紗，頰邊還是有幾顆紅腫的疹子，“你瞧，雖說不癢了，但還是沒完全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