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著京城，深秋淒寒，院內枯草被覆上了一層白霜。

  柳凝歌抱著踏雪，似有若無的瞥了不遠處的女人一眼。

  “表妹大半夜來見我，應該不是為了烤火取暖吧？”

  孟瀟瀟從炭盆邊起身，臉腫的說話都困難：“我有事找你幫忙。”

  “哦？說說看。”

  “我的人皮麵具壞了，須得修補。”

  柳凝歌動作輕柔的為踏雪順著毛，慢悠悠道：“太子殿下不是很擅長製作人皮麵具麽？怎麽不去找他幫你？”

  “不能找他。”孟瀟瀟咬著唇，“這些日子以來，殿下已經忘記了我的真實身份，完完全全將我當成了你的替身，若當著他的麵把人皮麵具摘下，一切都完了。”

  秦竹仿佛陷入了一場自欺欺人的夢境，在這場夢裏，她就是柳凝歌。

  這場夢絕不能被輕易打破，否則，她所做的所有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好，我可以幫你修補人皮麵具，但有個要求。”

  “什麽要求？”

  “每次侍奉太子前，將這藥物混進他的茶水裏。”柳凝歌遞了一隻小瓷瓶過去。

  孟瀟瀟猶豫的擰著眉：“這藥有毒？”

  “放心，不會危及到秦竹性命。”

  “我不懂，你和王爺這麽恨他，為什麽不讓我直接下毒毒死他？”

  “因為毒不死。”柳凝歌好心解釋道，“秦竹惜命，自從搬出皇宮後，服用了各種各樣的毒藥，煉出了一具百毒不侵的身體。”

  “服用毒藥？那豈不是很痛苦？”

  柳凝歌頷首，“秦竹這種人，對旁人狠，對自己更狠，他所作所為，皆是為了坐上皇位，其它的都不在乎。”

  從某種角度來說，太子的確很適合當皇帝。

  可惜他手段太過狠戾，若是真的順利登基，大梁定會民不聊生，屍橫遍野。

  孟瀟瀟不懂這些，隻想趕緊修好人皮麵具，早點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麵具給你，你快替我修補好。”

  柳凝歌伸手接過，在燭光下細細打量了一番，隨手丟盡了炭盆裏。

  “你燒了我的人皮麵具做什麽！”孟瀟瀟目眥盡裂撲向火盆，顧不上指尖灼痛，拚命想要拿出來。

  “這張麵具太劣質了。”柳凝歌從袖中取出了一張新的，“試試這個。”

  “你早就猜到我會讓你幫忙？”

  “當然。”

  孟瀟瀟看著柳凝歌嘴角的弧度，莫名覺得脊梁骨發寒。

  這女人料事如神，好似發生的所有事都在她掌控之中，這樣的對手實在是太可怕了。

  她定了定神，上前拿起人皮麵具，對著銅鏡往臉上貼。

  來時，孟瀟瀟戴了麵紗，看不清真實麵容，這會兒揭開薄紗，露出了一張可怖的臉。

  不，這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臉了！

  大部分的皮肉都潰爛成了膿包，兩隻眼睛歪歪斜斜墜著，嘴唇變成了烏青色。

  她艱難的將新的麵具覆在不堪入目的臉上，疼得齜牙咧嘴，卻仍舊不願停下。

  腐肉掉落在妝台上，膿水與血水從下巴上不停滴落，哪怕是柳凝歌，都感覺一陣惡寒。

  “好了。”孟瀟瀟打量著鏡子裏的臉，興奮的撫摸著每個細節之處。

  比起之前那張麵具，這個更加自然逼真，而且相似度也更高了些。

  若說從前隻有七八分相似，現在起碼有九分，不仔細看，絕對可以以假亂真。

  “不錯，這張麵具我很滿意。”

  “表妹滿意就好。”

  解決了頭等大事，孟瀟瀟又起了貪婪之心：“光有這張臉還不夠，我得買些好的衣衫首飾裝扮裝扮，否則太子殿下遲早會厭棄我的。”

  “好說。”柳凝歌丟了一袋銀子過去，“五百兩，夠你添置首飾了。”

  孟瀟瀟生怕她後悔，急不可耐的將錢袋揣進了懷裏，“表嫂如此大方，我一定會幫你把事情辦妥當。”

  “嗯，去吧。”

  守在門外的知夏看著孟白蓮走遠，歎息著進了內室，“王妃，她怎麽變成這副模樣了？”

  “貧窮會讓一個人暴露出本性，她骨子裏就是這樣的人，沒什麽值得惋惜的。”

  “唉。”也不知榮華富貴到底有什麽好的，值得讓好端端一個人扭曲成這樣。

  門外再次響起了腳步聲，知夏猜到是王爺回來了，趕緊告退。

  簾子被挑起，男人帶著滿身寒氣走了進來，見柳凝歌蜷縮在軟榻上逗弄貓，眼底浮現出了些許笑意。

  “總算氣色好了些，身子瞧著也圓潤了。”

  “胖了就不好看了。”

  “怎會，我的凝歌怎樣都好看。”秦禹寒冰冷的雙手放在水盆裏浸泡了會兒，隨後才去抱思念了一整日的女人。

  柳凝歌舒適的依偎在他懷中：“怎的這般講究，抱我還得洗手？”

  “你畏寒，怕凍著你。”

  “哪就這麽嬌氣了。”

  秦禹寒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覺得不夠，又補了一下。

  柳凝歌被逗笑了，伸手去撓他的下巴，“幹嘛啊，這麽膩歪。”

  “一日未見，想你了。”

  “賑災款的事不是已經解決了麽？怎的今日回來的這麽晚？”

  “銀子是籌集到了，可各地送來折子，統計了糧倉裏的存糧，數量不容樂觀。”

  柳凝歌：“這可就麻煩了。”

  沒有足夠的糧食，就算國庫裏堆滿銀子也沒用。

  距離嚴冬還有兩個月時間，在此期間，必須得想出解決的對策才行。

  大梁百姓的主要糧食是稻穀，但現在種植肯定來不及，若能有其它東西暫時充饑……

  對了，芋頭！

  柳凝歌前世閑著無聊，買了許多果蔬種植回實驗室養著，其中更好有芋頭，除此之外還有土豆。這兩種恰好是飽腹感極強的食材。

  實驗室裏的物資消失後會自動替補，這就意味著，她可以取出足夠多的數量，這樣一來，就不用為糧食發愁了。

  “禹寒，這事你不用擔心，交給我就好。”

  秦禹寒無奈的將臉埋進她的脖頸間，“有時候，我會覺得你是不是從天上下來的仙人，不管遇到什麽難事，總能想出法子解決。”

  “我不過是腦子比旁人更靈活些罷了，哪擔得上仙人這兩個字。”

  “凝歌，我不是在做夢吧？”

  “嗯？”

  “真怕哪日一睜眼，這一切都是假的，你根本沒有存在過。”

  柳凝歌淺笑，在他肩膀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