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有苦難言，沉默許久，所有話都化作了一聲輕歎。

  “這件事就此揭過，往後都不要再提了。”

  “好。”

  “秦王，凝歌，我先回將軍府了。”母親被氣得不輕，他得趕回去解釋一番。

  “嗯。”

  目送沈將軍離去，柳凝歌看向了隆安公主：“安兒，你尋我有什麽事麽？”

  “也沒事，就是父皇最近總是提起我的婚事，我心裏感覺很不安。”

  公主的歸宿，無非是和親或者許配給狀元郎，她不願離開京都，更不願隨隨便便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

  柳凝歌：“皇上疼愛你，對未來的駙馬肯定會仔細挑選，不會委屈了你的。”

  “可我一點都不想成親。”

  “這事暫時還沒個苗頭，等人選敲定下來了，我與王爺再給你想法子，好不好？”

  隆安公主一向信得過這位皇嫂，樂嗬嗬的應下了：“好，我都聽你的。”

  小丫頭難得出宮一趟，說了會兒話，就忙著去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

  秦禹寒替柳凝歌緊了緊披風，“我們也回府吧。”

  “嗯。”

  她正要坐進馬車，孫嬤嬤突然走了出來，“王妃請留步。”

  “嬤嬤不在祖母身旁侍奉著，怎的出來了？”

  “老夫人聽說王妃回來了，念叨著想見您一麵。”

  柳凝歌紅唇輕抿，想起老夫人行將就木的模樣，沒忍心拒絕，“王爺，你在這稍候片刻，我很快就來。”

  “去吧。”

  再次踏進壽安院，柳凝歌莫名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老夫人從前很喜歡種花，院子裏總是繁花盛開，生機勃勃。可如今卻一片荒蕪，枯木歪歪斜斜倒在泥土裏，正如它的主人，即將要走到盡頭。

  “咳咳咳……”

  屋內，咳嗽聲斷斷續續，孫嬤嬤擦了把眼角淚水，“王妃，老夫人正等著呢，您快些進去吧。”

  “嗯。”

  柳凝歌踏入內室，床榻上躺著的婦人老態龍鍾，頭發雪白，“歌兒來了，快，咳咳，快坐吧。”

  “祖母怎麽突然病的如此嚴重，府裏沒請大夫來看麽？”

  “老了，不中用了。”老夫人撐著坐了起來，也許是看到孫女心裏高興，蒼白的麵容上多了幾分血色，“歌兒，你又瘦了。”

  “祖母也瘦了。”

  “我沒多少日子活了，瘦點入殮時抬著還輕鬆些。”老夫人苦中作樂的開著玩笑，“歌兒，你在王府裏過的如何，王爺對你好不好？”

  “好。”

  老夫人點頭，“隻要你們夫妻二人彼此恩愛，我就能安心閉眼了。”

  柳凝歌不喜歡太過煽情的戲碼，“祖母，您喚我過來是為了柳迎春的事？”

  “是，迎春是嫡女，代表著整個相府的顏麵，孫世全絕非良人，她可以嫁給任何人，但絕不能進孫家。”

  “祖母希望我怎麽做？”

  “凝歌，我知道不該向你開這個口，但事到如今，除了你，已經沒人能幫她了。”老夫人哽噎道，“你能否想法子除去孫世全，再幫迎春流掉腹中孩子？”

  柳凝歌挑眉：“孫家歸順太子，我若動手對付孫世全，勢必會引火上身。祖母，你心疼柳迎春，也不能把我往火坑裏推。”

  “不，祖母不是那個意思。”老夫人情緒激動，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孫世全放浪形骸，行事猖狂，京中早就有許多人記恨他，你隻需要在暗中推波助瀾就能將此人除去，絕不會被察覺。”

  “即便如此，可我為何要幫柳迎春？”柳凝歌聲音不含一絲溫度，“她從前是如何羞辱折磨我的，祖母難道忘記了？”

  “迎春確實有錯，可婚姻大事關乎一輩子，凝歌，就當祖母求你，幫她這一次吧。”老夫人聲淚涕下，哭的肝腸寸斷。

  柳凝歌看著她這副垂死模樣，隻覺得好笑：“祖母啊，你怎麽還沒明白，相府已病入膏肓，沒救了，即便你拚盡這條命也無力回天。”

  “我隻盼著閉眼前，能看到後輩有個好歸宿。凝歌，你就答應了吧，幫幫迎春，幫她最後一次。”

  “抱歉，我做不到。”柳凝歌每個字都浸滿了恨，“我要眼睜睜看著柳迎春在所有人的謾罵嘲笑聲中嫁入孫家，還要看著她被那樣一個卑劣下作的男人日夜折磨，生不如死。”

  “那是你的親姐姐啊，你，你怎能……”

  “我沒有姐姐，祖母身子不適，早些歇息吧，孫女先行告退。”

  “凝歌，凝歌啊！”

  老夫人的哭喊聲在身後越來越遠，柳凝歌一步未曾停頓，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相府。

  馬車旁，秦禹寒正在等候著，見她走來，立刻將人攬入了懷中：“冷不冷？”

  “不冷，我累了，回去吧。”

  “嗯。”

  ……

  相府嫡女與孫家公子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柳建南徹底淪為了京都百姓眼中的笑柄。

  孫家也瞧不上柳迎春這樣的兒媳，可到底礙著柳丞相的身份，隻能硬著頭皮上門提親。

  薑淑不肯將女兒許配給這樣的人家，在府裏一哭二鬧三上吊，可孩子都有了，倘若不應下親事，將來還能嫁給誰？

  這件事鬧來鬧去，最後定在了下個月十六大婚。

  “王妃，奴婢吩咐人將庫房裏的木箱全搬出來了，您挑挑看。”

  柳凝歌走到木箱邊，打開蓋子挑揀了好一會兒，最後選了套鑲滿東珠的頭麵，“就這個吧。”

  知夏驚訝道：“這頭麵價值不菲，王妃確定麽？”

  “嗯，這樁婚事甚得我心，大方一次也無妨。”相府上繳了不少銀子充當賑災款，柳迎春出嫁，肯定不會辦的太過隆重。

  這套頭麵送過去，十有八九會被戴著出嫁。

  柳迎春平生最恨的就是她，如今卻要在大喜之日戴著此物出閣，這種恥辱，真是比殺了她還要痛快。

  “是，奴婢將頭麵放進小匣子裏，下個月送去相府。”

  另一側，太子府——

  柳若霜聽說了柳迎春的事，笑的嘴都歪了：“那賤人與我爭了半輩子，最後卻得了這樣一樁姻緣，真是老天爺開眼！”

  丫鬟冬梅附和著，“可不是嘛，對了娘娘，您到時候打算送什麽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