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辰，帝王已經歇息，聽侍衛稟報出了人命，哪還能安心入眠，立刻穿衣去了帳篷外查看情況。

  “究竟怎麽回事！”

  柳建南‘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皇上，老臣的女兒被野狼活活咬死，連個全屍都未能留下，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是要老臣的命啊！”

  “什麽？圍場裏怎麽會有野狼？”

  “老臣也不知道啊，若是這群野狼夜間潛入營地之中，那可該如何是好。”

  事關眾人安危，皇帝不好三兩句含糊過去。

  “沈將軍何在？”

  沈策屈膝跪地：“臣在此。”

  “這件事你作何解釋？”

  “皇上，獵場周圍群山環繞，裏麵有野獸並不稀奇，且白日狩獵比試時，並無任何人見過狼群，說明它們是夜間才到林子裏。”

  太子冷哼：“你負責保護獵場安危，卻連這一點都沒想到，這還不算是失職麽？”

  不管怎麽解釋，林子裏出現了狼是不爭的事實，沈策無法推卸責任：“臣確實有所疏忽，還望皇上恕罪。”

  “沈將軍的一時疏忽，卻讓相府三小姐白白丟了性命，父皇，兒臣認為理應嚴懲！”

  皇帝擰眉，尚未做出定奪，柳建南又哀嚎起來。

  “皇上，不嚴懲沈將軍，我那可憐的女兒黃泉路上恐怕都無法安息啊！”

  太子與柳建南都這麽說，再包庇沈將軍，就顯得說不過去了。

  皇帝深深看了沈策一眼，正欲開口，就見柳凝歌上前行禮。

  “皇上，兒媳有話要說。”

  “你說。”

  “這件事裏有許多細節尚不明確，就算罰了沈將軍，三妹妹依舊不能閉眼。”

  皇帝：“細節？這話是何意？”

  柳凝歌道：“三妹的屍首，是在林子裏發現的，此刻夜已深，她不在營帳裏歇息，跑去林子做什麽？”

  這個問題，問的在場所有人一愣。

  是啊，柳柔秋一個女兒家，大半夜的往狩獵林子裏跑，這未免太奇怪了。

  皇帝沉思片刻，看向了柳若霜：“柳四小姐，三小姐是與你住在同一個帳篷的，她為何會去林中，你應該清楚。”

  “回皇上，當時三姐姐說帳篷裏悶得慌，想去外麵透透氣，許是走的太遠，天又太黑，在林子裏迷了路。”

  柳凝歌反駁道：“三妹妹怕黑，此事整個相府裏無人不知，既然怕黑，就不可能離營地太遠。”

  看了許久熱鬧的隆安公主嗤道：“深更半夜不睡覺，反而孤身一人去林子，我怎麽覺著，像是去見什麽人？”

  這話一出，眾人皆是麵麵相覷。

  早就聽聞相府有位小姐與太子殿下曖昧不輕，該不會柳三小姐是去林子裏與太子私會，這才被狼給咬死了吧？

  想到有這種可能，無數道視線齊齊落在了太子身上。

  秦竹暗自咬牙，對隆安公主嗬斥了一聲：“安兒，莫要胡言。”

  “除了這個可能，難道還有更好的解釋麽？”

  柳建南緊張的渾身冒汗。

  一個無用的庶女，死了就死了，可死了還得背負著這樣的汙名，將來整個相府都會抬不起頭。

  “皇上，柔秋是老臣身邊最貼心聽話的孩子，絕對不可能做出私會外男的事情，還望您明鑒。”

  皇帝雖然在宮裏待著，但不代表對外麵的消息一無所知。

  之前秦竹與相府小姐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如若這件事不能給個交代，那太子就和柳柔秋的死就脫不了幹係。

  這要是傳出去，到時皇室就會淪為百姓們的笑柄。

  可相府三小姐已經死了，就算想查也無從下手。

  “皇上，倘若是私會，三妹身上肯定會帶著信物，不妨搜查看看。”柳凝歌給出了提議。

  柳建南憤怒道：“柳凝歌，你還有沒有心！柔秋死相慘烈，屍首都成了碎塊，這個時候你還要搜她的身！”

  “女兒隻不過是秉公辦事。”

  “你！”

  皇帝：“朕倒覺著，秦王妃的提議不無道理，那就搜吧。”

  他相信太子不會蠢到在狩獵場裏與柳三小姐私會。

  “是！”

  侍衛得到命令，將布袋裏的屍身倒了出來。

  女眷們趕緊側過臉，不敢去看。

  之前柳若霜隻是聽人形容柳柔秋死的慘烈，現在親眼一看，才明白究竟慘到了何種程度。

  屍體脖頸連接處的皮肉已經斷開，那顆頭顱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恰巧對著柳若霜的方向停下。

  屍體的雙眼睜得很大，表情滿是驚恐與不甘。

  柳若霜遠遠瞧著，總覺著她是在瞪著自己。

  侍衛搜查了一圈，找出了一封信。

  “皇上，柳三小姐懷裏揣著一封信件。”

  皇帝臉色陰沉，似有若無的掃了太子一眼。

  原本搜查是為了給秦竹洗清嫌疑，沒想到，竟成了板上釘釘。

  柳凝歌：“皇上，這封信未必是三妹妹與旁人私會的證明，不如打開看一眼，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皇帝沒有開口，因為他不敢拿太子和皇室的聲譽顏麵去賭。

  若這封信不是私會的證明，那自然是最好的，可要是呢？

  到時候，他該如何給柳建南交代，又該如何堵住悠悠眾口？

  一番權衡利弊後，皇帝選擇了對秦竹最有利的解決方式。

  “柳三小姐深夜入林，本就是危險之舉，遇險也是命數太差，至於沈將軍，未能保護好狩獵場安危，同樣推卸不了責任。來人！傳朕口諭，將相府三小姐以郡主身份風光大葬，沈將軍打三十軍棍。”

  這意思，竟是要將太子置身事外。

  柳凝歌對這個結果極為不滿，正要再為沈策辯駁，手卻被秦禹寒握住。

  男人輕輕搖頭，低聲道：“父皇執意袒護太子，你開口求情，隻會讓沈將軍被罰的更重。”

  柳凝歌細眉緊鎖，半晌後，無力的閉上了眼。似乎不管他們怎麽努力，都不可能撼動太子分毫，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絕望了。

  秦禹寒輕輕將她擁入懷中，“回營帳吧。”

  “嗯。”

  三十軍棍換做旁人，至少要掉半條命，但沈策體格強健，打完後除了走路有點瘸，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即便如此，柳凝歌依舊放心不下，與秦禹寒一同前去探望。

  簡易搭建的木頭床上，沈策攤開四肢趴在上麵，模樣瞧著挺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