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牧雲人2750      更新:2022-04-22 17:02      字數:4498
  第47章

  大雨突然下起來,帶著轟隆的雷聲,周語飛把窗子關上,拉上窗簾,洪妮抱著她的小貓多咪在看電視,電視機的聲音淹沒在雨聲裏。

  周語飛正準備把洗衣機裏的衣服晾上,手機響了起來,一看號碼,顯示的是貴州的,雖然陌生,但周語飛心裏竟然有那麽一點小小的期待。

  接通電話,裏麵還沒說話就是一陣陣抽泣,雨聲比較大,周語飛屏息凝神才能聽清電話,沒有開口。過了好一會,電話裏終於停止了抽噎,才有聲音問可是周語飛,女聲,貴州當地的方言。

  周語飛說是,請問哪位?

  裏麵又是一陣抽泣,良久,才能夠正常溝通,周語飛大聲的問:

  “您好,請問您找我有什麽事?”周語飛一邊與她說話,一邊判斷她聯係的目的。

  對方才說是周一飛的媽媽,問周語飛可記得?當然記得,但早就忘記長什麽樣了,二十多年過去了,她現在聯係想做什麽呢?

  “我不明白您現在聯係周一飛是,”周語飛問,對方忙解釋,大概的意思是想周一飛了,想知道他的情況,想看看他。

  “您從一歲半離開他,現在二十多年過去了,他都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您的存在,您現在找他?而且,您是怎麽知道我的電話的?”周語飛語速很慢,他想盡量讓對方聽清他的意思。

  “我在天柱山,在你叔叔的工地這裏,你以前來這邊應該是留過電話的,我找工地管理處要來的,想著看能不能聯係上,語飛,我沒別的意思,就想知道一飛好不好!好就行了。”對方泣不成聲,很快就哭的說不下去了。

  “這樣啊,您現在過的怎麽樣?一飛挺好的,您不用掛念。”

  “我能不能看他一眼?”

  “不行!”想到周一飛都快要結婚了,周語飛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主要是周一飛根本就不知道這個母親的存在,在這節骨眼上,要是現在知道了,還不知會鬧出什麽事來呢!

  “語飛,求求你,我就遠遠的看一眼,一眼就好!”周語飛沉默了。

  洪妮抱著貓進來,問:“跟誰打電話呢?要見誰?”周語飛忙給洪妮打了個禁聲的手勢,那邊周一飛媽媽還在苦苦哀求著。

  洪妮聽出來了,她生氣大叫:“生了不養,丟給我們,現在來要孩子,哪來的孩子?好不容易一飛長大要結婚了,她來算什麽?得便宜孩子麽?”一聽周一飛要結婚了,周一飛媽媽更是哭的傷心起來,直求著一定要見見周一飛,一直強調隻要遠遠看一眼。

  “媽,你亂說什麽呀!你先出去吧。”周語飛對洪妮說,周語飛把洪妮哄出去,洪妮還在客廳裏大叫:“可不能讓她見啊!”

  “你現在住哪?”周語飛問,那個工地附近他熟悉得很,很荒涼的。

  “我在工地邊找的小旅館住了一個星期了,語飛,我現在也是孤苦的一個人,本來想過來看看你叔叔,沒想找到你的電話,你行行好,求你了!”思考了一會,周語飛問清旅館名字,說:“您在那等著,明天我去接你,我現在不住天柱山了,在安市。來了後再說吧!好嗎?”周一飛媽媽千恩萬謝,才掛了電話。

  “媽,我出去了,衣服你晾下吧!”周語飛拿起雨傘,對洪妮說,洪妮點頭,起身去晾衣服。

  周炎青家跟周語飛家買在同一小區,周語飛打開門,周炎青正在台燈下看案卷,聽到門開的聲音,回頭看一眼周語飛:“媽媽睡了?”

  “還沒!”周語飛把傘撐到陽台上晾著,在桌上倒了杯水,自己喝一口,另一杯遞給周炎青。

  “怎麽了?”周炎青看周語飛神情不對,問。

  “周一飛媽媽找到我了,剛給我打了電話,說想見一飛。”說完一口氣喝完水,把玩著水杯。

  “這個時間點?她是知道點什麽還是巧合?”周炎青喝了一口周語飛遞來的水,放在桌上。

  “應該是巧合,她說是想來看看叔叔的,在工地管理處找到我的電話了。”

  “那你準備怎麽辦?”

  周語飛歎了口氣,“這個事按我跟媽的想法肯定是不想讓他們見的,但想來一飛也成年了,不知道他自己會有什麽想法,而且,這事也不能瞞他一輩子吧!我怕他會恨我。”

  “那要怎麽做?”周炎青看著他。

  “我打算明天先把她接過來,聽他的意思,現在是孤身一個人,住那麽偏僻的小旅館,也不安全。”

  “我陪你去!”周炎青拍拍周語飛大腿。“我跟你意見一樣,這個事還是要跟一飛說,由他自己決定。不過,估計他一時半會肯定接受不了,要不,先跟小景說說?”

  “明天先接過來再說吧!”周語飛緊鎖眉頭,聽著窗外的雨聲出神。

  當年父親抱著周一飛回家的情景還曆曆在目,可是父親卻沒了,父親把叔叔的賠償款交給周語飛保管時跟他說:“藏好,別讓你媽找到了,這是你叔叔用生命換來的錢,隻能留給周一飛用。”那時周語飛並不清楚十萬塊錢到底是多少錢,但想來對於周一飛媽媽來說應該是很多的錢吧!聽父親說周一飛媽媽走的時候把銀行卡跟周一飛的小包袱放在一起,想來,她還是愛他的。

  車在高速上飛馳,周炎青開的車,周語飛在副駕上心事重重的,眼裏早就看不見風景了,周炎青不時的看看他,知道他心煩,也不好說什麽,車載音樂都關了,隻剩耳邊呼呼的風聲和車輪摩擦的聲音。

  導航在提示前方的路況,周炎青慢慢減了車速,準備下高速,周語飛才打起些精神來,看著收費站的站牌。

  車很快滑進那個小旅館,周炎青和周語飛下車,關車門時小旅館的老板就迎了出來,畢竟這麽偏的地方本來就客不多,來一個就是寶貝。

  竟是兩個高大帥氣的年輕男士,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見了他倆笑的一臉皺紋。

  說明來意,老板熱情的幫他們喊周一飛媽媽,過了一會,從小旅館樓梯上走下來一個年近五十左右的婦女,瘦小的身材,套一件駝色的短款上衣,黑褲子,黑皮鞋,臉上籠著深深的愁苦,齊肩的短發用一根皮筋束在腦後,仔細看,五官還算清秀,有周一飛的輪廓。

  看著周語飛他們,周一飛媽媽明顯愣了一下,眼裏沁出了淚。周炎青接過她的行李箱,問了聲“阿姨!請問您是周一飛媽媽吧?”

  周一飛媽媽連忙點頭,“你是語飛?”

  “這是周語飛,我叫周炎青,我們來接您。”周炎青客氣的說著,“阿姨,您吃過飯沒?”

  “早飯吃過了,午飯還沒有,謝謝你們,辛苦你們了。”周一飛媽媽看著他說,又看向周語飛,周語飛進門後有些沉默,不知道說些什麽。

  “阿姨請上車吧!”周炎青拿起行李箱放進後備廂,關好後備廂門,就幫周一飛媽媽打開車門,周一飛媽媽看著他們的車,還有些緊張,看他這樣客氣,便上了車。

  剛上車大家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車裏一度很尷尬很安靜。

  周炎青將車開到天柱山縣城裏,找了一家熟悉的土菜館吃飯。

  三個人要了小包間,周炎青忙著招呼周一飛媽媽,又忙著點菜,“阿姨,請問您可有什麽忌口的?”

  周一飛媽媽有些受寵若驚的,忙擺手說:“我什麽都行!”周炎青出去點菜,出門時手按了下周語飛的肩。

  吃飯也是周炎青幫他們倆個布菜,周語飛一直很沉默。

  “語飛,你可是怪阿姨不該來?”終於,周一飛媽媽受不了周語飛的沉默,小心翼翼的問了出來。

  “阿姨,你別多想,語飛他是今天身體有些不舒服,您多擔待。”周炎青忙替周語飛解釋,“有什麽話,等我們回家再說吧!”又幫周一飛媽媽杯裏續上水。

  周一飛媽媽這才放心了些。

  將周一飛媽媽安排到小區邊的城市之家賓館,天就快黑了,他倆點了餐送到賓館吃。

  周語飛問了些周一飛媽媽的情況,聽有他倆心疼。

  周一飛媽媽叫閔清,因為聽的不是很清楚,周炎青用水在桌上寫下“閔清”這兩個字問是不是這兩個字,閔清把自己身份證拿了出來。

  閔清回家,家人並沒有給她多長的時間收拾自己痛苦的心情,沒過多久又嫁了,那男人離婚帶一個男孩,本來還想著離過婚的男人會更懂得疼老婆,沒想她嫁過去好日子沒過上幾天,就被那家人驅使著下地幹活,要帶孩子要做活,這還不算最苦的,最苦的是那個男人是酒鬼,喝醉了就耍酒瘋,瘋狂的打她,甚至她懷孕了也要挨打,把孩子打流產了,從此後她再也不能生育了,苦挨了十幾年,幫著把他的孩子養大結了婚,他們家就嫌她不生育年紀又大了,就跟她離了婚。父母不在了,家裏姐妹們都出嫁了,一個弟弟是弟妹當家,偶爾回家看看可以,常住肯定不願的。

  現在她一個人居無定所,靠打點零工生活。

  “他家暴你,你為什麽不報警?要懂得保護自己呀!”周炎青心疼的問她,他倆處理過太多這樣的案例,現在就算聽到這樣的事件還是義憤填膺的,對家暴的男人深惡痛絕,對被家暴不知道反抗的又怒其不爭。

  “哪裏敢報警,都說家醜不可外揚,我要是報警了,給村裏丟了臉,那村子裏不得都來欺負我麽?”閔清把頭皮扒給他們看,裏麵一小塊一小塊的頭發都拽禿了,身上也是累累傷痕。

  “現在離了也好,不用再挨打了!”閔清深深的歎了口氣。

  周語飛給她水杯加了水,思慮了一下,把周一飛的情況詳細告訴他,包括他的病情,他和黎洛景的事,聽的閔清泣不成聲。

  “阿姨,主要是一飛根本不知道你,大家都沒跟他說,因為他的情況特殊,開始是不舍得說,現在是不敢說呀!所以,您看,”周炎青說。

  “我懂你們的意思,我不會打擾他,更不會拖累他,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他,我沒盡到做母親的責任。我隻想遠遠的看一看,看著他結婚,我高興!”

  “謝謝您的理解,但周一飛現在長大了,成年了,事情也不能瞞他一輩子,但直接說了怕他又發病,所以,我們想先探探的他的口風,先跟黎洛景說說,她是個特別善良明理的女孩,讓她慢慢告訴他。”

  “至於一飛會怎麽做我們不確定,不管他怎麽選擇,都希望你能理解他,所以,請您先放心在這邊住下。”周炎青說完,閔清噗通一下跪下來感謝他,嚇的他倆趕緊把她拉起來,說:“這使不得,阿姨您是我們的長輩呢!”

  “我是感謝,你們一直善待一飛,把他當自己親弟弟,把他拉扯長大,培育成人。”閔清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他好好的,我也放心了。”

  安頓好閔清,周炎青和周語飛回到家裏,周炎青給周語飛倒了一杯紅酒。

  “今天比出警還累!多虧有你,謝了!”周語飛舉杯。

  “好難得從你嘴裏說一個謝字呢!我收下,藏這裏。”周炎青拍拍胸脯笑笑說,“你覺得一飛要是知道他媽的情況,會不管他麽?”

  “肯定不會啊!就黎洛景知道也不會不管的,他倆性子你還不清楚?”周語飛歎了口氣,“怕就怕在這,你看黎洛景現在那兩個家的關係那麽複雜,周一飛情況又特殊,他們能接受一飛那也是黎洛景執著了這麽多年的結果,如果知道一飛還有個這樣的媽媽,那黎洛景的壓力太大了。”周語飛泯了一口酒,繼續說:

  “其實私心裏,我很不想一飛知道這個事,我隻希望他現在能好好的跟黎洛景過好未來的生活,以前過的太苦了,好不容易甜了,真不忍心再讓他受苦了。”

  “想法是這樣,但於情於理!我們沒有資格去決定周一飛的人生呀!”周炎青跟周語飛碰了個杯。

  第二天周炎青請假帶泯清去醫院做體檢,她太瘦弱了,身上還有大小的傷,周語飛也請了假,但出了案件,半路上被招回了。

  一通檢查下來,結果要等幾天才能拿到,周炎青陪著閔清四處逛逛,還給她買了幾套衣服和鞋子。

  “真太謝謝你了!炎青!”閔清滿眼的感激。

  “阿姨,一飛是我看著長大的,就跟我親弟弟一樣,你跟我不用見外。”周炎青笑著說,“語飛工作比我忙,經常要出警,你以後要是有什麽事可以直接找我。”

  “你們說的一飛的病情?”

  “他現在長大了,自己會控製自己的情緒,慢慢自己走出來,隻要不受太強的刺激,應該沒事的。他現在可是最帥氣的小哥哥了。 ”

  “什麽叫太強的刺激?他受過麽?”閔清一臉擔心的問。

  “沒有,沒有,阿姨,我是打個比方。”周炎青忙解釋。

  “炎青啊,我看要不還是不要跟一飛說我的事了吧!我隻想在他婚禮上看一眼,看完我就走。”這想法一直縈繞在閔清腦海很久,但人總是想要的更多,不過聽到周炎青這樣說,她真正想好了,無論如何,知道一飛現在過的很好就夠了,其他的,她不敢多想了。

  “這,”畢竟事不在自身,周炎青做不了這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