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者:牧雲人2750      更新:2022-04-22 17:02      字數:5567
  第27章

  周一飛順利的進了天中,在黎洛景的寵護下,周一飛告別往日被欺淩的日子,學習成績也有顯見的提高。

  到周一飛八年級,黎洛景高三,麵臨高考最關鍵的一年。時間從來不會為誰而停留,日子還在不緊不慢的溜走著,高二那年暑假,黎洛景遇到了不速之客。

  傍晚寫完作業,落日的餘暉散落在街道地麵上,地上還在咕咕冒著暑氣。周一飛正拉著黎洛景一起在洪妮土菜館那條路上滑滑板,上了初中後周一飛身高抽條勢頭很猛,一兩年時間,就超過黎洛景不少了,以前黎洛景牽著他的手像牽弟弟,現在黎洛景是挽他胳膊小鳥依人了。

  周一飛在轉彎時滑了一個優美的弧線,正沉浸在懸技得瑟中的周一飛被身後的一陣汽笛聲驚了一下,一輛黑色的奔馳正臥在他們身後。

  看到黎洛景,漆黑的車窗慢慢打開,與陳與洛一起露頭的還有一張年輕的麵孔。而開車的就是那個讓黎洛景想起來都會渾身發抖的人。

  黎洛景忽然用力抓緊周一飛的手,周一飛停下滑板擔心的看她,黎洛景的眼神跟著奔馳車的方向在冒火。

  “小景!”陳與洛喊了聲,黎洛景看向裏麵,那個年輕的男孩子正盯著黎洛景看。

  男孩年紀與黎洛景不相上下,麵色蒼白,眼神卻有著說不出來的味道,比如他現在看到黎洛景,明顯的眼睛亮了一下,露出一些期許,還讓人感覺到有一絲玩味。

  開車的男人,四十多歲,身材魁梧,也正在朝黎洛景看,黎洛景不敢與他對視,所以看不出他是什麽樣的表情。

  “好幸福的一家三口!” 黎洛景心裏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然後在內心有些諷刺的笑開了。

  黎洛景催動滑板,像離弦的箭一樣衝出去,周一飛很快追上與她並肩。

  黎洛景窩在洪妮土菜館裏,桌上的麵條早坨了。洪妮送走最後一位食客,收拾好店裏,把黎洛景的麵條撤了。黎洛景還是第一次表現出這種無助的模樣,周一飛默默陪在她邊上,膽顫心驚的,不知如何才好。

  洪妮坐她邊上,一邊給自己的手抹點護膚油。正在想著怎麽開口跟她聊兩句時,門簾子打開了,黎洛景外婆和陳與洛一起進來。

  “哎呀!稀客呀!”洪妮上前跟陳與洛打招呼。陳與洛表麵笑著實際很冷淡的回應,“說哪裏話呀!還得謝謝你照顧我家洛景呢!”

  陳與洛看著黎洛景,陳與洛雖然已人到中年,但保養得體,一身合體的套裝短裙襯托得她大方又知性。

  “小景啊!這麽晚了還不回家,你媽跟我都著急了,過來看看,你們要是忙完了,就回家吧!” 黎洛景外婆語調平和。

  “我們也打烊了!”洪妮忙附和著。

  “那我們就都回吧!” 黎洛景外婆說。

  黎洛景慢慢站起來,看了一眼周一飛,周一飛一晚上小心翼翼的小表情,以為自己又犯了什麽事讓黎洛景不高興了,讓她看著有些心疼。黎洛景揉揉周一飛的頭發,說了句“回了!”周一飛臉上溢出笑容,他屁顛的跟後麵出了門。

  在黎洛景家單元門口,黎洛景對身後的周一飛柔聲說:“一飛,你先回家!”周一飛點頭,與他們告別著就向前走了,終不放心又回頭看了好幾眼,被洪妮推了一下“趕緊回家。”

  客廳裏很安靜,黎洛景外公和李洪達還有那個少年坐在客廳的紅木椅子上,都沒有人說話。

  黎洛景他們開始進來,裏麵的人像是鬆了口氣。

  黎洛景直接進了房間,陳與洛與李洪達對視了幾眼,坐在他邊上。

  李洪達知道他們在外麵說的話黎洛景肯定是能聽到的,他誠懇的把事情的經過再小心翼翼的陳述一遍,說到李浩的身體如果不能盡快做手術就快不行時,這個魁梧的大男人流下了痛苦無奈的淚,他用手遮住眼睛,低泣著。

  “爸,隻要能救孩子,您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這事我們說了不算,得小景同意。” 黎洛景外公這樣說,“雖說我們是一家人,”

  “誰是一家人?” 黎洛景站在房間門口,“外公,你竟然願意跟一個,跟他做一家人?他到底是誰?他做了什麽你們知道麽?”

  “這孩子!誰讓你這樣說話的?”陳與洛氣的站了起來,“你胡說什麽?”

  “我是胡說的麽?陳與洛,你別好了傷疤忘了疼。別因為他有幾個臭錢就原諒,如果這世上所有的錯事都可以原諒,那還要警察做什麽?” 黎洛景大聲的控訴著,眼淚不爭氣的打著轉。

  “孩子,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李洪達低聲說,他看向陳與洛,“怎麽回事?”

  “誰是孩子?誰是孩子?你管過你的孩子嗎?你關心過愛過嗎?你兒子病那麽多年了,現在要死了你才想起來給他看?” 黎洛景被一股情緒控製著,都不知道自己說了啥。那個安靜坐著的少年正亮晶晶的看著黎洛景,眼底到是升起一抹探尋的興致。

  “對不起,小景,對不起,小浩!”這一晚,李洪達說的最多的就是對不起,可是也沒有人回應他的對不起。

  晚上他們三住賓館,陳與洛本來也想喊上黎洛景,被拒絕了。可臨走時那個少年卻不想去住賓館了,他狡黠的環視了一圈屋子,就跟黎洛景外婆說:“外婆,我不想一個人住賓館,冷冷清清的,我想跟您住一起。”

  黎洛景外婆最經不起孩子撒嬌,心一軟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了。

  “沒床給你睡!” 黎洛景沒好氣的說。

  “沒關係,我就睡這!”少年手指了一圈,最後落在紅木椅子上,表情帶些委屈:“雖說這椅子有些硬,但總算是能跟家人住在一起了。”他看向黎洛景,“如果你心疼的話,可以借床被子給我。”

  “心疼你?我還不如心疼一頭豬。” 黎洛景沒好氣嘭的關上房門。

  不管他們怎麽勸,少年打定主意要住家裏的椅子,李洪達隻好抱歉的看著黎洛景外公外婆不停的抱歉。

  最後陳與洛與李洪達去了賓館,少年成功留了下來。洗澡時少年輕輕敲了很久黎洛景的門,黎洛景嘭的打開,瞪著他怒道:“找死麽?”

  “就是問下哪條是你的毛巾。”少年眼底滿是笑意,仿佛做了什麽壞事得逞了的得意。

  黎洛景蹬蹬走進衛生間,指著幾條好看的毛巾說:“除了這幾條不能用,其他的,你看著拿。”

  少年拿下黎洛景指的其中最好看最大的一條,“我就用這條!”

  “這是我的洗澡毛巾!” 黎洛景炸毛。

  “就用你的呀!難不成用外公外婆的呀!他們的毛巾該換換了。”少年輕鬆的笑著。

  黎洛景一把捏住他的手腕,真的好瘦,隻剩骨頭上包層皮,黎洛景心顫了一下,減輕了力道。

  “放下!我給你再找條新的!” 黎洛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壓下心中奔竄的怒火。

  “這條就挺好的,還有小熊,很可愛!”少年語氣有些嬌弱,眼角帶著得逞後開心的笑意。

  黎洛景喘了幾口氣,心裏安慰自己“媽的,我不與要死的人計較!”抬起頭,她平複好心情,點頭咬牙切齒的說:“行,這條給你了!”

  少年故意把毛巾放鼻尖聞了聞,展顏笑開了,病弱的臉龐終於能看到些活氣。

  少年並沒有帶睡衣,洗完後就套著黎洛景外公的大褲衩大背心,汲拉著拖鞋。頭發上還在滴著水,他推開黎洛景的房門:“幫我吹下頭發唄!”

  黎洛景把吹風機從抽屜裏拿出來扔到他麵前,順手拿出一條幹毛巾扔過去,少年拿起幹毛巾挪到黎洛景邊上,

  “幫我擦!”

  “你沒長手呀?”

  “長了,可是沒力氣!”黎洛景這下真知道什麽叫吹胡子瞪眼了。她一把拿過幹毛巾包住他的腦袋,在上麵隨意的揉了幾下,丟下說:“好了!”

  “還滴著水呢!”少年抓了一把水攤給黎洛景看,“病人是不能感冒的。”黎洛景隻好拿起吹風機,開到最大檔,呼呼啦啦的給他吹頭發,又怕燙著他,隻好用手順抓著他的頭發,邊吹邊撥弄著,少年享受的閉著眼睛,嘴巴滿意的泯成一條線。幹的差不多了,黎洛景關了吹風機,看少年還沒有走開的意思,瞪著他:“好了,現在請你圓潤的走開!” 黎洛景把他推到門邊,一腳給他踹了出去。

  半夜,黎洛景聽到外麵輾轉反側的聲音,吵的黎洛景外婆起來好幾次,一會冷了給他拿條被子墊著,一會又給拿條毯子蓋著,熱了又給換成浴巾被,還是嘰嘰歪歪的叫喚。

  天確實有些熱,黎洛景的房間與外公外婆的房間相對,如果把房門窗子都打開,通風良好,晚上不用開空調,因為家裏來了“不速之客”,黎洛景就把房門關緊緊的,空氣不流動,屋裏更加悶熱。

  少年本身怕冷,後來墊了被子又嫌熱,就怪黎洛景不該關門,但他敲也敲不開門,隻好唉聲歎氣輾轉反側。

  黎洛景關在屋子裏也嫌熱,可固執的不肯開門。誰知道那貨開了門又會做哪些妖。

  等到外麵終於安靜了,黎洛景悄悄起來開門上廁所,開門的刹那,室內的風終於流動起來,少年感受到一絲絲的涼意,讓黏黏糊糊的身子有了片刻的舒爽。

  “不許關門!”少年手搭在門把手上,腳擋住了要關上的門。

  “熱!求你!”少年像是屬貓的,在黑夜裏兩眼也亮晶晶的。

  “你不許進來啊!” 黎洛景警告了一句,放開了手。“不進不進!”少年臉上又是得逞後的笑容。

  天邊還剛露出朦朦的曙光,黎洛景就被周一飛的電話給吵醒了,周一飛說今天帶她去爬山。

  黎洛景悄悄起來,簡單收拾了一下,走出客廳時看到那個少年正爬在紅木椅上,睡的還挺香,毛巾被淩亂裹在身上。

  等黎洛景他們玩到天黑回家,那個少年和陳與洛他們已經走了,黎洛景外公默默的在看書,外婆看到黎洛景放下正在縫補的衣服“這一天瘋到哪去了?鍋裏有飯,去吃吧!”

  黎洛景說吃過了,準備轉身進房間,黎洛景外婆跟進來“走了!”

  “還是那孩子懂事,讓我們不要勉強你!”

  “我就奇了怪了,為什麽隻有我才能救他?” 黎洛景沒好氣的問。

  “因為你們都是罕見的血型,你媽媽說你是,哎,老頭子,他們是什麽血型來著?”

  “熊貓血!”黎洛景外公嗡嗡的說一句。

  黎洛景癱坐在床上。

  “醫生說,換髓手術得做好幾次才行,但第一次得盡快做了,不然,他就會漸漸的昏迷不醒。” 黎洛景的腦海裏浮現出媽媽說的話。

  “媽的,這生病也衝我來?這劇情也太狗血了吧!” 黎洛景心裏罵了一聲。

  黎洛景外婆歎了口氣,“造孽哦!”

  “外婆,我不想去他們家住,我不想離開你,不想離開天柱山,不想離開,” 黎洛景靠在外婆懷裏,腦海裏浮現周一飛今天在山上默默牽著她的手上山的情景,緊緊牽著她的手,仿佛放開了就不見了一樣,不敢放手。周一飛還是個孩子,黎洛景甩甩頭,不再去想。

  “不管你接受不接受,你媽媽已經與那個人結了婚,你們就算是一家人了。”外婆試圖勸說。

  “誰跟他是一家人?” 黎洛景永遠都忘不了黎光華的那些話語。

  “我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好!好!沒關係!” 黎洛景外婆隻好妥協,“但俗話說,救人一命,”

  “那就讓我下地獄吧!” 黎洛景強撐著說。

  黎洛景平靜的生活還沒過上一個星期,周一飛還沒從緊張擔心中平靜下來,周一飛那句:“你不會離開我吧?”一直哽在喉嚨沒敢吐出來,他怕他會聽到讓他完全不能接受的回複。黎洛景就接到陳與洛的電話。

  電話是中午時分打來的,家裏的座機聲音很大,媽媽驚懼的聲音房間裏黎洛景和周一飛都聽到了。

  “媽,那孩子,快不行了!”每一個斷句,都充滿了莫名的痛楚和遺憾。這種情緒在黎洛景的內心裏一圈一圈的漾開,又慢慢合攏,最後匯成眼底的那抹血色。

  “一飛,我可能,要暫時離開這了!” 黎洛景看著窗外,聲音很空洞,很低沉,仿佛是從地底下絲絲擠出來的。

  “不行!”周一飛驚詫了良久,從微張的口裏艱難的吐出兩個字。

  “我是說暫時。” 黎洛景試圖解釋。

  “不行!”這次周一飛回答的很直接,沒有給黎洛景任何商量的餘地。

  “一飛,你怎麽了?” 黎洛景吃驚的看著周一飛,周一飛坐在木椅上,渾身不自覺的發著抖,麵色開始鐵青。

  “外婆,外婆!快來,一飛,你怎麽了?一飛!” 黎洛景嚇出了土撥鼠的叫聲。

  “怎麽了?”黎洛景外婆話還沒說完,就三兩步跨了進來,“老頭子,快打電話,這孩子,這孩子,”這時的周一飛身體後仰,靠在黎洛景身上,手腳冰冷發白,拳頭捏的死緊,開始翻白眼,嘴角邊有些灰白的吐沫。

  “一飛,一飛,你怎麽了?別嚇我呀!” 黎洛景眼淚不爭氣的淌了下來,心都要跳出來了。

  周一飛緊咬牙關,不斷的哆嗦著,黎洛景怕他把牙給咬斷了,又怕傷到舌頭,忙把自己的掌心塞進周一飛嘴裏,周一飛狠勁咬住她的掌心,血迅速沁出來,咬住黎洛景的掌心,周一飛的哆嗦稍稍平靜了些,鑽心的疼痛讓黎洛景瞬間清醒。

  “快打120,可能是癲癇!” 黎洛景朝外公外婆喊道,他們手忙腳亂的打電話,又是找東西替下黎洛景的掌心。

  黎洛景把周一飛摟在懷裏,不斷為他擦掉嘴角的白沫。撫著他的背不停的安慰他,安撫他,試圖讓他安靜下來。

  等救護車到來時,周一飛已經在黎洛景的安撫下平靜許多,精神狀態正常了些。

  洪妮接到黎洛景外婆的電話,丟下一店等著吃麵的人跑過來,一頭大波卷發在風中淩亂。她進門時周一飛正哆嗦得緊,以前犯過兩次,第一次周全安在,後來有周語飛,她並沒有親自照看過,也嚇的不知所措。

  從醫院回來,周一飛就窩在家裏不肯再出門。無論是別人還是黎洛景都叫不開他的門,手機也關機了。

  “一飛,我們聊下好嗎?” 黎洛景的嗓子都啞了,她疲倦的靠著周一飛的房間門。

  病床上,李浩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臉色與床單一樣蒼白,時間如點滴一樣一點一滴在流失,李浩的生命力量也在一分一秒的流失。李洪達枯坐在病床前,滿眼的疲憊和驚懼,他像山一樣高大魁梧的身軀此刻卻像傾斜的滑坡,隨時都會轟然倒下。已經接到第二次病危通知書了。現在除了掛點滴維持他的毫無生機的生命別無他法,李洪達第二次痛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無力感。陳與洛默默坐在床邊,除了偶爾給他幹裂的嘴唇用醫用棉簽占點水潤潤,摸摸他蒼白的手和臉外,也隻能在心裏做著那虛無縹緲的祈禱。

  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病房裏都是一片死寂。

  推開門,黎洛景輕輕走進來,默默站在病床邊,看著那張蒼白的臉龐。黎洛景真看不出來這張臉與自己到底有哪些相似之處,但血管裏,仿佛有一根不著痕跡的絲線,係著兩人的心髒,胸腔裏,在看到他的時候,竟有些輕微牽扯的疼痛。

  黎洛景輕輕握住他的手,這手真的太瘦了,骨感分明,仿佛再用點力就要碎了。

  可能是黎洛景的溫度傳給了他,也有可能是他還有些意識,黎洛景感覺他的手指顫了下,等她再仔細看時,又不動了。

  手術很成功。還是因為年輕,每個細胞都活力十足,充滿了叫囂的張力和強勁的生命力。

  醫生說這是緊急搶救,接下來還要繼續做配型及換髓手術,至少要三次,也需要給黎洛景的健康骨髓有充分休養生長的時間。

  算算時間至少一年。

  所以,黎洛景需要在這一年裏隨時做身體檢查,醫生也要對她做隨訪,在她細胞最合適,在李浩狀態最佳的時候進行手術。為了這最佳的治療時機,黎洛景需要定居在這邊,所以她要轉學到這邊至少一年。

  思考良久,黎洛景同意轉學,好在隻要一年。她現在高三,是她學習生涯中最關鍵的時刻,但對於那個人來說,卻是他生命中最關鍵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