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作者:茶查查      更新:2022-05-09 14:32      字數:4303
  “該回去了。”

  沈玄青看了眼西邊天際,太陽說落就落了下去,天沒多久就要黑了,夜裏的山林危險,還是盡快回去為好。

  陸穀被這一句喚回人間,微凝的眼睛轉動,顯出幾分慌亂,繼而輕輕咬唇,低垂了頭掩飾自己方才的走神。

  他從前有幾次餓著肚子被趕出去,尋覓良久也找不到吃的東西時,就會捂緊肚子望著河流或是山林發怔,結果被旁人看見,笑他癡傻,他覺得難堪,後來就很少這樣了。

  待回去後,院門旁邊的牆上靠了根十分粗壯的樹幹,沈玄青關好院門,又費力氣半抱半拖著這沉重的長樹幹頂了門,如此一來,就算外邊有兩頭熊都沒法撞開大門。

  自打老獵戶經過那事以後,連帶教沈玄青手藝時也是常叮嚀囑咐,說夜裏一定要頂好門,不然是會喪命的。

  趁著夜色未濃,陸穀燒了水給他倆盥漱和燙腳,深山果真涼寒,冷意在太陽落下後就襲來了,幸好衛蘭香給他帶了夾襖。

  彎月靜悄悄掛在天上,窗戶吱呀作響被人關好,屋裏就暗了許多,朦朧中隻能看到輪廓。

  陸穀睡在床裏,沈玄青關好窗摸索著上了床。被子掀開又攏上,身旁就多了個溫熱高大的男人。

  陸穀隻跟沈玄青一塊兒睡過,旁邊躺了這麽高大健壯的漢子,他有時覺得壓迫害怕,胡思亂想時曾瞎想過,莫非所有嫁了人的雙兒跟姑娘,夜裏都會畏懼身邊的漢子。

  但這話是決不能跟第二人說的,他知羞知恥,自然不能道出,甚至因太出格也不敢再去想這些。

  無論屋裏屋外都很安靜,他倆蓋了兩層被子,躺著躺著便暖和起來,陸穀漸漸就睡著了。

  床上另一個人卻久久不能入睡。

  沈玄青不知自己是怎麽了,聽著耳邊輕輕淺淺的呼吸,讓他越發難耐。至於難耐什麽,他說不清,隻覺自己手中像是少了什麽,胸腔裏也似有什麽填不滿,空落落的虛著。

  等山林更靜了,能聽到外頭隱約有風聲沙沙,陸穀呼吸平穩,顯然在熟睡。

  沈玄青輕輕翻了個身,在被子底下抓到了那隻輕軟的手,漸漸地握緊了,手心裏這才踏實。

  人都是有貪念的,隻看這貪婪是大是小。

  他握住了人家的手,本該像晌午那樣就睡了,可不知是夜色漫長還是怎的,離得近了叫他聞到陸穀身上的溫軟,被窩裏越熱,那樣幹淨香軟的味道似乎就越散發出來。

  沈玄青幾乎亂了陣腳,他一個不過十八的莽小子,在此之前連雙兒的手都沒牽過,更別說來麵對這隻有他一人覺察到的旖旎。

  黑夜蒙蔽了視野,看不見但摸得著,既無人能看到,便壯大了那份膽氣。

  陸穀昨晚還在沈家時,因操心今日上山的事沒有睡好,白天又走了大半天的山路,這會兒已然睡沉了,況且將他摟抱進懷裏的男人特意放輕了手腳,並未將他弄醒。

  抱進懷裏後,沈玄青無聲舒口氣,空虛的胸腔被填上了,原來人常說的心滿意足四字,就是這般了。

  ——

  清晨露水很重,走進草叢沒多久,鞋麵褲管就會被打濕。陸穀醒來後,沈玄青已穿好下床了,至於昨夜的相擁而眠,他一點都不曾知曉。

  早起慣常的就是燒水吃餅,倒和山下無異。

  “我回來遲,晌午飯趕不上,你自己吃,無需等我。”沈玄青背了長柴刀跟弓箭,單肩上還背著竹筐,筐裏放了麻繩跟一小布袋饅頭。

  兩人跨過門檻,在院外他轉頭又叮囑陸穀:“這附近的林子沒野獸,但也別跑遠了,日後我帶你轉熟了再出去也不遲。”

  陸穀自是連連點頭應下,沈玄青交代完也沒話說了,頓了一頓才道:“那我走了。”

  他說完不再猶豫,朝東邊去了,三條狗熟門熟路朝林中奔去。

  陸穀望著,狗叫聲漸漸遠了,隨著沈玄青身影消失在林間,再看不到了,他才覺出幾分空蕩蕩的安靜,這裏隻剩他一個人。

  鳥雀撲棱翅膀,朝陽升起,帶來幾分暖意。陸穀獨自回去了,因太陽還沒大亮,他心中惶然,轉身就關上了院門,高牆圍繞著他,這才覺得心安。

  前院挺大的,就是沒怎麽打理過,又長又重的斧子扔在地上,還散亂著不少沒劈的柴火,隨便種的幾行菜也蔫不拉幾的,看著就不水靈。

  陸穀拾了斧子靠在牆邊,又把沒劈的木頭堆放在柴房旁邊,好歹歸攏齊整了。廚房的案板灶台還有鍋碗他不是洗就是擦了一遍,放油鹽醬醋的小罐也都擦了擦灰。

  因山裏運東西難,除了水缸以外,米麵都在布袋子裏,放在案板另一邊的泥台上,這泥台大約有陸穀半截小腿那麽高,是特意用黃泥壘砌的,最上頭還放了個木板,不然要是地上有水,弄濕布袋子容易讓米麵受潮發黴,放在高處就好了。

  他又拿著掃帚把屋子和廚房掃了一遍,山上樹多,但無論前院還是沒放東西的後院落葉都較少,因為院子外邊一圈的樹都被伐了,省得擋住太陽,這樣也有足夠的空地,不至於一出門到處都是樹擋路。

  等陸穀忙完這些,太陽升高,亮堂堂照著人間,他就敢出門了,見水缸裏的水少了,他提著木桶出門打水,到了河邊想起沈玄青昨天下的網,就在不遠處。

  網裏果真攔下了一尾大魚,它個頭大沒法從網眼裏鑽出去,便亂撞攪動,魚身扭擺得很厲害,水花都濺了出來。

  這魚被攔下沒多久,力氣還沒撲騰完,這張網不算大,恰能下在河流平緩狹窄段的水草豐茂處,陸穀怕大魚撞破網跑了,連忙將網收了上來。

  他常幹活,手上還算有把力氣,但魚身上滑溜溜的,抓住又給撲騰掉了,怕拽破網,他費了一會兒工夫才把大魚從糾纏的漁網裏弄出來。

  既然抓到了,這裏又沒能醃魚的粗鹽巴使,帶不下山去賣,他想起聽人說過用花椒跟辣子燉魚,鮮香麻辣,若是做上一鍋,等沈玄青回來就能吃個葷腥了,況且傍晚天涼,吃個燉魚也熱乎。

  陸穀看一眼木桶裏的魚,心道這裏有水,不如拿了刀來在河邊殺,也省得弄髒院子。

  可以說方圓十裏就他一個人,他取了刀過來,木桶還好好地在原地。

  這條魚太大了,眼下還沒死,倒出來就在地上撲騰,它身上又滑,陸穀幾下都沒按住,更別說殺了,魚腦袋也大,他用刀拍了幾下沒拍暈,隻得撿了塊還算幹淨的石頭給砸死了。

  待剖肚刮鱗後再洗洗,大魚就收拾好了,他洗幹淨菜刀和手上的血,用草穿過魚嘴,一手提著魚一手拎著半桶水就回去了。

  魚大剁成塊後也多,陸穀用木盆盛著,剁完他沒閑下來,提著木桶又跑了幾次,半桶半桶將水缸打滿了。

  他一個人院裏院外的忙碌,在院裏覺得陽光耀眼,卻是已到晌午了。

  這頓是該煮米湯的,但他一個人就添一小把米一瓢水,很容易糊鍋。

  又想到米湯對人好,沈玄青萬一也想吃呢,他就多做了些,從鍋裏舀出來一大碗放著,等沈玄青回來後,連碗放進籠屜熱一熱就能吃了。

  堂屋裏,陸穀一個人吃晌午飯。

  他碗裏的米不多,隻舀了上麵的稀湯,菜也簡單,隻有小半碗鹹菜,熱了兩個雜麵饅頭就著吃。

  這樣足夠簡單的飯菜,對他來說亦是滿足的,在陸家他能吃上飯的時候吃的也是殘羹剩飯,多半都是冷的,哪比得上熱米湯和熱饅頭。

  沈玄青不在,他沒敢動那些菜吃。

  他們帶來的菜裏好放的蔥薑蒜居多,像青菜秋菠菜秋豇豆還有吊瓜就那些,挖出來過幾天就蔫了,也沒法帶太多,要是菜太多爛了更可惜,等這些吃完,他往後還要在山裏挖野菜。

  鄉下人野菜吃多了不覺得稀罕,種的菜就金貴了,陸穀當然不敢背著人吃獨食。

  ——

  天幕湛藍高曠,薄雲如輕霧般飄了過去,陸穀找到鋤頭給前院小菜地鬆了鬆土,又拎著木桶來回跑了三趟,把幾行菜都給澆了。

  自己一個人忙了大半天,這會兒停下來耳畔都是寂靜的,沒個人聲動靜。

  他把木桶放回廚房門口,沒活幹了呆站著,幽靜山林叫他生出種彷徨孤寂,仿佛天地之間就隻剩他一人,被棄在人世間之外。

  沈玄青會回來的。

  孤獨無措之下,他想起了沈玄青,且在心中堅定,沈玄青要不了多久就回來了。

  陸穀又讓自己忙起來,帶上來的雜麵饅頭就剩十個了,沈玄青吃得多,這都不夠兩天的,他拿木盆舀了雜麵,趁這會兒不到飯時,鍋空著,就做起烙餅來。

  衛蘭香特意跟他叮囑過,要饅頭餅子換著吃,成天隻吃一樣會吃膩的,人活著不就是為了掙這一口吃食,不單要吃飽了,吃好了才能更高興,做什麽都有勁了。

  烙的厚餅子雖不如加了油的油酥餅那樣香,但勝在有嚼頭,越嚼越香,因是按在鍋底烙的,圓而厚實,一個就頂三個油酥餅那麽大,也好飽肚子,趕路時帶上一個當幹糧很耐吃。

  一盆雜麵攏共烙了五個大的一個小的,平時吃得話就切成四角,按陸穀自己的食量,大的烙餅吃一角就夠了。

  五六個大餅加上那幾個饅頭,足能讓他倆吃好幾天了,陸穀就沒再做。

  眼看也不早了,他到門外摘了花椒,趁著鍋底有火就燉起魚來,說不定等沈玄青回來剛好能吃。

  帶上來的秋辣子還是綠的,跟紅幹辣椒配在一塊還挺好看,秋辣子再吃這幾天就沒了,往後隻有幹辣椒吃。

  陸穀雖沒燉過魚,但看紀秋月燉辣兔肉時記下了,把紅綠辣子跟花椒用較少的油炒了,麻味和辣味嗆得他扭頭直咳嗽,眼淚都出來了,還好等倒魚塊加水進去就強多了。

  很快鍋咕嘟咕嘟開了,麻辣撲鼻,沒糊鍋也沒做壞,他心下喜悅,若娘還在的話一定會說他當真厲害。

  灶底的火改了細柴小火,陸穀出院門朝東邊張望,山林中並無人影,連狗叫聲都聽不見。

  等待最是漫長,叫人漸漸怔忪。陸穀在門前看了好一會兒,才又回去添了兩根細柴。

  太陽往西邊沉了,他添了好幾次柴,又往鍋裏加了兩次水,還搭了籠屜把米湯放上去熱了,可沈玄青還是沒回來。

  打獵就是這樣,回來有早有晚,他這樣告訴自己,指不定哪一會兒抬頭就見著人了。

  夕陽餘暉照在屋前,陸穀坐在門檻上神色惶惶。

  天快黑了,沈玄青要是不回來的話,老林子裏頭是有狼的,還有老熊,要是出事了怎麽辦,他不認得路,連去找沈玄青都找不到。

  這些可怖的念頭讓他臉都白了,鍋裏的魚現在如何他已經沒空去想了,第一次等沈玄青晚歸,滿心都是惶然。

  直到幾聲狗叫打破了傍晚的沉寂,陸穀下意識看過去,就看到沈玄青出現在林間,已離得近了。

  而等沈玄青再近了,他才像剛反應過來,一下子起身就要迎過去,但馬上止住了步伐,頓在原地一陣無措,最後定了定神,嗓音微顫說道:“你回來了。”

  沈玄青已到了跟前,聞言眼神似有愧疚,低聲道:“久等了。”

  他於山林中就看見陸穀坐在門檻上,瘦巴巴的,凝望著東邊的神情惶恐可憐,像是在那裏已等了許久,甚至待他走過來才有反應。

  原本得了好東西帶回來的沈玄青因這一幕心有微疼,此時雖還未到情之一字,但陸穀這樣等他,是個漢子都不能鐵石心腸,這是他的夫郎,他卻沒看顧好,叫他心中愧疚,便卸了竹筐,從裏頭拿出用大葉子包了好幾層的東西,剝開後就露出金色的蜜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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