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作者:茶查查      更新:2022-04-02 21:25      字數:3495
  夜色漸濃,月光清輝灑滿人間,將院子照得亮堂堂。

  清溪村家家戶戶都關上門要睡了,沈家也不例外,陸穀睡前關窗的時候抬頭看向夜幕,明天十五,月亮就要圓了。

  他這會兒就有些忐忑,該怎麽說自己想回去上墳呢?

  出嫁之前杜荷花將他關在家裏不讓出門,他沒來得及告訴娘他嫁人了,被賣來是一回事,告不告訴娘真相就是另一回事了。

  白日的熱意消散,夜裏偏涼了,陸穀裹了裹被子,他睜著眼睛想事情,睡意逐漸襲來,迷迷糊糊之間,他突然聽見了幾聲狗叫,由遠及近。

  他又睜開眼,確定並不是自己做夢,狗叫聲到院門前了,還有爪子撓門的聲音。

  不等他起來,就聽見沈堯青往外走的動靜。

  “二弟?”沈堯青邊披衣裳邊對外喊。

  “是我,大哥。”沈玄青應道,從山上下來的時候他放開了狗,所以落在後麵,由著狗去叫門了。

  院門剛一開,兩條細犬就擠了進來,圍著沈堯青搖尾巴,大灰十分穩重地跟在後麵。

  “二青,這時候回來了?”衛蘭香隔著窗子喊道,她聽起來有些擔心,平時都是白天回來,晚上在山裏趕路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沈玄青放下肩上的東西,說道:“娘,我沒事,打了幾隻兔子,想著夜裏趕回來,明兒一早就能賣了。”

  “好好,那你早些回屋睡去。”衛蘭香這才放心。

  沈堯青將狗栓到後院,回來洗個手就回屋了,沈玄青也很快洗了臉,將一路上的風塵疲憊洗去。

  他推門看到陸穀正要穿鞋,忽然就意識到自己成親了,回來會有一個人在等他。

  陸穀聽到動靜抬頭,他不過猶豫了一下,沈玄青這麽快就進房了。

  因為不夠熟悉,兩人一時無話,陸穀不太會應對這種局麵,顯得緊張了幾分,磕磕巴巴說道:“你、你回來了。”

  沈玄青這才從停頓中出來,低低“嗯”了一聲,關門走過來。

  同睡一床對他們來說已不是第一次那樣拘束,陸穀連忙讓到了床裏邊,好騰出地方。

  月色如水,從窗戶縫隙流淌進來,叫人隻覺安寧,而夜裏也再沒別的話。

  ——

  趕早集的路上是匆忙的,陸穀跟著沈玄青一起,帶他是因為從鎮上回來要路過安家村,剛好到草藥郎中家裏去換頭上的傷藥,吃的藥也沒了,今天估計還要再抓些。

  沈玄青背了個大竹筐,裏頭滿滿當當的,看著就沉,除了三隻肥兔子以外,還有隻已經半死不活的小鹿。

  他在深山野豬常出沒的地方設了陷阱,那地方除了獵戶跟采藥人,很少有人敢過去,他還按他們這兒的規矩,特意在陷阱附近的樹上用斧頭砍了幾道痕跡做標記,常進深山的人就能看懂,會避開那處。

  誰知野豬沒逮到,帶著狗過去一看,卻被誤打誤撞跑到野豬地盤的鹿給踩進去了,陷阱周圍都是落葉,腳印不好留下,他看過草木被啃食的痕跡,知道踩塌陷阱的並非這頭小鹿,肯定有老鹿在,但偏偏隻有這頭小的倒黴掉進去,讓老的給逃了。

  這頭幼鹿運氣說壞也沒那麽壞,掉下去沒被坑底削尖的木頭紮到,但摔斷了脊骨,沒辦法再站起來,過了一夜也不剩多少氣息了。

  他昨晚趕回來就是為了賣這頭半大的鹿,至於昨晚光說有兔子,隻是防著隔牆有耳罷了。

  鎮上有錢的富戶財主就喜好這口新鮮的鹿肉,這鹿尚小,肉自然比那成鹿老鹿嫩,眼下還沒死透,價錢更是能上去。

  沈玄青腳程快,陸穀跟著他趕路吃力了些,但也知道野物活著最好賣了,一言不發跟在後麵,悶頭隻管邁步子,盡力不讓自己拖累。

  還是沈玄青走著走著回頭見他跟得吃力,這才緩了腳步。

  他倆起得很早,到豐穀鎮的時候天才剛亮。

  早集到處都是人,各種吆喝聲不斷,人一多沈玄青步子就更慢了,甚至跟陸穀並肩走在一起。

  身旁多了個高大健壯的漢子,讓陸穀既覺得有些惶惶但又莫名覺得安定,嘈雜人流帶給他的恐懼悉數被沈玄青擋住了。

  “就這裏了。”沈玄青看見前麵有個空當沒人,幹脆卸了竹筐,從裏頭拿了塊粗布鋪在地上,就把三隻兔子和幼鹿都放了上去,還按個頭大小擺成一排。

  跟走街串巷的小販不一樣,早起在坊市裏尋個地方安靜待著賣東西要收市金的,有衙門的人來收,如今太平盛年,雖偶有惡事發生,但他們這兒的府衙還算清明,並無那橫行的惡官權貴欺壓魚肉百姓,給三文錢就可在早集上占這麽一片位子。

  待那收錢的人走了,沈玄青將交過市金的半塊小木牌收起來。

  有個憑證就不會再收市金,不然賣東西的人多了記不住。這木牌是一對,上頭用朱漆寫了三個數壹柒伍,他手裏的隻是一半,等走的時候把木牌交還回去,和衙役手裏的另一半對上,再劃去花名冊上木牌的計數就好了。

  這一路走得較快,陸穀還微微有些喘,雙頰有著熱意,沈玄青見他如此,就從一旁角落搬來塊不大不小的石頭,頂端還算平整,坐在上頭也不會硌到。

  這是賣東西的人待久了,蹲著站著嫌腿腳疲累,就弄個東西,這麽個石頭沒人願意背來背去,來賣東西的誰先撿到了誰就坐,走了就換下一個人。

  “坐著歇會兒。”沈玄青放好後對陸穀說道,他站在一旁吆喝起來:“來瞧瞧,剛打的兔子和鹿。”

  莊稼人賣東西少有羞於開口的,隻有賣了錢才能吃上飯,是以大多都能扯開嗓子叫賣,沈玄青也不例外,他聲音不算大也不算尖銳,但這身量體格往獵物後頭一站,誰都知道是個獵戶,還是個目光平穩長相俊朗的年輕獵戶。

  他人雖黑瘦了些,可那張臉是俊俏的,骨相皮相都不差,這麽個高個俊漢子站在這兒,怎麽也是讓人多瞅一瞅的。

  就是這麽一張英俊的臉,偏偏陸穀不敢瞧,甚至都沒有這個意識,對沈玄青隻有個冷硬的模糊印象。

  也是近來的相處,叫他知道沈玄青是不會輕易打人的,所以他之前認為的“凶惡冷硬”,到今天已撇去了“凶惡”。

  正吆喝著,有個中年漢子湊過來,不過四十來歲的模樣,下巴留了一小撮胡子,瘦長臉一看就精明,蹲下來撥了撥半大的鹿問道:“你打的?”

  見他打扮利落,想來是鎮上哪家富戶的采買管事,沈玄青半蹲下來答道:“是我打的,還熱著,剛咽氣的,老爺若是今日買回去,肉是最新鮮的。”

  “這鹿身上沒傷?”中年漢子在鹿身上摸了幾下,確實還熱著,心想這獵戶沒哄人。

  “追鹿群失手了沒追到,這幾天在山裏白跑一趟,就它一個失散從崖上摔了下去,斷了脊骨,我繞下去才抓回來。”沈玄青麵不改色扯了個謊,語氣裏還有些遺憾。

  野豬凶猛不好捕獵,他設陷阱不過是碰運氣而已,若能捕到殺了,既能賣錢,他在山裏也能平安些,這頭小鹿就跟白撿來的差不多,但他要賣掉,就不能跟人說是白撿來的,不然價錢會被一個勁往下壓。

  身上沒傷鹿皮就還是完整的,中年漢子拍下鹿肚子起身問道:“多少錢?”

  沈玄青也站了起來,答道:“您給八兩就成。”

  中年漢子眼睛睜圓了些:“你這後生,倒是敢開價,就這個你要八兩?”

  “八兩已經是便宜的,母鹿賣得便宜一隻都要三四十兩,這鹿怎麽也有四個月了,往少了說都有二十五斤。”沈玄青不慌不忙議起價。

  中年漢子也不示弱,反問道:“母鹿多少斤,這個多少斤?這幾斤肉你就要八兩,不成不成,這樣,五兩行不行,行的話我直接就給你銀子,都不用回去取了。”

  這話說得挺闊氣,竟隨身帶這麽些銀錢,中年漢子神色裏帶了幾分得意,而五兩銀子確實不是小數目。

  “您也是識貨的,母鹿雖重,可肉老沒這幼鹿鮮嫩,您和您府裏的老爺應是最懂這一道的,山裏的鹿機敏善奔跑,帶著崽的母鹿更是在深山裏頭,輕易不肯出來,尋常哪能打到幼鹿,更別說嚐到了。”

  “人常說剛滿一個月的牛犢肉嫩,那府城裏的老爺夫人都愛吃,咱們是不知什麽滋味的,但這才三四個月的幼鹿定然肉更嫩,價錢哪能和老鹿比。”

  做生意都講究一個和氣生財,沈玄青說得平穩溫和,話也清晰,不卑不亢的樣子,見中年漢子猶豫,他又說道:“您剛才問這鹿身上沒傷,想來是有您的周全考慮,這鹿皮如此完整,足以給府上老爺做雙鹿皮的靴,出門也是個體麵。”

  “嗯,你倒是知道我所想。”中年漢子對吹捧是無比受用的,卻還矜持著,點著頭麵上神色有些淡然,似是對此不甚在意,心裏卻在想,他做事確實周全,要不怎麽當上管事的。

  “這價錢還是高了,再少些。”他對沈玄青說道。

  “八兩銀子已經便宜了,要不是您來問,旁人我都是賣十兩的,這樣,您要是買了,這隻兔子給您拿去當下酒菜。”沈玄青抓起最大最肥的一隻兔子,體型完全不是另外兩隻能比的,足以顯示他的誠意。

  討價還價好的結果不是把價錢壓下去了,就是添點東西當饒頭,況且這隻兔子還是特地孝敬給中年漢子的,叫他臉上長了不少光,但還是故作老成沉吟一下,最後姿態十足地掏出八兩散銀給了沈玄青,在其他人麵前彰顯足了有錢的威風,這才扛起鹿提著兔子走了。

  當然沈玄青並不知道,他回去後跟府裏主人報的是十兩銀子買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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