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作者:茶查查      更新:2022-04-02 21:24      字數:3303
  那天在陸家柴房陸穀換下嫁衣,紀秋月瞧見,走得時候就帶上了。

  做嫁衣的布料是沈家買的,況且原本也不是給陸穀做的,對典賣衣服的事,陸穀毫無感覺,他隻是疑惑衛蘭香為什麽要帶上他。

  衛蘭香帶他在坊市商街上和行人搭話找主顧,豐穀鎮還算熱鬧,人一多際遇也就多了,倒是碰到個人家中將有喜事,見賣嫁衣湊上來看料子問價錢。

  可衛蘭香嫌給得太少,就算這衣裳是穿過的,那也隻穿了一天,哪能那麽便宜就賣了。

  “我說嫂子也是識貨的,這布料誰看了不說好,光扯布就花了五百文,再加上這繡活,你看看針腳,花了我們多少心思,也別說兩百了,你若真想要,三百文。”

  一聽三百文,討價還價的婦人嘴一撇,但這布料確實不錯,價錢也比去扯布便宜,她摸著料子琢磨,怎麽也得再壓一壓,挑三揀四道:“這衣服大了,回去要費手改,做鞋還得多費神找跟這差不多的料子。”

  她說著,忽然瞥見陸穀腳上的婚鞋,再一打量眼前這個頭上纏著細麻布的雙兒,額角那裏隱約有血跡,一看就是傷了頭,她像是一驚,連連說道:“這是你穿過的?新人有血可不吉利,你別是穿著這嫁衣被打的。”

  一聽這話,衛蘭香立馬不高興了,從婦人手中一把扯回嫁衣,說:“什麽吉利不吉利的,嫂子你要買就買,不買就算了,說這喪氣話做什麽。”

  她轉頭對陸穀說:“走,不賣了,到別處去。”

  陸穀連忙跟上,心中忐忑不已,很怕因為他沒把衣服賣出去。

  身後那婦人有點急,她不過是借著受了傷的雙兒來發作,好壓價錢,若是能以兩百文拿下,誰還在乎吉不吉利,沒想到人氣性大直接走了,就在後邊喊了兩聲,說再商量。

  衛蘭香隻當沒聽到,好好的話讓那人說得也太難聽,不如另尋買家,何至於聽這些碎嘴爛舌的糟心話。

  兩人又轉到另一條街上,離坊市較近,衛蘭香對陸穀說道:“我去問話,你在這裏等著,先別過來。”

  有了剛才那一出,她自然要多個心思,不能再讓人捏住這個來打壓價錢。

  陸穀訥訥站在原地,沒有跟上去。周圍人來人往,他處身其中有些無助,緩了一下才打起精神,看向不遠處的衛蘭香。

  沿街賣貨怎麽也得到處走動,見衛蘭香朝前走,他連忙跟在了後麵,沒有離得太近,隻在能看到衛蘭香的範圍。

  衛蘭香一回頭看到他,心道還算機靈,就不再操心陸穀。

  在鎮上轉了有個小半時辰,終是把那身衣裳賣了三百文,衛蘭香緊緊挎著蓋了布的籃子,帶陸穀到布匹鋪去了一趟。

  嫁衣不比尋常的衣裳好賣,得好運氣碰到有喜事的人家,再者這布料樣式富戶財主可看不上,隻有農戶人家和豐穀鎮的尋常百姓才會上來瞅瞅,若賣得貴了,人家不如扯了布自己回去做,他們隻能便宜賣。

  賣得三百文很不錯了,起碼不用動她手裏攢下的那些。

  布料鋪子裏,衛蘭香狠心花八十文扯了一段靛藍粗布,布料是沒有嫁衣那麽好的,但勝在染了色鮮亮,比那便宜的麻黃原布好看多了。

  她買布的時候往陸穀身上比了比端詳,陸穀站著沒敢動,任她等比。

  待出了鋪子後,衛蘭香邊走邊對陸穀說:“這布回去給你做身新衣裳,會做活不?”

  八十文對陸穀來說是個無比高昂的價錢,他十一歲時親娘就死了,還沒學過縫衣裳,杜荷花來了之後更沒機會了,跟泥鰍不一樣,這麽貴的布他不敢糟蹋,就老實搖了頭。

  做衣裳是大活,十七八歲的雙兒還沒怎麽見過世麵,家裏窮的也沒多少布料讓練手糟蹋,活不熟不止陸穀一個,衛蘭香見他神色有些懼怕,便說道:“不會也沒啥,往後慢慢學就行了,你阿嫂做坎肩手藝不錯,做一整身就不大幹練了,有時還得多費些布。”

  陸穀答不上話,隻認真聽著,晌午早過了,兩人又匆匆往回趕。

  等到了清溪村後,村頭老樹底下,有幾個老嬤老太太趁著太陽亮堂,有坊線的有剝柴豆的,聚在一起閑話村裏的各種人和事。

  見衛蘭香帶陸穀回來,那幾個老嬤迎麵就問道:“她蘭香嬸,幹啥去了啊?”

  衛蘭香笑道:“這不給我們家穀子扯了塊布,回頭給做身新衣。”

  她從籃子裏拿出布往陸穀身上比,問幾個老人:“看這布襯我們穀子不。”

  “哎喲,真是好看。”

  “咱小夫郎長得真俊。”

  “這布料這麽亮,得花不少錢吧。”

  衛蘭香聽著她們的七嘴八舌,笑著說:“可不呢,八十文。”

  一聽這麽貴,老太太們咂舌不已,齊聲驚道:“了不得!”

  “也就你舍得了。”

  衛蘭香笑而不答,又問道:“阿金奶,我記得你前段兒讓人捎賣不穿的舊衣裳,還有沒?”

  阿金奶連忙放下手裏的柴豆,她坐在後麵,抻著脖子說:“還有呢。”

  衛蘭香把藍布疊了放回籃子,說道:“多不多,多的話我給你三文錢,拿來打袼褙給穀子做兩雙新鞋。”

  “有有,夠你用的了。”阿金奶也不剝豆子了,連忙端著簸箕跟衛蘭香一起往村裏走,三文錢呢。

  她家裏那些衣服說是舊衣都是給麵子,實際就是農家再補不了穿不了的破衣裳,托人賣都賣不出去,除了自己家的,還拾了別人不要的,一大堆呢,衛蘭香聽人說過有不少,這才開了三文錢的價,也就是做鞋底,不然誰買一堆破布回去。

  紀秋月正蹲在院裏剁雞草,見陸穀抱了一堆破布回來,奇道:“這哪兒來的?”

  衛蘭香順口答道:“家裏沒袼褙了,跟阿金奶買的,給穀子跟沈雁糊鞋底。”

  沈家人在沈玄青成親之前都做過新衣,所以看見衛蘭香給陸穀扯了新布說做衣裳,紀秋月沒有不舒坦,她也知道陸穀連鞋都沒有另一雙,可憐見的,更不會說什麽。

  不過見婆婆忽然對陸穀這麽上心,她倒是有些驚奇。

  陸穀把破布放在地上,跟衛蘭香一起挑揀拾掇,有那太髒的還一股味,就拿出來放旁邊,整理完後過水洗一洗,不然也太埋汰了。

  沈雁在水塘放鴨子,他端了木盆去屋後洗收拾出來的破衣裳,果然就看見了。

  “陸穀哥哥。”沈雁剛打了一捆草,正坐在白石頭上歇息,見他過來就喊了聲,又問來做什麽。

  聽陸穀說娘要給他們做鞋,她自然高興,一雙杏眼彎起來,興衝衝跟陸穀一塊兒去河邊洗。

  忙碌踏實的一天很快過去,傍晚吃完飯陸穀照常刷碗,衛蘭香和紀秋月趁天還沒黑去村裏串門了。

  路上紀秋月沒忍住,問道:“娘,怎麽想起給陸穀做衣裳了?”

  衛蘭香先是輕歎一聲,才跟她說了原由。

  那杜荷花不是好相與的,在安家村吵了打了之後,沈玄青打傷了陸大祥,杜荷花見人就哭訴,說他們沈家不是好人,更難聽的話還往沈玄青頭上栽。

  周圍幾個村子多少都傳過這些閑話,連周香君都聽說了,那天來的時候跟她提點了一句,流言中傷總歸是不好的,哪怕他們並無錯處,但背後嚼舌根的人可不管。

  沈玄青和陸穀被杜荷花在外頭潑了汙水,先不提其他,沈雁以後要出嫁,總不能被拖累了找不到好人家。

  如今她不止要給陸穀做新衣新鞋,還要把人養好了,無論誰看著了,都不能說他們沈家一個錯,連沈玄青的名聲都能回來。

  紀秋月恍然大悟,誠然是這個理了。

  婆媳兩個就這樣去串門,衛蘭香在聊起娶陸穀的事時,歎著氣傷心透露沈玄青之所以買下陸穀,是為了救人啊,不然陸穀被後娘壞了名聲,哪還能活下去,就算活了,就照杜荷花下手那麽重,陸穀留在陸家非得被磋磨死。

  跟她閑聊的夏家夫郎聞言也連連點頭歎息,說正是呢,還拍拍衛蘭香的手安慰安慰。

  這夏家夫郎心地好也熱心,碰見那不公的事總要痛心疾首說道說道,就是話多了些,跟誰都能說上一句,也瞞不住事,今天告訴他,明天清溪村一半的人就知道了。

  在廚房收拾的陸穀一無所知,但就算知道了也不會介意,沈玄青把他從陸家買走,在這裏能吃飽也能睡好,對他來說,真的是救了他。

  衛蘭香對他好是有私心在裏頭,可那跟杜荷花是不一樣的,杜荷花隻給他穿得齊整,卻連飯都不給吃,麵上過得去罷了,沈家人把對他的好告訴外人也稱得上是實話實說,比起杜荷花做的那些虧心事,這又算得了什麽。

  ——

  入夜陸穀躺在床上,今晚隻有他一個人睡,稍微自在了一點,但也不敢亂動東西,老老實實躺著,連翻身都謹慎。

  他想起那塊靛藍的布,還有在腳上比過的鞋樣子,隻覺如夢一般不敢相信,耳邊猶響起杜荷花曾經罵他不識好歹不配穿新衣的話。

  而如今,杜荷花再打罵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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