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作者:
茶查查 更新:2022-04-02 21:24 字數:3127
衛蘭香身子不舒坦,今日又是紀秋月給她端了飯在房裏吃。
陸穀坐在沈雁和紀秋月中間,好歹不用挨著沈玄青,不過就算是這樣,他依舊微小謹慎,連筷子都不敢往外伸。
說起來今天的早飯還挺豐盛,有魚有肉,都是辦喜宴餘下來的材料,並非別人吃剩的。
農戶人家都不容易,像這樣的大魚大肉平時哪裏能輕易吃到,坐一回席根本管不上其他,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不下幾口東西,就算有剩下的,也被人搶著倒進自家碗裏端走了。
如今又是夏天,雖說快到夏末了,但天氣還熱著,東西容易放壞,就得抓緊吃了,省得壞了餿了心疼。
桌上每人都有一碗雞湯,這對陸穀來說可謂是受寵若驚,心中越發迷茫。
沈家買他應該是想出口氣,可從昨晚起,沒打過他也沒罵過他,給他飯吃,甚至今天還給他一碗油亮香濃的雞湯。
紀秋月見他一口菜都不敢吃,她是個不受氣的性子,歇一晚精神又回來了,方才還趁著陸穀端菜的空子問了沈玄青的意思,知道陸穀就是新夫郎了。
雖然她對陸家人依舊難以拿正眼看,可一想陸穀被打成那樣,身上的傷要不是親眼看到都難以相信,就軟了幾分心腸,輕快道:“快吃菜,再吃不了兩天就壞了,趁現在趕緊下肚。”
陸穀訥訥點了下頭,但還是不敢伸筷子,見狀紀秋月沒有多勸,膽小怕人的性子養成後不是一時就能改的,說多了沒準兒還讓陸穀多想。
沈玄青和沈堯青兄弟倆吃得快又多,畢竟年輕漢子,身強力壯胃口也好。
“我去地裏轉轉。”沈堯青先站起來,對紀秋月說一聲就離了桌。
至於沈玄青,他原本想著成親後這幾天都在家待著,等三朝回門後再收拾打獵的家夥事進山,但看陸穀低頭不敢言語的模樣,他想了想,就到後院去了。
桌上隻剩他們三人,陸穀緊繃的身體才微微放鬆了一點。
“還有這麽些,咱們幾個分著吃完,別剩下。”紀秋月將菜碗往他們三人這邊挪了挪。
沈雁吃飽了,她胃口小,現在天熱東西都不好放,一看陸穀不動筷子,反正她吃不動了,就跟昨晚一樣給陸穀碗裏夾了幾塊魚還有肉。
陸穀還沒吃呢,忽然就見三條狗從後院竄出來,聞著肉香直奔堂屋來了。
兩條細狗皮毛順滑,腿長細腰,比一般的狗要高,一看就跑得快,尖牙露出來當即就讓陸穀想到了咬人惡犬這幾個字。
這還不算,在它們後邊緊跟著一條狼青色的大狗,四肢粗壯有力,體態勻稱矯健,看起來哪裏像狗,倒像是山裏跑出來的半人高大狼。
不過比起兩隻細犬,這條大狗灰藍色的眼眸微垂,走進來後視線才在堂屋裏轉一圈,縱是發現陸穀這個生人,它也隻是圍過來輕嗅兩下,像是記住了味道,接著就走到屋簷下的陰涼處趴著了,無論動作還是神態看起來都十分沉穩,反而不叫人那麽害怕。
陸穀昨晚睡覺時聽見了後院有狗叫,但沒想到沈家養了三條,還都長得這麽高這麽大。
“去!”紀秋月抬手揮走了圍著陸穀轉的兩條細狗。
這時沈玄青從後院出來了,他口中一聲輕喝,人往外麵走,三條狗就跟上去了。
沈家人一看他沒帶別的,就知道不進深山,隻在外圍攆兔子逮山雞。
“我飽了。”沈雁說了一句,就將沈玄青二人的空碗都端走了,等從廚房出來,她順手給藥爐下添了根細柴,讓慢慢煎著。
半碗雜米飯,一碗香濃暖和的雞湯,沈雁還給他夾了好些肉和菜,叫陸穀久違地填飽了肚子。
胃裏是飽的暖的,連心肝脾肺腎都似熱起來,讓他有了幾分精神。
飯後紀秋月在廚房忙碌,她幹慣了,沒讓陸穀插手,恰好這時藥也煎好了,他拿了碗去倒。
滾燙的藥難以下口,隻得放到旁邊晾著。
沈雁用長竹竿趕著一群鴨子從後院出來,見陸穀無所事事,她自己放鴨子也沒個人陪,就問道:“你去不去?”
吃了沈家的飯,藥錢應該也是沈家掏的,幹活自然是應該的,陸穀忙不迭就跟著沈雁出了門。
“水塘不遠,就在屋後麵。”沈雁邊走邊說。
清溪村離山近,沈家又是村子最後一家,從山裏流出來的清溪河離他家屋後也就半裏地,兩人走到屋後一眼就能看到河水,還有特意引水圍起來的一片小水塘。
將鴨子趕進水塘後,沈雁也沒閑著,在附近找雞愛吃的草,尤其有草籽的,雞愛啄,□□用長藤紮成一捆捆帶回去,要麽直接扔進雞圈,要麽剁碎了和麩子穀糠攪在一起喂雞,雞可愛吃了,長得也好。
見陸穀彎腰站起的時候身形搖晃,想來是因頭上有傷,她指著水塘邊上一塊自己常坐的白石頭說:“你在這兒坐著別動,拿竹竿別讓鴨子順著水跑到河裏就成,我到那邊去打草。”
陸穀訥訥坐下了,他不敢偷懶,但一蹲一起眼前就發黑,頭也暈,隻得緩一會兒。
遠遠的,他聽見山坡上傳來幾聲狗叫,立馬想起跟著沈玄青出門的那三條狗。
果不其然,真的是它們。
往山坡那邊走,樹木就多起來,陸穀能看到沈雁的身影,兩條細狗從坡上衝下來,想來沈玄青就在附近。
陸穀不敢再看那邊了,望向了水塘裏遊水覓食的鴨子。
很快,沈雁提著捆草就過來了,見鴨子都在,她對陸穀說:“陸穀哥哥,二青哥說太陽大了,讓你回去呢。”
頭一次被沈雁喊哥哥,陸穀就算是反應過來了,表情也訕訕的,沒有過多言語,隻問道:“那鴨子怎麽辦?”
沈雁指著山坡那邊說:“那不是大灰,有它看著就成。”
陸穀順著她手指看去,果然,那條狼青色大狗往水塘這邊走來。
“大灰可聰明了,上次大青哥褂子落在地裏,就是它給叼回家的。”沈雁和陸穀熟悉了一點,話慢慢多起來,況且她剛才碰見沈玄青,二哥哥跟她說陸穀是新夫郎,身份自然就不同了,給講講家裏的事也是應該的。
他倆一進門,紀秋月看見了,說道:“正好,藥能喝了。”
而等陸穀喝完藥後,就被沈雁拉進了新房裏。
他知道這是沈玄青的屋子,登時就手足無措,不知是為何。
“二哥哥說了,讓你喝了藥睡會兒,好歹把傷養養。”沈雁看他身上還穿著昨日杜荷花給的破舊衣裳,就打開陪嫁過來的箱子翻找。
農戶人家沒多少陪嫁的好東西,一般會把雙兒在娘家常穿的衣裳都放進去,好歹給放滿了。
當時陸家說好了陪一床新被過來,這倒是沒糊弄,不然箱子太輕,他們清溪村過去搬的人都會嚷嚷開來。
沈雁隻在箱子裏找到兩身陸穀的衣服,就再沒了,冬衣一個都不見,哪能不知道是被杜荷花給克扣了。
“你要不換了?”她轉頭問陸穀,見他點頭又說道:“那你就在這裏睡,不然二青哥回來要罵我的。”
昨晚二哥哥先進了房,她其實有想到陸穀會不敢進去,可她跟衛蘭香住一個屋,沒法喊陸穀。
要是天冷還能找個由頭,但這會兒還是夏天。再說了,昨天她也不知道沈玄青的意思,娘又被氣成那樣,她哪敢自作主張。
沈雁說完就出去了,還給他帶上了門。
陸穀惶然抱著衣裳,怎麽都想不透原由。若他膽子大一點,說不準還會猜到一點,可他並非如此,隻能照著沈雁的話去做,畢竟是沈玄青的意思。
臨換衣裳的時候,他看了眼鋪著紅被的床,幹淨歸整,遠不是他能汙了的,於是就去洗臉洗胳膊,連腳和小腿都用手撩出來水洗了一遍,而這裏卻沒有他的布巾,隻得坐在院裏曬。
幸好沈玄青沈堯青都不在,太陽也夠熱,陸穀很快就曬幹了。
前天夜裏,還在陸家的時候,按著出嫁前的規矩,杜荷花不情不願給他燒了一大鍋水,讓兩個滿福婆子給他洗了個澡,渾身都搓得通紅,但也徹底幹淨輕快了。
是以當陸穀換好幹淨衣裳小心翼翼躺在床邊後,心裏就沒有那麽多會弄髒新被的惶恐。他躺下來,隻覺身下床褥無比柔軟,甚至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不知道,沈家為了迎娶新夫郎,洗床席裀褥時往水裏加了煮出來的香草水,聞著香還更幹淨,可謂是花了一番心思。
陸穀很久沒睡過這樣好的床了,在陸家他和陸文住一個屋,有個石頭泥巴壘起來的破木板床,即便是這樣,杜荷花還常常將他趕到柴房睡。
因著額角傷勢的緣故,他時不時會感到一陣頭暈,但很快又恢複了,就沒有放在心上,不過現在一躺下來,身心都像是陷入柔軟的褥子裏,逐漸變得昏沉起來。
陸穀原本隻想按著沈玄青的話躺到對方回來,這樣沈雁就不用挨罵了,他沒想到自己會睡過去,還睡得很沉,連紀秋月進來給他蓋薄被都一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