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當他是他
作者:月半鬆子      更新:2020-03-29 18:34      字數:2277
  高辰慌忙點頭,“隻要你能救我父親,我什麽都願意。

  青司拍拍高辰的肩膀,“老實說,我覺得你做了一個很爛的決定。

  青司細若無骨的手掌在高辰麵前晃過,“我這雙手掌,大約這輩子都拎不起比這酒壇更重的東西,不說你父親,大約是連你都拽不動的。

  “那要怎麽辦?

  眼看高漸離就要不行,高辰臉上越發驚慌。

  青司見此心裏一軟,“放心吧,有我哪。

  高辰不明白這意思,如果神女都拉不動父親,他又能怎麽做?

  青司折身返回,她伸手探了探高漸離的鼻息,鼻息緩慢,氣若遊絲。

  交疊的衣領被青司伸手挑來,被繃帶緊緊纏裹的傷口,好似已經解開,大片大片的血跡在繃帶上泅開。

  “這傷院判當時是怎麽說的?

  “心脈被刀劍攪碎,父親還能活著,算是因為他多年習武之故,本來靜養一段時日或許也能好,可先是皇祖母,又是百裏……父王才成了這副樣子。

  “這是他咎由自取。

  青司團起一捧軟綿的白雪在手上壓成一個不怎麽美好的雪球,然後拍到高漸離滲出血水的胸口上。

  看著神女這動作,高辰還想再說什麽,可是他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

  “想說什麽就說吧。

  “沒……高辰垂頭道,“謝謝你願意救我父親。

  “我可沒救他,青司可沒將這話放在心上,“他的傷勢太重,非你我可以救下的,我能做的,最多就隻是讓他的傷勢不再惡化下去,剩下的,聽天由命吧。

  百裏青司說著站起身來,四周白雪茫茫看上去並沒有什麽可以借用的東西。

  可是她記得,這附近好像還有一些零碎的木板,那東西,或許可以用的上。

  周圍天氣太冷,青司舉起手邊的酒壇往嘴裏狠狠灌了一大口,等到這熱辣的酒液入腹,她才覺得好了一些。

  “你要不要也來一點?青司舉著不多的酒水看向高辰,“雖然味道不怎麽好,但是喝了能讓人暖和。

  “我不冷,高辰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他猶豫到,“能給我父親來一點嗎,他躺在這裏,應該也很冷。

  尤其傷口上還放了一大坨冰雪。

  “如果你不想他死的話,最好不要。

  烈酒活血,所以才讓人覺得暖和,可是高漸離心口有傷,一旦活血,他大約是真的不用救了。

  青司把酒壇遞給高辰,“好好抱著,我若是回來時它不在,我就將你父親活生生的埋進風雪裏。

  高辰緊張的抱著酒壇,“我會將它看好的。

  看著高辰這模樣,青司笑著摸摸他的發心,離開了。

  她的腳步踩在積雪上,而她卻在借著這積雪在丈量腳下的廢墟。

  她記得她曾艱難的爬過那個角落,又在那裏閉著眼睛安然求死。

  她記得她被大火焚燒時的掙紮,亦記得肌膚被燒毀時的痛楚,她以為她要死了的。

  然後鳩摩穿著那身破敗的僧衣,用穿著草鞋的腳掌踢開了眼前那扇代表著“生的大門,盡管那時的她一心為死。

  因為當時的痛楚太過劇烈,卻以有些事即使過去經年,她也記憶猶新。

  青司在某處停下,她記得,這裏有尚算完好的木板。

  一塊高辰抱著酒壇癡等著神女回來,風雪漫天,眼前高漸離的身上甚至覆蓋了一層薄雪。

  時間仿佛被拉的無限漫長,就在高辰覺得青司先前那番話隻是為了將自己更好的留下後,那鵝毛般的風雪裏,終於走出一個艱難的身影。

  她邁出的每一步,看上去都很吃力。

  此時她正在拖拽著一塊門板樣的東西冒著風雪趕回來。

  高辰急忙跑過去幫忙,可是他還未靠近,那裏百裏青司就接過酒壇原地一坐。

  手腕上的每一寸筋骨都在劇烈疼痛,青司舉起手來,看著那些隱在肌膚下的淡青色血管。

  多虧她當年手腳利落,把手筋腳筋切的整齊,要不然她現在隻是一個隻能喘息的廢人。

  “剩下的你來吧。青司舉著酒壇仰頭灌了一口熱辣的酒液,也將那些不能訴之於口的過去一同吞咽下去。

  “把他弄到木板上,我帶你去一個能夠暫時安置他的地方。

  高辰看了看眼前的神女,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她的語氣冷淡了許多。

  高辰看看眼前已經腐朽出裂紋的木板,又看看躺在一旁的高漸離。

  父親是自己的,她能把木板送來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風雪依舊,事不宜遲。

  高辰拉著木板前行,與他想象的沉重費勁不一樣,這木板在雪地上滑行的很是順暢。

  “神女,能勞煩你幫下忙嗎。

  高漸離畢竟是成年男子,肩寬體長,即使消瘦身形依然健碩,這樣的高漸離根本不是一個七歲孩童能挪的動的。

  所以,高辰再次向著青司尋求幫助。

  可是這一次青司跳開了。

  “你記清楚,我是想讓他死的那一個。

  高辰不明白明明做的一切都是在幫他,為什麽對方一定要提及“死這個字。

  “你為什麽想讓父王死?

  高辰憋著一張小臉,艱難的推動身旁的高漸離,可是高漸離紋絲未動。

  風雪越來越大,高辰額上竟然冒了熱汗。

  她為什麽想他死?

  這真是個好問題。

  這當然是因為他該死。

  不過他大約是死不了的吧,就如同前世那樣,活到最後,笑傲稱帝。

  “你知道“攝政王這三個字對於西周意味著什麽嗎?

  “難道不隻是父親代政的名號?

  “怎麽可能。青司笑到,“是人都有怯懦的時候,可是當你手裏握有兵器,你又會覺得信心倍增,你說是也不是?

  “聽上去,確實是如此沒錯,可是,這跟我父王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青司道,“你的父親將自己磨礪成了一把長劍,隻要他在西周,百姓就覺得自己無堅不摧。

  所以這才是高秀德不放過對方的原因。

  “是這樣嗎?高辰眼中閃過很多,“我覺得……他隻是我的父親而已。

  什麽攝政王,戰神,那都不過是一介稱號,隻有父親這兩個字是永遠不會被磨滅的。

  青司神色複雜的看著眼前的高辰。

  說實話,她從來沒有看著高漸離的時候,隻當他是高漸離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