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我什麽都願意
作者:月半鬆子      更新:2020-03-29 18:34      字數:2390
  “母親你在那邊過的可好?狂風卷起漫天飛雪,飄落的潔白似乎能將這世間一切掩蓋。

  “母親,我過得不好,無知無覺的活著,卻又不敢去死。

  青司靠著墳瑩,眼淚尚未流出,就被凝動在眼角。

  “母親,你與父親走的慢些,等到這西周沒了,等到那些該死之人都死了,咱們一家三口再去黃泉路上慢慢團聚。

  風雪依舊,高辰邁著幾近凍僵的雙腿,往前一步又一步的走著。

  腳印在白雪之上留下,又被身後傾天冰雪覆蓋。

  “父親,歇一歇吧。

  有聲音從風波林後傳來,青司用拇指揩去那滴凍淚,將取下的青銅麵具緩緩覆上臉頰。

  那些被大火燒燙,烙印成無法泯滅的痕跡,就如同這雪一樣,被人仿佛不著痕跡的抹去。

  青司的手指不經意的撫過臉頰,她的麵容全部被大火燒毀,這張臉是季行止與鳩摩於自己百般拚湊出來的。

  曾經的西周第一美人,沒了能讓人稱讚的臉蛋,餘下的或許就隻有一顆浸滿仇恨的野心。

  青司提著半空的酒壇緩緩站起,即使眼前風雪迷人,可任有一角厚重紙傘從風波林後緩緩露出。

  高辰高舉著手中的紙傘,緊緊地跟在身旁這人的身邊。

  他的年紀尚幼,即使手臂高舉,這傘也歪斜的厲害,可是他並不在意,依舊固執而艱難的撐著。

  能讓堂堂隴西世子持傘而行的,這世間就隻有一人。

  他的麵容蒼白而消瘦,風雪卷動他的衣袖,竟讓這西周戰神顯露出幾分嬴弱不勝涼風之感來。

  即使他的腳步急切而虛浮,可是他卻走的很慢,她記得,他好像給自己來了一劍。

  青司垂眼看向手中的酒壇,眼底有苦笑百般掙紮而過。

  明明那劍是可以結果了高秀德的,可是到了最後,他還是停下了。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模一樣,除了……那紮向自己心窩的一劍。

  “堂堂西周攝政王,即使身受重傷也要附庸風雅的來這風波林賞雪嗎?

  青司的聲音低沉而暗啞,就像是淬滿了怨恨毒汁的曼陀羅。

  “住口!高辰睜著一雙異色瞳孔,羞憤的看著眼前這個神女,“不準你這麽說我父王,我們……

  “一同賞雪對吧?青司緩緩的笑著,仰頭狠狠灌了一口壇中烈酒。

  “可惜啊這雪景雖好,卻是由累累白骨堆積而成。

  高漸離似乎沒有聽到耳邊這些譏笑,他緩慢的邁著步子,卻目光堅定的看著前方沒有墓碑的荒涼墳瑩。

  說不上為什麽,青司覺得心裏有把邪火騰的升起。

  他來做什麽哪……

  緬懷故人?

  誠心悔過?

  還是來她這裏燒傷一把紙錢,再假惺惺的落上兩滴淚?

  “你知道的吧,她根本不想見到你。青司嘴角勾著笑意,眼中火焰幽幽亮著,“你這個殺人凶手。

  青司的聲音在這風雪之中響起,讓那一路沒有停下的腳步,驟然頓住。

  心髒劇烈的疼痛著,高漸離眉頭一顰,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來。

  “父親,您沒事吧。

  高辰急忙跑過來,查看高漸離的傷勢,“院判說了,您現在不能隨意移動,偏您……

  高漸離搖了搖頭,將那絲血跡在指尖抿去。

  他知道,他們說的都對,如今母後去世,他應該呆在靈堂守靈,可是,他就是很想過來看看。

  看著高漸離這副硬撐的模樣,青司嘴角笑意越重。

  “知道嗎,你現在像極了一隻兔死狐悲的狐狸。

  “你住口!高辰看著青司怒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憑什麽這麽說我父王!

  “你要我知道什麽?

  麵對這隻曾經軟糯的喊著自己姐姐的貓兒,青司那顆冷硬的心腸,總會有一角鬆軟下去。

  “是她在失去母親之際,你父親與高祖帝兄弟情深?還是她在苟延殘喘隻求一死之時,你父親正做他悠閑自在的攝政王?

  顰著的眉頭越來越重,嘴角溢出的鮮血也越來越多,他的身體看上去快要撐不住了,可是青司這才說的興致漸起。

  “小貓兒,你吃過烤肉嗎?

  高辰不明白眼前這神女為什麽要這樣問自己。

  “吃過,怎麽了?

  “那我告訴你,我遇見百裏青司時,她的模樣就像一塊隻會喘息的烤肉。

  “她的手指焦黑,被火焰灼傷的手臂,隻要輕輕一碰,就會掉落下大片皮肉,你吃烤肉時聞到的是肉香,可是她身上發出的隻有焦糊的氣息……

  “別說了!高辰跑到一側,捂著胸口幹嘔起來,他吐的太過劇烈,最後竟是連眼淚都稀裏嘩啦的掉落下來。

  那些尋常裝起的大人模樣,如同落在淚上的雪花那樣消融不見。

  “父親,我們快回去吧,院判大人找不到你,又該急了。

  高辰一邊舉著衣袖胡亂的擦著眼淚,一邊用那壓抑到顫抖的聲音說著話。

  他不敢讓高漸離看見自己哭,他怕他會忍不住難過。

  可是高辰舉著的衣袖還未放下,那裏就見高漸離緩緩倒了下去。

  青司心裏一緊,她剛往前走了一步,就見高辰已經跑了過去。

  “父親!你怎麽了!

  高辰扳著高漸離沉重的身子,想要將他扶起。

  邁出的腳步猶豫再三,終被青司又被自己唾棄的收回。

  過去做什麽哪?

  青司心下苦澀的看著雙眸緊閉,麵如金紙的高漸離,明明這人也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凶手之一。

  提著酒壇的手指不自覺的收緊,即使隻是這酒壇輕微的重量,也讓她脆弱的筋骨覺得酸痛難當。

  這就是他高家,賜予她的。

  青司勾著唇角,轉過身去,大約是這酒壇太重,重的她連嘴角上的笑意都無法維持住。

  不如就讓他死了吧,免得,以後對上時,還心有不忍。

  “父親?父親?看著昏迷的高漸離,高辰一時手足無措。

  “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四周風雪莽莽,他們出來時,又誰都不知曉,若是……

  高辰看向那個正在離開的背影,踩著滿地積雪踉踉蹌蹌的跑出。

  “求求你,救救他吧。高辰攔在青司麵前,那雙異瞳被眼淚染得一片紅腫,“他受了重傷,又冒著風雪徒步走了三十多裏,你若是不救他,他就要死了……

  青司掀了掀唇,卻又硬著心腸冷下臉去。

  “不救。

  “求求你了,高辰拉著青司的衣袖,帶著哭腔的聲音一句句的哀求著。

  “十年壽元二十年壽元,隻要你答應救他,我什麽都願意。

  青司垂頭看向眼前苦苦哀求的高辰,“你真的什麽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