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前些日子佐去東邊賑災，這是那邊的百姓感恩您與父皇心慈，特意寫下的感懷之語。

  高佐將先前尚未獻出的厚重棉布獻上，他想展開為太後和高祖帝觀看一番。

  可因著先前之事，孝賢太後真是對這些梁國之人百般厭惡，她示意芳若上前收下，就此沒了下文。

  高佐知道這其中原因，但是這也是不可避免的。

  誰讓身為西周太子的他，擁有一半梁國血脈。

  從他出生高祖帝為他取名為“佐開始，就已經為他定下了他以後要走的路。

  而擁有西周血脈的他，又被梁國與母親視為恥辱，他們厭惡著他，卻又不的不借他達到目的。

  朝庭上的大臣，受過梁國荼害的蔑視於他。

  後宮裏的其他兄弟，又將他這個母族勢大的皇長子看做勁敵，欲除之後快。

  高佐想著退回桌案之後，一個人靜靜的飲用著酒壺裏的酒釀。

  似乎他一直都是不受人歡迎的，即使他謙遜有禮，即使他禮賢下士。

  但那些表麵上對著他心存感激之人，背地裏為免不是嘲笑於他。

  笑他血統低賤，笑他癡心妄想。

  高佐將杯中酒釀一口飲盡，今日之事，將他以前壓在心底的東西盡數牽扯出來。

  這種情緒不好，尤其在高祖帝與太後麵前，一點點的蛛絲馬跡露出，都代表著全盤覆滅。

  高佐微微的笑著，溫潤無害的模樣，就像先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壽宴繼續，底下的大臣夫人，紛紛將帶來的壽禮送上。

  其實並沒有什麽好看的，這些王公大臣早就將自己活成了人精。

  即使自己手上真有什麽奇珍異寶也不會真的獻上，若是這東西的來曆一個不好，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青司還小小的期待了一把蔣碧微的壽禮，可是上前獻禮的卻是琴家大房嫡子——琴沁。

  是了，青司差點都忘了，沒了她百裏青司，他琴長風就隻是一個琴家三爺。

  這種重要的場合，怎麽也輪不到他出麵。

  眼看這壽禮就要獻完了，孝賢太後卻一副不怎麽開心的樣子。

  “阿辰，你看這旁人的壽禮都獻完了，怎麽祖母還沒有等到你的禮物，是不是阿辰粗心，給忘記了。

  “這怎麽可能。

  貓兒一本正經道，“孫兒就是將自己的生辰忘記了，那也是萬萬不敢將皇祖母的生辰給忘卻的。

  即使貓兒真的忘記了，孝賢太後又怎麽會真的在意。

  “那祖母可要好好看看阿辰的禮物。

  “這個還不好說。

  貓兒整整金冠正想站出，可是站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還請祖母允許阿辰準備片刻。

  貓兒暗中扯了扯青司的衣袖。

  “百裏姐姐，你可給祖母獻上了壽禮？

  “之前就已經送過了，百裏青司不知貓兒為何突然會這樣問。

  “你現在不過去，可是因為怯場？

  “我怎麽會膽怯。貓兒看著這滿堂的賓客縮了縮自己的脖子。

  “本來我是想著在萬眾矚目下出現的，為此我還好好去學了一套拳發，可是……

  貓兒無奈道。

  “父王先前太出彩了，我怕我一個做不好，別人說我及不上父親威名。

  原來是這樣。

  青司道，“你也想成為戰神？

  “當然想，想到先前高漸離力挫南鳳的樣子，貓兒就覺得一陣熱血沸騰。

  男兒當為此，說的就是自己父親啊。

  貓兒這模樣，青司又哪裏看不懂。

  “你是不是覺得你父親很厲害？

  “難道不厲害？

  若是以前青司定然也會這樣覺得，可是想到那個被蛇咬上一口，就腫成麵口袋的重樓，再想想隻是聞到酒氣就意識全無，連自己打了她都不知曉的燕王。

  青司這敬畏之心，真是半點提不起來。

  “為什麽不試著去超越他。

  青司鄭重道，“知道嗎，有些人放在心底仰望，遠不如將他踩在腳下高歌來的痛快。

  “踩在腳下高歌？

  將自己的父親……踩在腳下？

  這種事貓兒以前是想都沒想過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如今被青司一提，他心裏還會有點不自覺的暗爽與期待。

  “我……能做到嗎？

  “這要問你自己。

  “你覺得你是龍，那這天下重重鎖籠都無法將你囚困，若你覺得自己是蟲，那咫尺距離你都需要爬上很久。

  青司看著貓兒，“你想做那個？

  他想做那個？

  貓兒站起身來，越過桌岸向著大殿中央走去。

  這一次，他沒有猶豫，亦沒有遲疑，因為他想做將自己父親踩在腳下，最為厲害的那一個！

  “隴西世子高辰，拜見太皇太後。

  見貓兒如此孝賢太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她的孫兒被他的父親教養的很好。

  “高辰並未準備什麽特殊的壽禮，唯有將近日新學的一套拳法拿出，搏太皇太後一笑。

  貓兒袖子一挽，尚還稚嫩的手掌，提於肋下，握成雙拳。

  馬步張開，提肘上前，他的身法或許稚嫩，他的拳頭或許還沒有什麽力道，可是他神情專注，眼中是從未有過的認真與堅定。

  要成為超越父親的人。

  這個念頭，隨著他揮出的拳腳，一點點變得堅定起來。

  原本以為會很漫長的拳法，就在碾轉踢騰間稍縱即逝。

  貓兒年紀還小，一套拳打下來，還是有些累的。

  挺起的小胸脯劇烈的起伏，他的小臉通紅，額頭鼻尖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可是他的眼睛卻是極亮。

  他看見了別人眼中的驚歎，還有他父親隱在眉間的滿意笑容。

  “好！

  高祖帝扶掌而笑，“不愧是我高家子弟。

  高祖帝此言一出，列位大臣自當紛紛讚歎。

  “真不愧是燕王之子。

  “當有乃父之風。

  “……

  這些讚歎在貓兒以前聽來，那自然是無比的歡呼雀躍，可是現在的他不這麽想了。

  因為他已經有了別的目標。

  不是成為他父親那樣的人，而是超越他的父親！

  當自己的兒子站在那裏接受諸人的讚美時，高漸離看著的卻是青司。

  他們剛才那番低聲言語，或許聲音還不夠低，那些“把自己踩在腳下的言論，他卻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高漸離靠近青司，他們本來就坐的近，如今一挨，兩人簡直就像貼在一起。

  青司往身旁側了側身子，這樣近的距離，她很不喜歡。

  “你想讓他把我踩在腳下，嗯？

  高漸離這話一出青司立馬不動了。

  ！！！

  先前那番話他竟然都聽到了！

  青司姿態端莊的拂了拂衣袖，神色卻有些疑惑的看向高漸離。

  “燕王殿下說的何意，百裏不是很懂。

  高漸離看著青司，嘴角笑意一點點放大起來。

  “卿卿，你不乖起來，還是一樣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