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有口難言
作者:月半鬆子      更新:2020-03-29 18:17      字數:2275
  一直陷在昏迷中的男人,終於從漫長的昏睡中睜開了眼睛。

  “你總算醒了!

  貓兒丟下碗裏的薑水甜蛋,向著床頭跑來。

  “你不知道,你昏睡這兩日我可擔心死了。貓兒握著自家阿爹的手,情深意切的表著孝心。

  “你看看,我這兩日吃不下睡不好的,整個人都憔悴消瘦了許多。

  看看自家兒子胖了一圈的臉頰,醒來的人伸手抹去了貓兒臉頰上沾著的蛋黃。

  麵對鐵證,貓兒隻能笑眯眯的裝作什麽都沒看見。

  他撐著坐起身來,眉頭幾不可察的一顰。

  雖然隻是尋常毒蛇,但他好像對於蛇毒天生就沒有阻擋之力。

  氣脈淤堵,經脈滯澀,怕是要將養許久才能好。

  見自家老爹要下床,貓兒狗腿的跑到一邊,捧著一雙剛做好的短靴急忙跑了過來。

  “這是蓮姑姑剛做好的新鞋,說是為了報答你對美人姐姐的救命之恩。

  貓兒殷勤的將短靴在床下擺好,還不忘提醒自己的貢獻。

  “您快試試,這鞋的尺寸還是我量的哪。

  醒來的人沒有動,隻是看著底下小意討好的貓兒。

  他從隴西一直追到京城之外,這小子可好,見著自己一頭紮進了山林。

  看著自家老爹這目光,貓兒隻覺頭皮發麻。

  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幹淨利落的在床前噗通跪下。

  “貓兒知錯了,還請您饒過貓兒這次。

  坐在床沿的男人沒有吭聲,那雙看似溫潤的眼底閃過一絲稟冽。

  顯然對於貓兒認錯的態度,他很不滿意。

  貓兒狠狠心,取過一旁的雞毛撣子,雙手高舉著再次跪了下去。

  “您要真覺得不解氣,那就狠狠的打我一頓吧,隻是萬請您不要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貓兒為自己這招以退為進暗暗喝彩。

  他以前也常常做錯事,但對麵這人,卻從未對自己下過手。

  看著跪在底下的貓兒一副悍不為死的模樣,坐著的男人伸出手去。

  這還真要動手啊。

  想到那些個死在男人手下的人,貓兒嚇的一個機靈,趕忙將那雞毛撣子藏到了身後。

  似是覺得自己這樣做太過明顯了些,貓兒尢自辯解。

  “我這不是怕你將我打壞了,心疼嗎?

  伸在自己麵前的那隻手沒有動。

  看來是糊弄不過去了。

  貓兒期期艾艾的將雞毛撣子放到對方手裏,背著床沿轉過身去。

  他跪在那裏腰杆挺得筆直,心中卻動如擂鼓。

  眼見握著的雞毛撣子被身後之人揚起,貓兒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再努力上一把。

  “您是我的父親,按理說這父親教訓兒子是天經地義,您要罰我,我沒什麽好說的,可是在罰我之前,您總要告訴我為什麽吧?

  揚起的雞毛撣子頓了頓。

  看來有用,貓兒定定心繼續說了下去。

  “貓兒本就沒有娘親,雖然有爹爹照顧,可是您每日裏不是處理政事,就是巡視軍營,將貓兒獨自丟給那群女人看著。

  想到昔日種種,貓兒心裏也是氣憤,這求情之詞竟然變得越發像起指責來。

  “都說沒娘的孩子像根草,她們麵上對我好,捧著我,圍著我,可腦子裏想的還不是:怎麽通過我成為你的女人!

  “貓兒再怎麽說也是個男兒郎,又怎麽能和一群整日塗脂抹粉的女人待在一起,而且她們麵上雖然不顯,可是貓兒知道,他們都在心裏嘲笑貓兒不得父親喜愛,嘲笑貓兒是個舞姬生下的孩子。

  貓兒越說越難受,大大的眼睛裏開始稀裏嘩啦的向外掉著淚珠。

  “你們都不喜歡我,我去找最疼我的祖母總行了吧,都說養不教父之過,您說我錯了,那這錯您至少也占了一半!

  看著貓兒的眼睛垂了下去。

  他有時確實忽略了貓兒的感受,可是這不代表他能縱容貓兒孤身一人離開隴西,獨自上京。

  雞毛撣子再次揚起,見身後之人不改初衷,貓兒哭的更厲害了。

  我的小身板呦,我已經盡力了,奈何身後這人是個油鹽不進的。

  眼看就要落下,貓兒正打算咬牙挺過,忽聽得房門被推開的聲響。

  貓兒滿懷希翼的看去,就見青司捧著藥臼推門而進。

  坐在床沿的男人拿著雞毛撣子。

  跪在地上的貓兒哭的稀裏嘩啦。

  站在門口的青司頓了頓,又掩上房門退了出去。

  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她一個外人在場不好。

  眼見的希望破滅,貓兒更是一臉的生無可戀。

  雞毛撣子去勢不停,貓兒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啪啪啪揚起的雞毛撣子在貓兒脊背上抽了三下,而跪在那裏的貓兒卻是一臉驚奇。

  竟然不疼!

  這三下,簡直就像撓癢癢般,無足輕重。

  “起來吧……事實上,他是想要這麽說的,可是他的喉嚨卻隻發出一陣嘶啞的聲響。

  聽到這聲響,貓兒轉過頭去就見自家老爹眉頭緊皺,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

  “您怎麽了?

  貓兒麻溜的爬起。

  坐在那裏的人張嘴試著說了幾句話,可是無一例外,發出的聲音都沙啞的像是吞了碳。

  經過昨日一夜暴雨,今日天光大好,明媚的陽光穿過院裏那顆不知活了幾百年的菩提樹,將尚帶著翠色的光線輕輕灑落於地。

  她以前經常夢到這顆菩提樹,還有樹下坐著翻閱經卷的母親。

  而記憶中的自己總是不耐的站在遠處,即討厭成日看著經文的母親,又希望對方能多看自己一眼。

  曾經平凡到甚至有些厭惡的時光,在失去之後,卻越發變得彌足珍貴。

  在那些口不能言,無法動彈的日子裏,她隻能用夢境去一一描摹過往。

  青司正想的出神,忽聽得身後傳來貓兒的驚呼。

  “百裏姐姐!你快來啊,我父親的嗓子壞了!

  青司放下手上的藥臼,走向床邊。

  “張嘴。

  坐在床沿的男人沒有動,人的耐心總是有限的,百裏青司的耐心更是少的可憐。

  所以她直接上前,抬起了對方的下巴,食指拇指微微用力,迫使對方張開嘴來。

  貓兒緊張的咬住了自己的袖子。

  上一個敢對自家老爹這麽做的,恐怕連屍骨都沒剩下。

  百裏姐姐果然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