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調情
作者:玖月晞      更新:2022-03-26 13:19      字數:6341
  灶屋離堂屋很近,一眼就能看見大門。

  程迦抱著相機,本能地大步走向灶屋門口,突然脖子後一股猛力。彭野揪住她的後衣領把她拉到身後貼住牆壁,眼神示意她噤聲且別亂動。

  程迦看他一眼,真沒動了。

  她籠在他高大的背影裏,抬眼盯著他的後腦勺看。他的頭發不算短,應該有段時間沒剪了,摸上去或許不會紮手。

  她看見他下意識摁住左腰處,那裏隱約有個凸起,程迦知道是槍。

  程迦抬起相機拍下他的背影,畫麵的角落裏有表情嚴肅伺機而動的尼瑪和石頭,還有冒著炊煙的灶。

  灶屋裏全是米香,氣氛卻極其緊張。驛站外風聲更大了,冰雹子砸得木房劈啪響。

  “砰砰砰!哐哐哐!”外邊的人很暴躁,拍門變成了踹門。

  驛站的老婆婆從樓上蹣跚走過來,“來啦……來啦……”

  十六躲靠在門框的另一邊,和彭野交換著眼神。

  彭野側貼在牆上,盯著大門,同時,左手摸到身後,在摸空氣。

  程迦低下頭,盯著他寬大的手掌看,她慎重地把手伸過去,於是,彭野的指尖觸到了她的指尖。

  有那麽一瞬間,是頓了一下的。

  他的手往上伸得更遠一些,試圖握住她的手腕。可程迦敏捷又靈巧地回縮,結果他抓住了她的手,指尖戳到她手心。

  她的心顫了一下,瞬間被他用力“帶”著,“拉扯”著,順勢貼到他後背上。

  她感到他的身體僵了一瞬。

  她的臉挨在他的後脖頸,緩緩地呼出一口氣,他又僵了僵。

  他算是把“乘人之危”這個詞的一筆一畫都給體會清楚了。

  但這種時刻,他沒心思和她鬥法。

  程迦握緊他的手,貼靠在他背上,他手掌的溫度很高,背也很牢靠,讓她不免想睡覺。

  所有人都緊張待命。

  程迦卻在想,他脖子上有股自然的清香,她懷疑他洗澡的肥皂其實是洗衣服的,比如,皂莢?

  “來了。”老婆婆撤下門閂,打開大門。

  頃刻間,風雪和寒氣翻滾進來,帶著兩個直跺腳的姑娘,一個濃妝豔抹,穿著糖果色夾克和緊身褲,直抱怨道:“我的媽呀,什麽鬼天氣,凍死了凍死了!”

  另一個素雅些,一身綠色衝鋒衣,牙齒咯咯直打戰,“天氣預報不是這麽說的啊。”

  虛驚一場。

  程迦最先反應過來,很決絕地抽離彭野的手掌,轉身走了。

  彭野回頭,卻隻看到她淡定的背影,她抱著相機又選景去了。

  那模樣,仿佛剛才是他趁機占便宜把她“拉拽”得她前胸貼他後背。她迫於形勢,隻能勉為其難地和他咚一下。現在危機解除,她就趕緊甩手。

  沒有言語能形容彭野此刻的心情。

  “安安,我手機去哪兒了,你看見我手機了嗎?”糖果色夾克的女孩左轉右轉,翻行李。

  叫安安的女孩說:“你一直自己拿著啊,兜裏找找。肖玲你別急,我撥你的電話……”

  肖玲停下等鈴聲響,可,十幾秒鍾過去了,沒有聲音。她濃妝的臉一下子扭曲了,“丟了,一定是丟了。我得出去找。郭立得聯係我的。”說著要轉身出門。

  “現在不能出去……”老婆婆攔住肖玲,看向安安,“姑娘,你得勸勸你朋友,雪這麽大,天都黑了,出去不得啊……”

  安安拉住肖玲,“明天再找吧。車壞了,這走一路都沒人家,你沒凍慘啊。”

  肖玲發牢騷道:“郭立給我打電話怎麽辦?他也沒你號碼,聯係不到我怎麽辦?或許就掉在附近了,你用手機不停打我電話,一定找得到。”

  老婆婆拉不住,扭頭對灶屋裏的人喊:“你們來幫忙說說。”

  兩個女孩這才發現灶屋有人,扭頭一看,尼瑪正好奇地看著她們。肖玲的臉瞬間白了一度,連連往安安身後躲,聲音壓低,害怕得都變了形,“那麽黑,一看就不是好人。”

  肖玲抓住門,顫抖著小聲道:“安安,這店肯定有問題,快逃啊!”

  安安也被她弄得頭皮發毛,尼瑪看懂了她們的意思,窘迫地笑笑,躲到一邊去了。

  尼瑪的身影閃開,安安和肖玲看到一個穿長襯衫的女人,靠在煙霧繚繞的灶台上,捧著相機在拍照。鏡頭黑漆漆泛著白光,遮住了她的臉。

  她穿著高跟鞋,卻沒穿褲子,淺藍紋的長襯衫遮著腿根,她的腿白花花的,又長又直,美極了。

  她放下相機,冷漠地看她們一眼,跟著尼瑪閃開了。

  程迦冷冷地吐出一句:“傻兮兮。”

  尼瑪聽見了,一愣,忙擺手,憨憨笑道:“程迦姐,沒事,我都習慣了。”

  程迦沒理他,點根煙抽了一口,才回頭,臉色並不好,語氣也冷冷道:“過來我這兒……麥朵的照片還沒給你看呢。”

  尼瑪愣頭愣腦的,“姐,你不是說原片不給人看嗎?”

  “讓你過來就過來!”

  “是。”

  十六他們出去了,規勸兩個女生留下。

  石頭說:“風雪太大啦,你們現在跑出去,會迷路的咧。”

  十六說:“氣溫還在下降,萬一你們體力不支暈倒了,或許會被凍死。”

  肖玲被說得有些猶豫,但仍然不太死心,想了想,一下子抓住十六,“大哥哥,要不你們陪我們一起去吧,求求你們幫幫忙了。我的手機真的很重要。”

  十六:“……”

  安安難為情地扯了肖玲一下,“都說了溫度低會被凍死,別人的命不重要了?”

  這時,老婆婆歎了口氣,道:“他們不能走。”

  “為什麽?”

  “這屋裏還住著一個女孩子呢,男人不能分散開。”

  這話怎麽聽怎麽詭異。安安警覺地嗅到了什麽,問:“老婆婆,你有話直說啊。”

  “我本來不想說的,我們這兒的名聲已經夠壞了,壞得村子裏的人都跑出去不回來了。”

  “什麽事啊?”

  老婆婆聲音嘶啞,緩緩道:“女孩子大晚上的別出門,太危險了。咱們這村子裏沒有女人……”

  暴風雨,深夜,驛站,老太婆聲調徐徐,安安和肖玲臉色變了又變。

  “沒有女人,隻有專打女遊客主意的男人。”

  肖玲直哆嗦道:“沒人抓他們?”

  “你們來的路上,見到不少尋人啟事吧?”

  “啊。”

  “人都找不到,抓誰啊?”

  老婆婆說著話,彭野等人都沉默著。

  肖玲嚇得臉色全白,徹底打消了外出的念頭。

  老婆婆又說:“他們是保護站的工作人員,被暴風雪困在這裏,他們在這兒,你們也安全點,不然我也不敢收留你們。”

  彭野和十六都沒說話。

  安安和肖玲看向幾人,很快決定不出門了。

  兩個女孩安置好了下樓,石頭和尼瑪搬了四方的木桌和長板凳,一盤盤熱氣騰騰的飯菜往桌上端。少有葷腥,隻有一盤茄子炒肉,剩下三盤全是素菜。

  這些菜賣相不好,放在平時她們才不會吃,可她們又累又餓,在一旁看著眼饞。她們又看到程迦,她蹺著二郎腿,坐在長板凳上閑散地抽煙,等人齊,她的側臉安靜而冷淡。

  肖玲看到她細細的手腕上戴著卡地亞的手鐲,淡金色的,間隔幾顆閃閃的鑽石。肖玲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同款。

  安安清楚剛才肖玲說的話惹到了尼瑪和她,過來道歉:“剛才對不……”

  程迦頭也不回,大拇指朝尼瑪那邊指指,“和他說。”

  肖玲覺得憋屈,安安拉住她,又困窘地對尼瑪說:“剛才對不起啊,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尼瑪本來就害羞,又不好意思和女人說話,紅著臉連連擺手,說著“沒事兒沒事兒”跑去灶屋盛飯去了。

  安安更加內疚。

  肖玲則盯著桌上的菜,她快餓死了,這荒山野嶺的鬼地方,別說館子小賣部,人都沒幾戶。她和程迦打商量:“那個……咱們搭個夥吧。”

  程迦慢慢側過頭來看她,青白的煙霧籠罩在她臉上,她的眼神像迷霧,看上去竟有種別樣的性感。

  肖玲不喜歡她那平靜又冷淡的表情,像端著什麽,高高在上似的。

  程迦低頭,手指點了點煙灰,空閑的另一隻手伸向她,“先交錢。”

  “好。”肖玲翻錢包,找出二十塊,想想又加了五塊,嘴上卻問,“多少錢啊?”

  程迦說:“一百。”

  “一百?”肖玲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說什麽?就這些菜值一百?!”

  程迦扭頭看她一眼,道:“一人一百。”

  肖玲震驚了,這女人簡直是敲竹杠的能手。

  安安小聲理論:“這是不是太貴了?”

  程迦緩緩呼出一口煙,道:“2008年南方雪災,交通癱瘓,你知道那時高速路上一桶方便麵多少錢嗎?就是這個價。”

  安安一下子說不出話來,肖玲道:“可你這也太貴了,簡直是坐地起價。”

  程迦很安靜地說:“我不強買強賣的。”

  她身體不太活泛,懶得開口多說,語氣相比平時更加淡漠,飄忽得跟煙似的。

  肖玲被她給噎死。她想這女人肯定是那種特能裝、特能較勁使壞、特會沒事就嫉妒年輕女孩的那種女人。

  安安和肖玲在一旁商量後,放了兩張一百在程迦麵前。

  石頭端著大盆米飯走出來,程迦把錢遞給他,“她們兩個要搭夥吃頓晚飯。”

  石頭一愣,頓時喜上眉梢,趕緊擦擦手上的水,把錢接過來,一看是兩張,皺了眉,“這給太多了啊。”石頭立刻還一張回去。

  安安不敢接,看了程迦一眼。肖玲上前接住。

  程迦看了看石頭,也沒攔。

  可石頭還在衣服口袋裏摸,自言自語道:“等等,我給你們找錢啊。”

  他拿出一小卷錢,抽出九張皺巴巴髒兮兮的十塊,遞給她們,“來。”

  安安愣住。這回,連肖玲也不好意思接了。

  安安說:“別找了,我們坐火車吃盒飯都要這麽多錢呢,還吃不飽。”

  肖玲趕緊道:“雪這麽大,萬一我們明天還跟著你們吃呢。”

  “好,好。”石頭笑著說,“那到時候再找錢。”

  程迦抽著煙,什麽話也沒再說了。

  背後腳步聲由遠及近,隨之是彭野低冷的聲音:“誰準你抽煙的?”

  程迦並沒有回頭,她默了默,很聽話地把煙從嘴裏拿下來,還淡淡地笑了笑。她等的就是這句話,她準備俯下身,把煙頭摁滅在地上。

  但彭野上前一步,彎腰接住了她手裏的煙頭,他沒什麽語氣,或許帶點兒不爽,說:“別俯身。”

  程迦就沒有俯身,低頭看著他把煙頭摁在地板上,火光一閃,滅了。

  彭野弓著腰,一抬眼皮看到她光露的腿,還有腿根邊淡藍細紋的襯衫。他說:“上去換衣服。”

  程迦問:“為什麽?”

  屋裏很暖,根本不冷。她輕輕換了個坐姿,兩條白嫩嫩的腿交疊著,不經意摩挲了一下,近在彭野眼前。

  彭野沉默著,站直了身。他看她一眼,知道她又犯作了。和以往一樣,他什麽解釋也沒有,直接說:“你腿太難看。”

  程迦:“……”

  這男人就會對她簡單粗暴是吧,她真是日了狗了。

  程迦換上衣服走出門,尼瑪站在不遠處。

  程迦問:“你怎麽跑上來了?”

  尼瑪揉揉腦袋,說:“七哥叫我喊你下去吃飯。”

  程迦斜著眼瞧他半晌,瞧得他眼睛發毛了,才開口:“尼瑪,你看我……我的表情看上去像相信你的話嗎?”

  尼瑪:“……”

  “憑你也想糊弄我了?”

  尼瑪窘迫地搓搓手,“姐,是真……”

  “他喊我吃飯?嗬,太陽從西邊出來。”她拉上房門,高跟鞋走在木板上響聲清脆,走一步又停下,兀自笑笑,說,“風從月亮上吹過來。”

  尼瑪不敢說謊了,“姐,我怕你生氣,上來看看你。”

  程迦說:“我不會生他的氣。”

  尼瑪心裏一塊石頭落地,“那就好,程迦姐你真好。”

  程迦是真沒生過彭野的氣,從來沒有。她想,有他那副身材,想寵愛都來不及,誰還有心思生氣。

  而且,她很清楚他是故意慪她的。

  她淡淡道:“他說難看就難看了?成天看的不是羊腿就是牛腿,他知道什麽是好看?”

  “對呀對呀。”尼瑪附和,心想程迦還挺堅強的,他想打圓場,便說,“七哥有時候說的話不是那意思。其實,他還挺關心你的。以前我們不認識,以為你是計生用品販子的時候,他也提起過你呢。”

  計生用品販子?程迦夠無語的,隨口道:“他提起過我?”

  “對啊。”

  “說我什麽了?”

  尼瑪眼睛亮晶晶的,實話實說:“他說你是母夜叉。”

  程迦:“……”

  尼瑪說完,又趕緊擺擺手,跟她解釋:“你別誤會,其實是石頭哥說你是女夜叉,七哥就說不是,你是母夜叉。”

  這有可誤會的餘地嗎?

  程迦淡笑一下,說:“我謝謝你們全隊。”

  尼瑪嘿嘿地笑,“不用謝不用謝。”

  程迦還沒下樓,樓下堂屋裏的一桌人就聽到了她的高跟鞋響,清脆,利落,宣告她的登場。

  安安和肖玲扭頭看程迦,然後就挪不開眼了,程迦的衣服很簡單,白色針織衫配黑色呢短裙,一條打底褲,清爽幹練。

  明明很簡單的衣服,看著卻很有品位。

  她個子高瘦卻有料,這衣服往她身上一掛,跟時裝周上的模特兒一樣。

  十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說:“程迦,你先前穿衝鋒衣看不出來,這麽穿真好看。”

  石頭問:“是羊毛做的嗎?”

  程迦問:“除了羊就不能想點兒別的動物?”

  石頭道:“牛?”

  程迦:“……”

  彭野就跟沒看見她似的,盛飯分碗筷。

  四條長凳,十六和石頭坐一條,尼瑪跟著彭野坐一條,安安和肖玲擠一條,沒人敢和程迦坐,倒弄得她一人壓一方,跟老大似的。

  安安和肖玲大學快畢業,年輕女孩對什麽都好奇,活潑又愛侃天,一頓飯的工夫就和十六、石頭聊得熱絡了。除了工作上的事不透露,十六都是有問必答。

  吃完飯,石頭和尼瑪收拾碗筷。安安坐著不好意思,也幫忙收。肖玲則繼續和十六聊天。

  程迦先上樓回房了。

  晚上十點,對她來說太早。放在平日裏,這是她夜生活的開始。但今晚,她無處可去,也無事可做。

  她從盒子裏抽出一支煙含在嘴裏,剛打燃火機,手卻頓住。想起那個微慍的聲音:“誰準你吸煙的?”

  她盯著紅色躥動的火苗看了一會兒,無聲地笑了笑,把煙拿下來,熄掉火焰。

  程迦躺倒在床上,手裏舉著未燃的煙,轉來轉去。木樓並不隔音,不久,走廊上傳來腳步聲,程迦聽得出來是誰。

  她的手停住。

  幾秒鍾後,隔壁房門開了又關,腳步聲在房間的木地板上響起。

  程迦想了一會兒,坐起身,剛要把飽受她手指蹂躪的煙扔進垃圾桶,想想在這兒有錢也難買,又塞回煙盒裏。

  她重新穿上高跟鞋,走過房間的木地板,她知道隔壁的人聽得到。

  她開門又關門,動靜不大不小,不溫柔也不刻意,拿捏得剛好。她走到他門口的步伐也同樣如此。

  程迦倚在他的門邊,安靜地等待。

  我在你的門邊等候,你一定知曉。

  走廊裏燈光昏暗,樓下傳來女孩們的談笑聲,但門的那一邊,格外安靜。

  程迦手心出了點汗,開始把玩打火機。過了不知幾分幾秒,那頭傳來他低沉的嗓音:“誰在外邊?”

  程迦無聲地笑了笑,說:“風。”

  彭野沉默半刻,鬼使神差地問:“哪個方向的?”

  她站在東西走向的走廊上,他的房門麵朝南方。

  程迦說:“你開門,起南風;你不開門,就刮西風。”

  屋裏頭又安靜了,樓下的談話聲依然清晰。

  一秒鍾後,那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彭野拉開房門。

  程迦斜倚著門,摁打火機玩,火苗一明一滅的,照在她臉上。她嘴角還留著淡淡的笑,眼睛仍是那樣平靜。

  他扶著門,並沒有請南風吹進門的意思。

  她看出來了,還問:“不請我進去?”

  他低頭看她,“有事?”

  程迦穿著高跟鞋,還是得仰望他。

  她微微直起身,特意斜靠在門板上,彭野稍稍用力穩住門。他的臉逆著房裏的燈光,輪廓鮮明。

  她感受到他局促的力量,要笑不笑的,眼神筆直,“進去說。”

  彭野道:“在這兒說。”

  她臉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說:“沒事了。”她站直了身子轉過身,打火機不小心掉在地上。

  程迦站在原地,一副我俯身你可能會流鼻血的樣子看著彭野。

  彭野盯著她看,明明預感她有什麽目的,可幾秒鍾後,還是彎腰去撿。

  她低頭看,他的頭在她腿邊。她稍稍下蹲,五指伸進他的頭發,摸了摸。他的頭發茸茸的,有一點點紮手……

  “和我想的一樣軟。”她說。

  彭野站起身,眼神微冷,俯視著她,“你幹什麽?”

  程迦說:“我說軟,‘僅’指你的頭發。”

  彭野:“……”

  他眼神很黑,“有下次,我會不客氣。”

  調情結束。

  程迦筆直地看著他,像在無聲堅持著什麽。

  幾秒鍾後,程迦平靜地開口:“彭野。”

  這是她第一次正式叫他的名字,彭野竟無法接話。

  她說:“你以後別栽在我手裏。”

  她表情不羞不愧,眼神寡淡如水,卻似乎在說:不然,我會整死你。

  彭野看懂了,沒接話。

  樓下,石頭喊:“老七,程迦,快下來。”

  兩人對視著,在較勁,都沒有回答。

  “老七?程迦?”石頭還在喊。

  “來了。”程迦看著彭野,回應道。

  “下去吧。”她淡淡地說著,站直身子,轉身走了。

  彭野冷臉看著木色走廊上程迦的背影,耳畔卻莫名響起她剛才說的話。

  他沒想過她會用那種方式表達,一種讓他瞬間就接受理解且稍稍驚異的方式,像在講隻有兩人能懂的密語。事先沒有約定,拈手就來。

  “你開門,起南風;你不開門,就刮西風。”

  他的門麵朝南方,開門,南風吹進屋;不開門,風從西往東,上走廊。

  她說她是風,他開門,就進屋;不開門,就回房。

  然後,他開門了。

  而另一句話更像魔咒:“彭野,你以後別栽在我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