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責任番外：四歲和十六歲的宿命相遇①

  “2004年青鳥杯全國青少年網球大賽, 男子單人季軍得主, 蔡昕。”

  “亞軍得主, 霍昀川。”

  “冠軍得主……”

  “唉……”歐教練在看台上發出可惜的聲音, 身體也因此緩緩地站起來, 撐著被歡呼的人用力搖晃的欄杆, 充滿擔憂地看向自己的學生。

  剛才評委宣布的亞軍得主, 就是他最看好的得意門生，霍昀川。

  非常地可惜，霍昀川已經快滿十六周歲了, 今年是他最後一次有資格參加青鳥杯……

  明明昨天訓練的時候還是好好地。

  怎麽會這樣？

  歐教練非常擔心地皺緊眉頭，畢竟看重這場比賽的人可不止是他自己而已。

  “……”忍著劇烈的頭痛仍然繼續參加比賽的少年，消瘦的臉在白色的棒球帽下露出不同尋常的潮紅, 並且微微地沁著薄汗。

  聽見比賽結果的他, 將嘴唇抿緊。

  亞軍嗎？

  一個意料之中的結果。

  有點對不起發高燒還堅持比賽的自己啊，霍昀川腦子昏昏沉沉地想著, 然後從椅子上撐起身體, 去領那個讓他一點都不爽的獎項。

  歐教練看見學生情緒不高的狀態, 表露在臉上的擔心更加明顯, 於是他離開了觀眾席, 去後台等待對方。

  這邊領獎儀式結束後, 霍昀川拎著手裏可有可無的戰利品，麵無表情地走回後台，準備離開這裏。

  畢竟這場比賽除了老歐之外, 沒有他認識的任何人來觀賽。

  所以也就不必應付誰。

  “昀川？”歐教練在一個過道轉角處, 看見學生高挑清瘦的身影，穿著專門定製的比賽服，顯得非常帥氣俊逸。

  但是這小子的性格始終是冷冷淡淡酷酷地，就算麵對老師也不例外。

  “老歐。”霍昀川看見他，淡淡地打了個招呼。

  “哎，比賽的事……”

  老歐還沒說完，就被頭痛中沒有心情跟人扯淡的少年截斷：“哦，你想說什麽我知道，我不需要。”

  輸了就是輸了，霍昀川心想，說這些有用嗎：“我先走了。”他整了整肩上的背包帶子，轉身離開。

  “哎？”老歐麵露複雜。

  同時又有點生氣，這小子就不會接受別人的好意嗎？

  走出體育場，發現外麵竟然下起了雨。

  站在路邊神情恍惚的少年，抬頭望著毫無美感的天空，被風和雨點的冰涼弄得打了個哈嘁。

  他連忙倒退一步，解救自己那身還沒濕透的衣服。

  “……”頭疼使得霍昀川的臉色臭臭地，以及渾身的反應都有點遲鈍，加上輸了比賽，心情並不怎麽愉快。

  他背著球拍走向附近的店鋪，想找個環境舒適的地方，喝一杯暖暖的東西。

  平時開在路邊的這種小店鋪，要不是發生像今天這樣的特殊事件，再過一百年也不可能得到霍昀川青睞。

  但是他現在頭暈，隻想找個能窩著的地方躺一下。

  “請問幾位？”耳邊響起貌似是店員的聲音。

  霍昀川的視線在店內迅速掃了一圈，確認這裏人少並且環境還不錯：“一位，咳咳。”他說道，沙啞的聲音引起店員的仔細端詳。

  可惜帶著帽子，隻能看見下巴和帽子。

  “您是感冒了嗎？如果是的話，可以試一試我們今天主推的可樂薑茶。”

  “隨便吧。”

  這裏是最偏僻的角落位置，病懨懨的少年摘下網球拍隨意擱置，然後自己窩在亞麻色的雙人沙發上：“哈嘁！”

  他再次打了個噴嚏，然後翻身對著桌底，裹緊身上那件薄薄的外套。

  受到噴嚏聲吸引的小男孩，趴在隔著一組沙發的上一桌，扭頭尋找噴嚏聲的來源。

  然後就看到遠處有一個蜷縮起來的小哥哥……是生病了嗎？

  “安無恙，你去哪裏？”和同學聊著天的安無虞，發現四歲的弟弟跳下沙發，便開口喝止道：“不要亂跑，聽話一點行不行？”

  今年才四歲不到點的安無恙，長得瘦瘦小小白白淨淨的，平時最害怕被姐姐凶。

  “我想去尿尿。”他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店員小姐姐聽見這邊的動靜，笑眯眯地過來帶他去洗手間：“小朋友，姐姐帶你去吧。”

  今年還讀小學的安無虞，和最近來北京玩借住在她家的堂姐，這段時間都是這家飲品店的常客，早已跟店員很熟悉了：“那就麻煩了。”交待之後繼續跟堂姐聊天。

  “姐姐。”安無恙尿完自己提上褲子，向店員小姐姐問道：“你有小毛毯嗎？”

  冷了要蓋被子，他心裏還惦記著那個打噴嚏的小哥哥。

  店員小姐姐說：“有的呀，你冷嗎？”

  安無恙點點頭：“嗯！”

  店員小姐姐帶他出去，給他拿了一條小毛毯，再送回安無虞身邊去。

  抱著小毛毯的三頭身小寶貝，看了眼繼續聊天根本沒有注意自己的姐姐們，就邁開短腿向角落的沙發走了過去。

  連窗簾也被拉上的角落，有點昏暗。

  細碎的頭發服帖地覆蓋在少年白皙清瘦的臉頰上，除了那層不正常的潮紅以外，暴露在外的皮膚都有一種病態的蒼白。

  包括垂在沙發下麵那隻修長的手掌。

  安無恙探頭看了眼小哥哥，發現小哥哥睡著了，懂事的他放輕手腳，踮起腳尖把毛毯堆上去……

  “唔……”然後把一坨毛毯鋪平。

  遮住肩膀，遮住肚子，還有屁.股。

  但是小寶貝發現，小哥哥那隻冷冰冰的手手還露在外麵。

  這樣會凍著的，安無恙心想。

  生病的少年在昏昏沉沉中，感覺手上有東西亂動，敏.感的他反手將之捉住，同時睜開了帶著血絲的眼睛。

  “……”霍昀川看到一張白白淨淨的小臉，正在用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看著自己，小孩？

  他順著安無恙的臉蛋兒，移到自己的拳頭，打開之後是一隻迷你的小手。

  觸感軟軟的，溫暖的。

  “咳咳……”一向不喜歡孩子的他，沒好氣放開安無恙的手，驅趕道：“離我遠點。”

  然後翻了個身，裹緊身上的毛毯……

  “嗯……？”毛毯？

  霍昀川驚訝地凝視著身上的小毯子，皺著眉回憶自己什麽時候要了毯子？

  但是他也沒有當回事，以為是店員給的。

  “哥哥，你生病了嗎？”當他準備睡覺的時候，背後傳來小奶貓一樣的叫聲。

  哥……哥？

  身為獨生子的霍昀川，出身豪門，性格乖張孤僻，倒真是沒有這種敢在他身邊奶聲奶氣地喊哥哥的人。

  他翻身過來，麵無表情地凝視著站起來跟他現在等高的小東西，說：“誰是你哥哥？”

  安無恙傻乎乎地看著他：“……”

  霍昀川指指桌子對麵的沙發：“去別的地方玩，不要吵我。”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給小哥哥抱了小毛毯的小寶貝，眨了眨眼睛，鼻子泛紅，扁嘴想哭。

  “喂……”霍昀川臉色驟變，這就是他討厭孩子的原因，動不動就哭，完全不講道理。

  “嗚……”想到沒有人喜歡跟自己玩，心裏充滿委屈和孤單的小寶貝用手背抹著眼睛。

  躺在沙發上對他凶巴巴的小哥哥低聲警告道：“閉嘴。”

  聽話的小寶貝立刻止住輕得跟蚊子一樣的哭聲，隻不過眼睛紅紅的，表情可憐兮兮的，像隻受了委屈的河豚。

  還算聽話。

  “你想怎麽樣？”霍昀川不敢相信，輸了比賽心情壓根沒心情理會任何人的自己，會被一個三頭身小朋友纏上。

  “我可以跟你玩嗎，我不吵你。”小寶貝悄咪.咪地走上前，啪嘰一下趴在空餘的位置上，側頭看著臉色毫無笑容的小哥哥。

  他哭過的眼睛濕濕地，可是這樣看著別人的時候，就像星星一樣，一閃一閃亮晶晶。

  一向對孩子沒有耐心的少年，忍住自己冷漠的脾氣，輕哼道：“隨便你吧。”

  可是稍微不注意了片刻，那小東西便向自己移動了一丟丟。

  “哼。”霍昀川盯著沙發上的那隻迷你小手，假裝睡覺，然後果然發現，它向自己移動：“喂。”

  他突然開口，導致受到驚嚇的小手縮了回去。

  但是很快又堅定地挪了過來。

  “……”這也太奇怪了吧？

  是自己長得不夠凶，還是語氣不夠壞？

  “你為什麽粘著我？”明明心情不好身體還難受的少年，此刻心裏卻隻有重重的疑團，想搞清楚。

  “啊？”陌生的小屁孩奶奶地張著嘴.巴發出……蠢了吧唧的聲音。

  “啊你的頭。”霍昀川頓了頓，手從毯子裏伸出來，對他勾勾手：“過來。”

  安無恙一笑，顛顛地蹭過去。

  當這小魔怪靠近的時候，霍昀川分明聞到一股還算好聞的味道，他立刻以為這是小屁孩特有的味道，沒有感到奇怪。

  “哥哥。”小寶貝眼巴巴地喊。

  霍昀川捏著他肉肉不多的臉頰，說：“我真的很困，你最好不要發出一點聲音。”然後雖然生病，但是仍然有力的手臂，穿過小魔怪的腋下，把小身子撈上來，弄進毯子裏……

  好輕好瘦的小魔怪。

  有兩歲嗎？

  對孩子的年齡完全沒有概念的少年，昏昏沉沉地給安無恙打上了兩歲的標簽。

  然後摟著香香軟軟的小暖爐，陷入淺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