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明顯令乳娘的身體一震。

  她驚慌的望向聲音的來源，隻見對方是一位身著紫袍，一臉又長又白胡須的老者。

  “你是......耶律丞相？”乳娘根據對方那一臉標誌性的長胡子，認出了耶律楚雄。

  “正是！”耶律楚雄一邊捋著胡子回答，一邊意味悠長的看著乳娘和她懷裏的應兒。

  耶律楚雄銳利的目光，讓乳娘有些渾身不自在。

  “丞相在......看什麽？”乳娘警覺的問道，同時，兩手將應兒不自覺的摟得更緊了些。

  耶律楚雄目中閃著光，緩緩說道，“老夫剛才看到你對皇子關懷備至，而皇子對你也是十分依戀。你們兩人親密無間.的樣子......儼然........“

  他故意將停了一停，拖長尾音說道，”一對母子！”

  最後四個字一出，乳娘的臉色刷的一變。

  “丞相慎言！”她一邊驚慌失措的四下張望，一邊說道，“這話要是被旁人聽了去，我同應兒便將大禍臨頭了！”

  耶律楚雄見乳娘作出如此激烈的反應，心裏便更確定了自己起初的判斷。

  他故意放慢語速，悠長的說道，“你如此驚慌，莫非是被皇後聽到了，一怒之下拿應兒出氣？“

  乳娘聽到這句，臉色變得越發慘白，整個人開始有些微微顫動。

  耶律楚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說道，“你有這樣的顧慮，倒不多餘。老夫聽聞，皇後對皇子，向來嚴苛，對應兒動不動就是打罵。以致宮中早已傳出閑言閑語，說皇後對應兒根本不象一對母子，倒是應兒身邊的乳娘，倒更象是應兒的親娘。今日老夫看到剛才的情形，方知傳言不假。”

  聽到耶律楚雄這番話，乳娘的雙目驚恐的放大，脫口而出，“宮中竟會有這樣的傳言？這話要是傳到皇後娘娘耳中，可如何是好？“

  繼而，她抬眼望向耶律楚雄，滿眼哀求之色，顫聲問道，“這要人命的傳言，丞相是從哪裏聽來？”

  耶律楚雄牢牢盯視著乳娘的眼睛，不緊不慢的問道，“怎麽，你怕？”

  乳娘目中再次閃過一抹驚慌，支支唔唔的說道，“我.......這.......這些本是些無中生有之事，怕的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耶律楚雄聞言，目光變得淩厲起來。他上前一步，沉聲逼問道，“你既是盡心盡責做好一個乳娘的本份，又何懼之有？你到底在心虛什麽？”

  乳娘被耶律楚雄的逼問震懾住，呆呆的立在當場，不知如何回應。

  “看來，你是不敢回答老夫的問題，那不如由老夫替你來答！”耶律楚雄捕捉到乳娘這個表情，知道這是一個問出答案的最好時機。

  他沒有停頓，隻壓低音量接下去說道，“其實那些傳言並非無中生有，而是鐵一般的事實！你與你麵前的皇子應兒，根本就是一對親生母子！”

  這一句，令乳娘的淚水立即奪眶而出，她連忙跪倒在地，帶著哭腔矢口否認道，“丞相千萬不要隨意猜測，丞相剛才這句話，會害了應兒的性命啊！”

  應兒見乳娘哭泣，伸出稚嫩的小手替她抹起了眼淚，紅著眼眶問道，“乳娘，你怎麽了？”

  乳娘連忙止住了哭泣，柔聲對應兒說道，“乳娘沒事，沒事。”

  耶律楚雄見時機已然成熟，便沉聲對乳娘說道，“老夫有要事詳談，請借一步說話。”

  乳娘思慮片刻，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耶律楚雄見她首肯，立即將潛藏在暗處把風的耶律旦召喚出來。

  耶律旦此時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蜜餞果子，對應兒說道，“小皇子，想不想吃？”

  應兒抿了抿嘴，想要伸手，卻回頭看了乳娘一眼。

  “應兒乖，先跟著叔叔去吃果子。乳娘過一會兒來找你。”乳娘目光柔和，對應兒輕聲說道。

  應兒乖巧的點了點頭，然後便跟著耶律旦到一旁的廊亭裏去吃蜜餞果子了。

  耶律楚雄將乳娘領到一處僻靜之地。

  “丞相單獨約我在此密談，不知所為何事？”乳娘強壓著心裏的慌亂，恭敬的對耶律楚雄問道。

  耶律楚雄臉色凝重，沉聲說道，“老夫能夠說出先前那一番話，你便理應知道，老夫找你密談的用意。”

  “丞相的用意，我實在不知。”乳娘貌似不解。

  耶律楚雄不再與她兜圈子，直接了當的說道，“老夫來問你，你是不是應兒的親娘？”

  “丞相，你.......這話什麽意思？應兒明明是皇後娘娘懷胎十月誕下的龍子，皇後娘娘才是應兒的親娘，我......怎麽可能.......“乳娘臉色變了幾變，瞪大雙眼，驚恐的問道。

  “你還要強裝到何時？”耶律楚雄眼中浮起一抹狠厲，打斷了乳娘的謊話，“莫非你認為老夫身為兩朝元老，朝廷重臣，會無的放矢，平白無故找上你？”

  乳娘明顯被耶律楚雄的威嚴所震懾，人定定的呆住，不敢再還嘴。

  耶律楚雄目光炯亮，鏘鏘有力的說道，“老夫在找你談這番話之前，早已作過詳盡的查證。你的來曆如何，還有皇後當年生產時的情形，老夫都調查得一清二楚。憑著太醫院的記錄，老夫可以斷定，當年皇後所誕下的，不過是一個死胎！而將這個死胎偷梁換柱的人，正是於三年前殞命的穩婆，也就是推舉你入宮之人。當日，正是她從你手裏抱走了嬰孩，帶入皇後的宮中，替換下了皇後的死胎！”

  “不！沒有的事！丞相不要憑空臆測，我的確是由穩婆推薦入宮不假，但我的孩兒卻不是賣給了她！”乳娘聽完耶律楚雄的話，立即跪在耶律楚雄麵前，一個勁兒的否認。

  對於乳娘的反應，耶律楚雄早已料到。他沒有氣惱，隻冷眼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當年買走我孩兒的也是一個婦人，但卻並不是她！真的不是她！”乳娘見耶律楚雄不信自己，便再次竭力辯解道。

  等到乳娘說得精疲力盡，耶律楚雄方才接話道，“事到如今，你竟然還不承認？你以為，若是當年皇後所誕下的是一名健康無損的男嬰，你的孩子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這句話，令乳娘臉色頓時慘白，整個人打了個冷顫。

  耶律楚雄沒有理會她的反應，隻沉聲繼續說道，“你以為，你有幸能夠入宮成為應兒的乳娘，與他朝夕相處，盡心盡力的照拂他，便能夠讓他安然無恙，在宮中好好的成長？”

  這一句逼問，令乳娘的臉色越發難看，身體的顫動越發劇烈。

  “若你真有這樣的想法，那老夫不得不說一句，你這樣的想法，真是太過愚蠢！”耶律楚雄麵對著乳娘，臉上浮出恨鐵不成剛的意味。

  “你難道沒見過皇後的手段？以她的陰狠，若應兒稍有不順她意的地方，她會以何種手段來對付他？即便應兒能夠在她的淫威下戰戰兢兢的活下來，他的精神，會是何種狀態？那樣的他，活著又有什麽意思？”耶律楚雄成色凝重的說完這一句，便將手背負在身後，不再言語。

  他深信，以乳娘對應兒的關心，這句話定然能夠戳中她的要害，直達她的心底。

  果然，乳娘的臉色變得十分糾結。

  她左顧右盼，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丞相說這番話，又有什麽意義？如今一切既成事實，她是位高權重的皇後，我們母子隻不過是任人屠宰的魚肉，我即便想逆天改命，也是無計可施！”最終，乳娘的防備徹底鬆懈，她目光呆滯，無比沮喪的說道。

  耶律楚雄聽乳娘吐了真言，頓時鬆了口氣。

  他彎身將乳娘從地上扶起，振聲說道，“你若要逆天改命，母子團聚，辦法隻有一個！”

  乳娘聽耶律楚雄說得如此擲地有聲，抬起驚異的雙眸望著他，顫聲問道，“丞相有辦法？”

  耶律楚雄定定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不錯！不過.......需要你的配合！”

  乳娘連忙抓住耶律楚雄的手臂，滿眼懇切的問道，“丞相有什麽辦法？隻要丞相能夠令應兒脫離苦海，令我母子團聚，不論是什麽，隻要丞相開口，我都願意配合！”

  耶律楚雄穩穩答道，“辦法就是----將皇後的惡行昭告天下，讓她得到應有的懲罰！”

  “你是要讓我作證人？揭發皇後的惡行？“乳娘聞言，目中閃過一絲懼意，“我隻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的話，有誰會信？若是她反咬一口，那應兒豈不是危在旦夕？”

  耶律楚雄目光轉至柔和，溫聲安撫道，“你說得不錯！老夫也知道如今時機尚不成熟，老夫今日親口向你證實此事，便是為了循著你這條線索，從你這裏查到她更多的罪證。”

  乳娘聽到這句話，方才舒了口氣，躬身說道，“丞相還想知道什麽，我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