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讀檔完畢……”

  “正在加載……”

  “加載成功……”

  “叮咚！2018年6月19日, 歡迎回到地球。”

  耀眼的陽光刺進唐陌的眼睛,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阻擋光芒, 雙眼眯起。忽然, 他聽到了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那是一道輕緩卻厚重的鳥鳴聲, 咕咕, 似乎是鴿子。極度進化的聽力令唐陌在沒有睜開眼時, 就清晰地聽到了那雙翅膀撲閃的聲音。

  拍開空氣，好像受到了什麽驚嚇，向天空快速飛去。

  他迫不及待地睜開眼, 終於看到了那隻鳥——

  是隻珠頸斑鳩。

  華夏最常見的鳥類之一，它驚恐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黑塔下方的這些人類，嚇得拍著翅膀逃跑。

  在這一刻, 全球三百多萬人類齊齊停住腳步, 停下了奔向黑塔的步伐。

  他們的臉上有彷徨有茫然，漸漸變為震驚, 最後是驚喜。

  阮望舒顫抖著蹲下身體, 看著地上一群正在搬運食物的螞蟻。陳姍姍望著不遠處樹上的幾隻麻雀, 嘴巴長大, 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還有傅聞奪、慕回雪, 剛剛回到美國的約翰·布魯斯和貝爾·弗斯克，在大阪心齋橋黑塔下, 迫不及待地跑到橋邊，低頭看著河裏遊魚的山本孝夫。

  華夏, 上海。

  洛風城身體僵硬, 傑克斯和趙子昂都驚喜又驚駭地看著黑塔，過了很久，洛風城才緩過神。他抬步走到南京路起始的那座石碑，這座石碑上有六個鎏金大字“南京路步行街”，他摸著這塊完好無損的石碑。

  “你也回來了……”

  傑克斯：“博士，回來了？”

  小胖子趙子昂摸著腦袋：“回來了？什麽回來了。”

  洛風城笑了笑，沒有回答。

  與此同時，北京故宮黑塔。

  在看到那隻飛往天邊的珠頸斑鳩時，唐陌和傅聞奪便明白了什麽叫“回歸地球”。

  全球各地，一部分玩家已經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一部分玩家還處於茫然之中。但黑塔並不給人類一點欣喜激動的時間，傅聞奪反應極快，在那隻珠頸斑鳩剛剛飛向天空時，他拿起一顆小石子，手腕一動，將那隻鳥打了下來。

  珠頸斑鳩墜落在地，撲閃翅膀。

  慕回雪一鞭子把那隻鳥輕巧地捆了回來，並沒傷害到小鳥。但緊接著，那道清脆的童聲再次響了起來，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

  “叮咚！成功開啟黑塔七層攻塔遊戲——”

  “遊戲名稱：黑塔愉快的尋寶遊戲。”

  “遊戲對象：全體玩家。”

  聲音戛然而止，全世界的人類還沒從驚喜的情緒中回過神，他們齊齊抬頭，看著那座黑塔。隻聽它用平靜的聲音這樣說道——

  “黑塔作為人類最喜歡的遊戲夥伴，陪伴地球人類度過了無數美妙有趣的遊戲。然而快樂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又到了說再見的時候。”

  說的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感情，可是說話的卻是黑塔。

  它用最冷酷無情的語調說著充滿感情的話語，極端的反差令它的話全是諷刺意味。

  “叮咚！感謝華夏1區玩家傅聞奪、唐陌、慕回雪……華夏7區玩家李夏，東亞2區玩家山本孝夫，美國2區玩家約翰·布魯斯、貝爾·弗斯克。”黑塔再次重複了一遍攻略黑塔六層的九個玩家的名字，接著它話鋒一轉，語氣冷漠至極：“現在開啟黑塔七層攻塔遊戲。”

  “遊戲規則——”

  “第一，除去海洋上空，地球共有一萬五千二百零九座黑塔。從格林尼治時間6月19日上午2點26分至6月26日上午2點26分，七天時間內，按照每天減少兩千一百七十二座的速率，減少地球黑塔數量，同時抹去該黑塔存在的地域，包括該地域上的所有人類玩家。”

  “第二，被抹去的黑塔完全隨機。除遊戲內容內的五座黑塔，認定為遊戲結束後抹去。”

  “第三，每座黑塔都配有一位守塔人，守塔人可是地底人或怪物。”

  “第四，一萬五千座黑塔中有五座特殊黑塔，藏有特殊的寶物。找到五座黑塔，並攻略該塔，擊敗守塔人，即可獲得寶物。找全五個寶物，可通關黑塔七層。”

  “第五，即日起，所有黑塔遊戲全部停止，所有遊戲中的玩家立刻強製彈出遊戲。”

  “第六，全人類皆可攻塔，不局限於九位黑塔六層玩家。”

  “重申黑塔三大鐵律——”

  “一切解釋歸黑塔所有。”

  “6點-18點是遊戲時間。”

  “請玩家努力攻塔！”

  停頓片刻，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它宣布完這一次的遊戲規則時，黑塔用機械般的童聲輕輕地說道——

  “最後一場黑塔遊戲，祝各位玩家遊戲愉快！”

  突如其來的黑塔七層，回歸地球，全球玩家的集體攻塔遊戲。

  黑塔一次性爆出了許多讓人難以接受的信息，唐陌和傅聞奪竟沒有反應過來。片刻後，傅聞奪聽著周圍的動靜，他伸手按住地麵。感受到地麵的震動，他轉首說道：“有很多人向黑塔這邊過來了。”

  唐陌：“黑塔突然說了這樣的話，我們還突然全部回到了真正的地球，玩家想來看看黑塔，到附近搜查信息，很合情理。”

  安德烈悶聲道：“肘嗎？”

  眾人：“走！”

  不浪費時間，五人立刻動身離開黑塔下方，避免被趕過來的玩家圍住。走到一半，練餘箏發現從北京火車站跑過來的阮望舒幾人。大家碰了麵，阮望舒道：“走，去八十中。”

  “好！”

  一路上，唐陌看見數以百計的玩家蜂擁向黑塔，也看見許多玩家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路邊的各種動物。無論飛鳥遊魚，甚至爬蟲螞蟻，任何一個非人類的生物都讓他們感動得熱淚盈眶。仿佛是回到了家鄉，好像突然就有了根，也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唐陌的心狠狠地抽動了一下，他扭過頭，和眾人一起進了天選基地。

  沒有多說一句廢話，阮望舒開門見山：“這裏是地球。”

  唐陌手指微微縮緊，他點頭道：“嗯，這才是真正的地球。”

  看到那些動物和忽然恢複如新的城市中，所有人便意識到，這才是他們曾經生活過的、真正的地球。

  2017年11月18日，地球上線，全世界動物消失，玩家進入遊戲，隻剩下人類一個族群。

  那時的人們不是沒有困惑，那些動物去哪兒了？可他們沒時間去思考這些。他們要活下去，他們麵臨了一個又一個的黑塔遊戲。危險的黑塔遊戲令他們疲於奔命，他們隻得接受現實，接受自己被拉入了一個沒有止境的遊戲。

  而直到現在所有人才明白……

  唐陌：“回歸者所在的那個地球，不是真正的地球。但事實上，我們之前在的地球，也不是真的地球。”

  唐陌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信息，可他無法記起。

  這時，陳姍姍說道：“有件事我一直忽視了，今天黑塔宣布全人類回歸地球後，我才想起來。”聲音停住，小姑娘抬頭看向唐陌和傅聞奪，道：“唐陌哥哥，傅少校，八個月前，黑塔宣布地球上線、並把回歸者強行趕到另一個世界時，它所說的話，你們還記得嗎？”

  八個月前，地球上線？

  傅聞奪回憶道：“我記得，那是11月18日，三天的進入遊戲時間結束，北京時間早上八點，現在看來也就是格林尼治時間淩晨零點，黑塔宣布四億多玩家成功載入遊戲。”

  陳姍姍搖頭道：“不，在此之前，它說了一個詞。”

  傅聞奪：“什麽？”

  小姑娘聲音平靜：“遊戲存檔中。”

  眾人齊齊一驚，當有人提出後，在場這些高級玩家再回想，終於想起了那句話。

  『叮咚！四億九千八百一十六萬玩家成功載入遊戲……』

  『遊戲存檔中……』

  『遊戲數據加載中……』

  『玩家信息載入中……』

  『存檔成功……』

  『加載成功……』

  『載入成功……』

  『叮咚！2017年11月18日，歡迎玩家進入遊戲。』

  唐陌驚道：“遊戲存檔中，存檔成功……”他抬起頭，“也就是說，從一開始，黑塔就將那個時候地球的所有信息全部存檔，隻等有人通關黑塔六層，它就讀取存檔，接著全體人類一起攻略黑塔七層？”

  “……地球本身，就是黑塔第七層？”

  眾人沉默下來。

  幾分鍾後，阮望舒從一個天選成員手中接過一隻電子表，遞給大家：“或許就是這樣。”

  眾人接過表一看。

  果不其然，這隻電子表上的時間顯示的正是2017年11月18日。

  慕回雪：“難怪，這就能解釋為什麽全球動物全部消失，隻剩下人類。因為黑塔隻需要人類進入遊戲，不需要其他動物。也能解釋為什麽動物全部消失後，地球的生態係統沒有崩潰。因為我們生存了八個月的地方，其實是黑塔所創造出來的環境，所有的生態係統都在黑塔的操控下……沒想到，它竟然能創造出一個地球。”

  眾人對那座黑塔更加諱莫如深，傅聞聲下意識地說：“不過黑塔說了，這是最後一個遊戲。”

  傅聞奪：“嗯，但它也說了，從今天開始，每天地球陸地上空將會減少兩千多座黑塔。隻要黑塔消失，它所在那塊區域的人類和人類痕跡也會全部被抹滅。一共一萬五千座黑塔，每天兩千，也就是說，七天後如果沒有找到那五座藏寶黑塔並攻略，地球上的所有人類痕跡就會全部消失。”

  阮望舒眉頭緊皺道：“其他動物呢？隻抹去人類，其他生物呢？”

  唐陌道：“……難道從頭到尾，它所考驗的，不是隻有人類嗎。”

  眾人將各自得到的情報做了一個匯總。到這個時候，誰也不會藏私。唐陌將黑塔六層發生的事情告訴大家，阮望舒這才明白，為什麽六層的主線遊戲會死那麽多高級玩家。

  殺死那些玩家的不是黑塔怪物，而是人類自己。

  隻有人類，才能殺了人類。

  陳姍姍聽完後，總結道：“所以現在我們其實已經在黑塔七層的攻塔遊戲裏了。這個遊戲是一個尋寶遊戲，全球各地共有一萬五千多座黑塔，我們要從其中找到五座。不過還好，全世界的玩家都可以參加，所以這並不是一個孤軍奮戰的遊戲，更像一個合作遊戲。”

  慕回雪想了想：“光是找到並沒有用。不出意外，每座黑塔應該都有人會去攻略，那些藏在人跡罕至的地方的黑塔，應該也不會是寶物黑塔。否則深山老林、沙漠深處，這種地方的黑塔，人類根本不可能攻略。但是真正的難題是，找到黑塔後，還必須攻下黑塔。”

  毫無疑問，以黑塔遊戲的正常套路，黑塔從不會在“把寶物黑塔放到人類找不到的地方，使人類無法下手“這種地方動手腳。這五座黑塔一定是人類可以觸碰到的，甚至極有可能，是玩家數量極多的地區。

  可是找到了並沒有用，找到後還得攻略黑塔，擊敗守塔人。

  唐陌：“所以高級玩家必須盡可能地多攻略黑塔，想辦法找到真正的寶物黑塔。”頓了頓，他道：“這件事，我有一個線索。搶六模式，你們都知道的，黑塔給了我和傅聞奪一個關於第七層的線索。”

  唐陌看向傅聞奪，兩人對視一眼，傅聞奪輕輕點頭，說道：“萬物初始之塔，平行交匯之塔。這就是黑塔在那張紙條上，寫給我和唐陌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