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繩自動收回後, 白若遙便向後一躍, 從唐陌和慕回雪中間穿過, 跳遠保持安全距離。他對著唐陌捂住自己的心口, 一副心碎失戀的模樣。還沒演上幾秒, 又嬉皮笑臉地穿進人群, 讓人看得很想將他拎出來打死。

  唐陌忽然有點想笑, 他雙手插進口袋，瞥了白若遙一眼就收回視線。

  有的人你不去理他，他會如同牛皮糖, 瘋狂地黏上你。但你理了他，他又會立刻逃開。白若遙就屬於這種人。地球上線後所有人都想著如何通關黑塔遊戲、活下去，他卻每天都想著怎麽找樂子, 仿佛這樣人生才有了意義。

  但他是怕死的。

  即使用笑臉掩蓋, 唐陌也能察覺到，這個娃娃臉青年並不想死, 他想活。

  聖誕老人從高大的雪橇車上走下, 穿過人群走到巨大的門前。

  這是一棟城堡式的糖果屋。古希臘式的穹頂大門, 雪花一般的鏤空牆壁。聖誕老人把手放進屁股後的口袋裏用力地掏了掏, 似乎沒掏到任何東西, 他一拍腦袋：“哎呀又放錯地方了。”接著眾人便見他把手伸進褲子裏，在褲襠裏摸了兩下, 摸出一把金燦燦的鑰匙。

  一股難以察覺的微妙味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高級玩家們的五感都得到相當高的提升，但這味道極淡, 大多數人並沒在意。唐陌本該也不在意, 傅聞奪突然麵不改色地捂住了他的口鼻。唐陌微愣，下一秒他的腦海裏響起了薛定諤的那句怒吼——

  “我要把你做成聖誕老人的臭馬桶！！！”

  唐陌：“……”

  唐陌默默地伸出手，似乎覺得不大保險，又在傅聞奪的手上又捂了一層。他察覺到傅聞奪的動作僵了一瞬，半晌後，傅聞奪低沉的聲音在他耳後響起：“按照常理，你現在應該捂住我的鼻子。”

  唐陌勾起唇角，沒有回答。

  聖誕老人用金鑰匙開啟大門，吱呀一聲，仿佛塵封多年，一道刺眼的亮光從門內照射出來。下一秒，歡快的《聖誕歌》從店內響起，聖誕老人大笑著高呼一句“Merry Christmas！歡迎來到聖誕老人的奇趣糖果屋”，眾人終於看清了這家商店。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顆碩大的紅色寶石糖。鑽石形狀的紅寶石糖高高懸浮於半空中，隨著歌聲旋律，它輕輕旋轉舞動，反射出耀眼奪目的光芒。寶石正下方是一座巧克力噴泉，有遊泳池大小，濃鬱的可可甜味刺入鼻中，令唐陌不適地皺起眉頭。

  聖誕老人高興地繞過巧克力噴泉，帶著玩家們參觀起來。

  “這裏就是聖誕老人的奇趣糖果屋，每年都有無數的孩子想來參觀，但我隻喜歡誠實的好孩子，地底人王國的壞孩子太多了。”高壯威武的聖誕老人從噴泉旁拿起一個甜筒，把甜筒放進巧克力噴泉裏轉了兩下，遞給站在他身後的一個玩家：“誠實的孩子，你喜歡吃巧克力嗎。”

  那玩家心中一緊，警惕道：“不喜歡。”

  能活到現在、進入這個副本的玩家，都不是簡單的人物。他們大多知道聖誕老人在黑塔怪物中的特殊性，知道他的強大。萬一他回答“喜歡”，聖誕老人把這隻巧克力遞給他，他是吃、還是不吃？吃了會出現什麽結果，誰也不知道。

  聖誕老人眼中閃過一道暗光，他摸著白胡子，遺憾道：“可惜了，不喜歡吃巧克力可不要勉強。孩子們，你們來吃巧克力嗎？吃了它，就可以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哦。”

  黑塔清脆的提示聲適時響起——

  “叮咚！聖誕老人給孩子們準備的第一個禮物，逆反巧克力。”

  【道具：逆反巧克力】

  【擁有者：聖誕老人】

  【品質：精良】

  【等級：一級】

  【攻擊力：無】

  【功能：一塊神奇的巧克力，吃下可以增強一定的身體肌肉力量。】

  【限製：隻有第一次食用時會有效果。】

  【備注：據說吃了巧克力一定會發胖，然而誰能想到，這是一塊正處於叛逆期的逆反巧克力。】

  說自己不喜歡吃巧克力的玩家：“……”

  聖誕老人開口，玩家們不一定會吃這巧克力。但黑塔說了，所有人都放心大膽地拿起甜筒，從巧克力噴泉裏卷走一點巧克力、吃了起來。

  那玩家臉上忽青忽白，眼見所有人都吃了巧克力，他忍不住伸出手也想去拿巧克力。手才伸到一半，便被人用力拍下。他抬起頭，白胡子的聖誕老人慈祥地看著他，微笑道：“聖誕老人從不勉強孩子。”

  “我……我喜歡吃巧克力。”

  聖誕老人臉色驟變：“那你剛才是在撒謊？難道你是個不誠實的孩子？”

  房間裏回蕩的《聖誕歌》戛然而止，這音樂一直播放時大家都沒注意，一旦停下，一股陰冷的寒風從門縫裏鑽進來，空氣凝滯，恐怖的氣場從頭頂壓下。那玩家也不是蠢的，他立即改口：“我不喜歡吃巧克力，一點都不喜歡！”

  聖誕老人突然變臉，哈哈大笑道：“你果然是個好孩子。”

  比起吃個道具、增強體質，命才是最重要的。

  聖誕老人帶著玩家繼續向前走，那位玩家走到最後，再也不敢站在聖誕老人的身後。

  接下來倒沒再出現過類似的情況，聖誕老人進入下一個房間，帶著玩家繼續參觀，不再請他們吃東西。唐陌和傅聞奪站在最後，白若遙仿佛害怕他們再抓自己，一直笑嘻嘻地站在人群正中央，時不時衝唐陌擠眉弄眼。

  “他叫白若遙，外號Fox。”

  圓潤的女聲響起，慕回雪雙手抱臂站在後方，瞧著白若遙那副神經病的模樣，朝他挑了挑眉。白若遙原本正對唐陌、傅聞奪拋媚眼，突然被慕回雪瞥了一眼，他也回了一個眼神。

  Fox，狐狸。

  從某方麵說，白若遙還真像一隻狐狸，還肯定是一隻騷狐狸。

  慕回雪：“不過很多人都不喜歡他這個外號，給他改了名字，叫Fly。”

  唐陌：“飛？”

  慕回雪：“是蒼蠅。嗡嗡嗡整天在你腦袋旁邊轉，想拍死他又有點費力氣。”

  唐陌點點頭，深以為然。

  隻有起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外號。這名字簡直是為白若遙量身打造。

  傅聞奪忽然道：“……他是Fox？”

  男人的聲音非常平靜，但唐陌卻從其中聽出了一絲不可思議的意思。傅聞奪居然認識白若遙，難道說白若遙的身份和他們之前猜測的一樣……連傅聞奪、洛風城都沒法查清資料，國家卻好像一直有調查白若遙的身份；貌似認識傅聞奪，傅聞奪卻不認識他；幾年前從國外回來，身手好到明顯不是普通人。

  慕回雪笑道：“傅少校原來也聽說過他？Fly在圈子裏是挺出名的，各種意義上說，比我名氣大很多。畢竟他很惹人厭。”

  此時聖誕老人已經帶著大家參觀完了第二個房間，走向第三個房間。

  傅聞奪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慕回雪。他沉默片刻，問道：“Deer？”

  慕回雪露出一個爽朗的笑，點點頭：“國安六組，代號Deer。第一次見麵，久仰了，傅少校，你出乎我意料的優秀。”頓了頓，她轉首看向唐陌，“不過今天更讓我驚訝的是你，唐陌。華夏最強大的幸存者是偷渡客傅聞奪，但華夏最強大的正式玩家，應該是你。等等，Fly是正式玩家嗎？”

  白若遙是正式玩家，唐陌道：“他是。”

  慕回雪皺起眉：“那我或許得收回這句話。地球上線前，我完全打不過Fly。現在，在不使用異能和道具的情況下，我和他也隻是五五開。就身體素質而言，應該隻有傅少校有機會擊敗他。”

  唐陌一怔，他沒想到白若遙能在慕回雪口中得到這麽高的評價，但隨即他明白過來。

  “凡人終死”，是白若遙的異能。

  這是個雞肋到幾乎可以忽視的異能，它能讓白若遙看到一個人身上的死氣。不具有任何攻擊力，不具有任何突襲效果。但是白若遙好好地活到了現在，他靠得不是異能，也不是腦子（他的腦子隻會讓他陷入困境），而是強大的個人實力。

  但是白若遙竟然能打得過慕回雪？

  “他這麽強？”

  慕回雪語氣鄭重：“是，Fly很強。如果他不強，他早就會死在國外。圈子裏想殺他的人太多了。我們名義上隸屬於國家，卻從不真正屬於國家。我們紀律鬆散，隻知道相互間的外號，如果不願露麵，有些人長什麽樣都沒人知道。沒有規則限製，沒有條件懲罰，隻要能完成任務，哪怕殺了隊友也無所謂。”

  “你來北京，是為了找他？”

  慕回雪聲音一頓，看向傅聞奪。

  這個問題其實唐陌也早想問。

  白若遙實力強悍，性格乖張，卻很不“出名”，這種不出名指的是他從來沒被黑塔注意過，沒被黑塔通報過。這也是唐陌察覺到白若遙其實很怕死的原因之一。那慕回雪怎麽知道白若遙在北京的？

  白若遙是重慶人，慕回雪怎麽會千裏迢迢來北京找他？

  雖然目前看上去很好相處，但無論如何，慕回雪都是個回歸者，還是時間排行榜第一的回歸者。她殺的人數不勝數，唐陌和傅聞奪從沒對她放鬆警惕過。兩人不動聲色地盯著她，隻要她動作，兩人都會同時反擊。

  慕回雪摸了摸下巴，笑著自語道：“我來找他？”她嘖了一聲，“找蒼蠅做什麽。我來找傅聞奪。”

  唐陌和傅聞奪齊齊一愣。

  傅聞奪知道自己完全不認識慕回雪，兩人都聽過對方名號，卻肯定是第一次見麵。唐陌則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最強大的回歸者和最強大的幸存者，難道說慕回雪這次來，是想……

  “我來找你，殺了我。”

  耀眼的寶石燈光下，眨著馬尾辮的黑衣女人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她長得並不算多美，看上去卻很順眼，強大的實力隱藏在高挑纖瘦的身體裏，任誰也想不到這就是目前地球上最強大的人類。

  唐陌的雙眼緩緩睜大，錯愕地看著慕回雪。

  傅聞奪卻眯起眼睛，許久，他低聲道：“你很想死？”

  慕回雪還沒回答，她跟著人群走進了第三個房間。忽然她閉上嘴，扭頭看向聖誕老人。她舉起手製止了這次的談話，語速極快：“那兩扇門不大對勁。我們從進門開始一共參觀了三個房間，這三個房間連成一條線，被一扇扇門擋開。但現在這第三個房間裏有兩扇門，分別對應兩個房間。兩扇門的牆壁中間有一條線，把這兩個房間分開……這麽涇渭分明。”

  明明剛才一直和唐陌、傅聞奪閑聊，慕回雪竟然絲毫沒錯過聖誕老人的介紹。

  唐陌掃視這個房間，再看向那兩扇門。

  慕回雪：“選擇其中一個房間，進入？”

  唐陌和遠處因為避嫌而沒有走近的陳姍姍齊齊搖首，兩人同時道：“遊戲還沒有開始，這是一場沒有危險的參觀。直覺告訴我，這兩個或許是遊戲的關鍵，而現在聖誕老人會帶我們參觀它們。”

  話音剛落，一道洪亮的笑聲響起，聖誕老人站在兩扇門的中央，大笑道：“到了一個選擇的時候了。這兩間屋子，孩子們想先參觀哪一間呢？聖誕老人都聽孩子們的，那麽現在，大家就來舉手投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