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5158。

  太宰治不是第一次知道這個人造異能力生命體的存在，他七歲之前,就不止一次在森鷗外的書房見過這串編號，當時這項實驗開展並沒有多久，他還和森鷗外談論過人造異能力生命體是個什麽怪模怪樣的存在。

  居然是個人。

  他當時對著森鷗外叨叨了一百種可能性，從長滿觸手的賽博章魚到黏黏糊糊的蛞蝓，唯獨沒想過這玩意能是個人。

  人造人？

  這也太荒謬了，荒謬到他對著透明一人多高的罐頭瓶笑得直不起腰，如果說人活著沒有意義，那這東西活著又算什麽？這種徹頭徹尾的異常物種是什麽？

  太宰治撬開檔案箱的鎖，抽抽翻翻地找出A5158的具體介紹。

  荒霸吐。

  太宰治止住笑，下一秒又笑起來，他的手掌挨著透明玻璃，踮著腳仰著臉仔仔細細地觀察著罐頭裏的A5158，這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神，或者是神的容器，資料並不全麵，最為重要的資料都是紙質檔案，費奧多爾給他截留的時間有限，一時半會太宰治也看不完。

  他當然知道荒霸吐。

  太宰治幼時生活在津輕，荒霸吐就是青森那邊的神明，小時候他還隨著津島議員去祭拜過，他的臥室走廊外還有著荒霸吐形象的遮光土偶。

  在實驗室裏，荒霸吐不再是神明，而是特異點生命體。

  他敲了敲玻璃罐頭，裏麵的人閉著眼睛，不由地讓他想起童話故事裏的一睡不醒的白雪公主。

  A5158還沒有自我意識，準確來說，他還是個未完成品，從未離開過培養基。

  太宰治則對著電腦係統發愁。

  不愛學習是人的天性，太宰治也不例外，即使森鷗外以前教過他半點黑客知識，很快又被他興趣缺缺地推脫敷衍掉，現在則是不好好學習遭報應的時刻。

  啟動A5158需要特定的指令式，當時沒人覺得這項實驗能獲得成功，破罐子破摔之下，一位研究人員心血來潮地輸入了至多2383行字符。

  A5158的字符串人格需要激活口令，而他無法突破研究所內部係統，沒有激活口令的A5158就是個渾渾噩噩的小傻子，是否有自我意識都另說。

  怪不得白飯團這麽放心他。

  太宰治對著操作台按了按，‘哢哧’泄氣的聲響，透明罐頂部的密封裝置漸漸挪開，他踩著操作台，一隻手扶著透明罐邊緣，極力向下探身，胳膊伸入黏黏糊糊的營業液裏，抓住對方的胳膊根部，用上全身力氣，將他從罐頭裏拽了出來。

  沒人敢這樣對待特異點生命體，誰也不知道荒霸吐能爆發多麽恐怖的力量，太宰治仗著自己的無效化的異能力，愣是把A5158簡單粗暴地從各種抑製裝置上扯下來。

  他平時最討厭的就是黏糊糊的東西，但現在A5158身上的透明液體沾了他一身，他也沒展露半分厭惡，反而興致勃勃地半跪在地上試圖弄醒對方。

  “您可以停下了。”

  費奧多爾打開門，他背後的走廊已經躺滿了扭曲的屍體，血液從人體各個地方滲出來，兩人隔著幾米對了個眼神。

  太宰治提溜著混混沌沌的A5158起來，懶洋洋地：“費奧多爾君，他的人格激活口令是什麽？”

  “不知道。”費奧多爾依舊禮貌地使用著敬語，一邊慢慢向太宰治走去：“A5158的情報極少，很大程度上我能找到他是因為您的幫助，多謝——您可以把他給我了。”

  太宰治笑眯眯地：“他還不穩定。”

  話說到這種地步還要繼續裝著就沒意思了，太宰治嘴角的微笑消失不見：“要賭一把嗎？現在A5158離開人間失格會發生什麽？我倒是無所謂，就算這周圍全部夷為平地我也能活下來，當然，你也可以。”

  就是A5158能不能活下來，就不一定了。

  “費奧多爾君？”他溫柔地征詢著費奧多爾的意見。

  太宰治身上的那件大衣罩在A5158身上，讓對方免除了光溜溜的尷尬，他對長款大衣情有獨鍾，收拾好自己以後，他第一件事就是讓河合亮給他一件新大衣，質量不是太好，但也湊合著穿。

  很顯然，白飯團不會和他打這個賭。

  太宰治相當不穩定，行事風格也不受控製，他想要A5158，可沒有A5158對他也沒太多影響，但對費奧多爾來說，A5158死亡才會讓他的全部投資打水漂。

  太宰治輕輕一聳肩：“看在我們這些天友善相處的份上，費奧多爾，告訴我他的啟動口令吧。”

  太宰治：“時間不多了，A5158並不是一個國家的成果，你留下的現場會被國際刑警組織反複檢查，政府的調查人員快要到了，即使是你，應該也不想和異能特務科或者獵犬對上。”

  費奧多爾在原地站定。

  他平靜地朝跪坐在太宰治身後，睜著懵然藍眼睛的A5158身上掃了一眼，又摘掉帽子禮貌地向太宰治笑了笑：“期待和您的再見。”

  等那道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太宰治頗為頭疼地呢喃：“還是不要再見為好……那麽！”

  時間的確不多了。

  他轉手破壞掉了透明罐頭，這種實驗項目都有應急程序，必要時可以銷毀，銷毀後A5158可能一輩子都是個小傻子。

  不過這也說不準，太宰治想，誰知道這個小傻子能活幾年。

  克隆羊多莉的壽命隻是普通羊的三分之一。

  等他忙乎完，小傻子還跪坐在地上，裹著他的大衣外套，濕漉漉的，相當頭鐵地瞅他。

  太宰治：“……”

  太宰治鬱悶地吐出一口氣，扶著小傻子站起來，對方是貨真價實的大腦一片空白，站都站不穩，才扶起來，就已經倒在他肩膀上。

  顯然也不會走路。

  太宰治開始思考他是否是在給自己找罪受。

  他又不想去門口隨便扒一套死人衣服給A5158換上，太宰治嫌髒，隻能扛著A5158往穿過滿是血汙的走廊，從研究人員的儲物櫃裏，扒拉出一套沒穿過的無菌服。

  A5158不算輕，身體密度比太宰治高幾個等級，好在個子不高，太宰治垮著臉，單手攬著他，試圖不讓對方從來沒走過路的腳拖得髒兮兮的。

  中間A5158還伸手揪他的頭發。

  “你怎麽這麽蠢？”他一邊往A5158腦袋上套T恤，一邊咕咕噥噥地抱怨：“之後你該不會還要我喂飯吧？還是要我教你走路？噫，好惡心，太惡心了——把你找個地方賣掉怎麽樣？我正好缺錢。”

  他又找了個發圈，把對方發尾鬆鬆地束起來。

  A5158不會說話，迷茫地睜著兩隻藍過頭的大眼睛，沒有任何反應。

  太宰治：“……”

  果然還是賣掉好。

  A5158有一張符合任何人審美的臉，柔順的橘色頭發打著卷，身材比例極好，藍眼珠是海一樣漂亮的顏色，皮膚細膩白皙，鼻梁挺翹，太宰治半蹲著，低著頭去給他穿鞋，腦殼卻被人摸了摸，摸完還不夠，又去劃拉他的發旋。

  太宰治陰晴不定地停下手，相當仔細地審視著A5158。

  A5158一臉無辜地回視著他。

  太宰治：“……”

  算了。

  太宰治頓了頓，繼續低頭給對方係鞋帶，他還沒想好該拿A5158做什麽，而且他身無分文，離開研究所以後連買蟹肉罐頭的錢都沒有。

  總不能真的把這小傻子賣掉。

  他第一次正視起這種鬧心事，太宰治這輩子最糟糕的經曆就是和森鷗外一起去常暗島，那地方物資匱乏，可就算如此，森鷗外也沒虧待過他，在此之前他一直過得是華族少爺都過不上的好日子。

  “我得給你起個名字。”他聽著外麵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自言自語：“可是我為什麽要給狗起名字。”

  腳步聲在門口停止。

  太宰治捋了捋A5158的額發，又把他的領口撫平理正，再將過長的袖子挽起來，做完這一切，他也在心底打好了腹稿，準備轉身開始表演。

  “我記得你是……”

  身後的男人罕見地有些遲疑，他鬆開握著劍柄的手，和服衣擺順著手腕垂落。

  “津島修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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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BQ，我一磕雙黑就會變得很怪，宰哥就容易越來越刑，但我就想整點小傻子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