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作者:東山高臥      更新:2022-03-05 18:01      字數:2302
  ——A7612。

  太宰治差點當場變臉,他倒是不好奇這隻白飯團怎麽知道這個編號,現在他隻想去找森鷗外問個清楚。

  這念頭剛升起,他又瞬間意識到自己才加速毀滅了森鷗外的事業,他現在估計屬於森先生不受歡迎的客人。

  “輪到您了。”

  太宰治瞥了費奧多爾一眼,毫不掩飾自己身上的低氣壓,取過河合亮手裏的協議三兩下劃出幾個潦草的字符,手揣進大衣兜裏:“我的編號出現在這裏多久了?”

  河合亮不安地:“抱歉,我沒明白。”

  太宰治閉著眼不耐煩地深呼吸了一次,知道和這人沒必要再繼續說下去。

  A7612是他在異能特務科的編號,很多年前森鷗外還在軍方任職的時候,異能特務科曾試圖注冊境內全部異能力者,一方麵為了安定,一方麵為了掌控。

  森鷗外毫不猶豫地叫停了這項計劃。

  ——至少他是這樣對太宰治說的。

  太宰治輕輕眯起眼,他已經不想去探究森鷗外到底對他有多少是真,他們之間隱瞞與坦誠的決定權都在森鷗外手裏,他叫住河合亮,麵無表情地:“簽了協議以後,我會遭遇什麽?”

  河合亮結結巴巴地:“我們、我們是正規的研究機構,大概需要你配合研究員做一些實驗……”

  太宰治打斷他:“你能當我們的研究員嗎?”

  他端詳了一下河合亮製服上別著的胸牌:“……河合先生。”

  太宰治指了指自己和白飯團,又見到他點名的男人局促不安地猶豫著,他很好地收斂住自己之前的不耐煩,唇角勾起笑容,垂著眼睛:“先生,拜托了。”

  河合亮腦袋嗡得一聲,等他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說了聲好。

  太宰治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抿成一條直線。

  他知道自己有一副好皮囊,也不吝嗇於例用自己的優勢,漸漸的太宰治放慢腳步,落到費奧多爾後麵,表情淡淡地將手插進大衣兜裏,其實火氣直冒。

  河合亮隻是個普通研究員,知道的內幕還不如他多,這些天,太宰治本來就刻意地不去想森鷗外——效果薄弱——陡然間又發現自己監護人過去不知道敷衍過他多少次。

  這個編號算不了什麽,他也不會因為一個編號遭到過分對待。

  可事實上他就是不太痛快——豈止不太痛快,果然是森先生,永遠都是這個模樣,他嘲弄地想,這些糟糕想法一直縈繞在他腦海,一直到他抽完一管血,因為心情不好他甚至忽視了平時難以忍受的疼痛。

  費奧多爾一直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太宰治側過臉,兩人視線撞到一塊,前者微微地挑了一下眉。

  看來森鷗外對太宰治的影響比他想像的還要大。

  太宰治抽完血後一動不動地坐在小圓椅上,腦袋埋到胳膊肘裏,河合亮問起,他就低聲說自己暈血,費奧多爾笑了一下,也完成了初步的檢查,又咽下幾片退燒藥,心情頗好地扯了扯毛絨帽子:“先生,請問什麽地方可以洗漱?”

  “您還好嗎?”他含笑問太宰治,伸手去撫摸他的臉頰。

  太宰治湊過去,把下巴放進費奧多爾的掌心,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睛:“不好,糟透了,住不好也吃不好,我想吃蟹肉罐頭。”

  他蹭著對方的手掌側過臉,聲音帶著濃厚的鼻音,又倦又懶:“河合桑,浴缸幹淨嗎?”

  他這種倦怠情緒一直持續到洗完澡,中間又委委屈屈地拖著費奧多爾做了一次,性是手段,性是工具,他懶著骨頭用對方的肩窩托著下巴,也懶得再偽裝自己——反正都是無用功。

  “你的體溫降下去了。”太宰治說。

  “所以您可以不用再拿我當暖爐抱著了。”費奧多爾說。

  太宰治又笑了笑,指尖摩挲著費奧多爾後背上的鞭痕,順著那些微微凸起的棱痕一條一條數過去,卻沒鬆開手,他對這隻白飯團已經不如之前那麽厭惡,取而代之的是深重的好奇。

  罪與罰。

  漫長的曆史中,基督教徒有著鞭撻自己的傳統。

  他咬著一丁點黏膩的惡意,饒有興趣地想著他的費尼亞會不會在半夜一個人溜到沒人的地方鞭打自己,向他的主告解。

  他犯了罪,他觸犯了禁忌,他吃下了那顆不該碰觸的果子。

  可是主不在乎。

  費奧多爾一絲不苟地穿好白袍,又握著太宰治的手腕把那隻貓爪子從自己衣服中提溜出來,對方不依不撓地又要去抱他,就及時扯了張浴巾蓋到太宰治濕噠噠的腦袋上。

  “你要幫我擦頭發才行。”太宰治得寸進尺地宣布。

  費奧多爾倒也沒表示拒絕,就那樣慢悠悠地揉搓著手底下的貓貓腦殼,太宰治濕漉漉的溫熱呼吸一下一下地落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

  隻要不讓太宰治無聊就好。

  費奧多爾倒是想在在西伯利亞飼養這隻貓,隻可惜太宰治不會跟他走,他又在腦袋裏將自己的原定計劃過了一遍,太宰治小小地打了個哈欠:“你要找的實驗體在異能特務科的編號是A5158,他作為試驗體的編號是[甲二五八番]。”

  饜足後的貓貓很好說話。

  費奧多爾已經擦得差不多,指尖滑過的細軟發絲隻泛著輕微的潮氣,他一如既往地微笑著打量著太宰治,就像在估摸著對方能帶給他什麽好處,或者又是多麽不可控的變數,藏著漫不經心的惡意。

  太宰治一睜開眼,就對上這樣的目光。

  他頓了頓,剛剛變好一點的心情又蕩到穀底——他怎麽老遇上這種討厭鬼,太宰治陰晴不定地想,頭一次匪夷所思地想著自己是不是不太走運。

  他歎了口氣,粗魯地給白飯團套上毛茸帽子,圈著對方的腰躺回了床上,窗口投射進來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睫毛都照成了金色。

  這樣下去到底有什麽意義?

  ……

  這個問題在他見到A5158時得到了答案。

  這些天他姑且算作費奧多爾的合作對象,合作是費奧多爾的定義,太宰治則對這個詞嗤之以鼻,卻也不反駁,隻是彎著眼睛笑,他們之間親昵到了一種堪稱詭異的程度。

  太宰治早就不想在研究所繼續呆下去,這鬼地方和他想像得完全不一樣,河合亮比起森鷗外就是吃剩丟進垃圾桶的罐頭瓶,費奧多爾有他荒謬的理想,這個不合格的同類隻能像一麵鏡子一樣照出一個空虛潦倒而又無所適從的太宰治。

  太宰治微妙且厭惡地盯著營養液中被透明管連著的實驗體,精致的臉卻隱隱浮現起一些怪異的狂熱。

  ——他想要A5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