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作者:東山高臥      更新:2022-03-05 18:01      字數:3451
  “烤布蕾,巴黎布雷斯特車輪泡芙,瑪德琳蛋糕、貓舌頭餅幹、蝴蝶酥、 三王朝聖餅,焦糖布丁……再來兩個奶酪蛋撻。”

  西點屋。

  敞亮的落地窗旁坐著兩個穿著黑色學生製服的男孩,其中一個合上菜單,熟練地報出一連串糖分超標的點心:“放雙倍糖。”

  他轉過頭,鳶色的漂亮眼睛眨了眨:“亂步大人,這些可以嗎?”

  江戶川亂步還是不太高興:“完全不夠,想要使喚亂步大人,你就想用這點東西打動我?”

  他向一旁拿著菜單的年輕店員伸出兩根手指:“這幾頁菜單,兩倍。”

  店員:“……”

  可惡的有錢人。

  這家店的價格算不得便宜,偶爾能見著一些出手闊綽的青年學生來這裏約會,即便如此,他們往往也是點上幾樣充當門麵,更不會將點心擺得像要吃壽喜鍋一樣——暫且不提價格,一口氣點這麽多,再好吃的蛋糕也會發膩。

  他無意識地看向兩個人裏麵結賬的那個:“小先生?”

  “先生就先生,小先生聽著像什麽樣子?”

  太宰治笑了起來:“沒聽到嗎?先生?就按照他的要求製作。”

  江戶川亂步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陽光下,他猶如一隻曬太陽曬到饜足的黑貓:“現在讓亂步大人聽聽你的請求好了。”

  江戶川亂步從來不讓別人說自己和太宰治是朋友,哪怕是老師在一旁感歎“你們關係真好”,他也會立刻反駁回去,太宰治聽見也不反駁,隻是用悅耳的聲音說:“亂步大人自然不會出錯。”

  平心而論,江戶川亂步不太喜歡太宰治,這種不喜歡和那些向他表明惡意的人還不太一樣,後者讓他覺得無法理解,而前者則讓他感覺不愉快。

  現在的江戶川亂步還不能很好地描述出自己究竟是反感太宰治的什麽地方,但自從他當著太宰治的麵揭穿他的想法以後,對方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亂步大人,你聽說過大穀康平這個人嗎?”

  不等江戶川亂步回答,太宰治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密室的所有者大穀康平死於十個月之前,他也許是橫濱最富有的人也說不定,我們所在的這條街,直到去年為止,都屬於大穀康平的產業。”

  江戶川亂步:“然後呢?”

  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如果隻是這樣,你沒必要和我提起他。”

  “大穀康平死後沒有留下任何遺產。”太宰治又笑了笑:“但傳言說他給自己打造了一個密室,裏麵存放著他這些年的財富,怎麽樣,是不是聽起來很像本格派推理小說的情節?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昨天我在森先生那裏又看見了這個名字。”

  江戶川亂步接過年輕店員手裏的蛋糕,若有所思地舀了一勺:“森先生?”

  太宰治有些微妙地回答:“他是我名義上的監護人。”

  “雖然他……”太宰治找了半天形容詞,最後還是選擇掠過森鷗外這個話題:“但這間密室的可信度就高了許多。”

  “而且密室裏麵不是什麽財富。”江戶川亂步興致缺缺地說。

  “總之我對這件事非常感興趣,如果森先生之前沒有說謊,那他為什麽會和這件事有關係呢?”太宰治拿過他平日裝書的手提包,本應躺在森鷗外書房裏麵的機密文件被太宰治若無其事地拿了出來:“這是對大穀康平死亡一事的調查報告。”

  江戶川亂步端詳了太宰治一陣,拿過那堆文件,低聲嘟囔著:“感興趣?真是……”

  [嘖,這家夥麻煩死了。]

  太宰治沒有聽清:“你說什麽?”

  江戶川亂步沒理他。

  他翻看文件的速度甚至比太宰治還快,一目十行這個詞就是為亂步量身定做,不到一分鍾他就將那疊文件掃了個遍,綠瑩瑩的眼睛掠過一道亮光:“原來如此,我之前聽父親提過,橫濱這座城市是由港口黑手黨掌管而非政府,不過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

  “好奇怪啊,這種局麵是怎麽形成的?”

  “誰知道呢?”太宰治微笑著說:“亂步,你注意過坐在你前麵兩排斜對角的那位同學嗎?”

  “啊?”

  江戶川亂步咬著小勺子:“那是誰?”

  “內山翔太。”太宰治的神情迅速閃過一絲不耐煩:“前幾天他和幾個朋友圍在一起模仿百日談,每個人都要講一些鬼故事,最後他想組織一場試膽大賽,很不幸,我也在他的邀請行列之中。”

  “你要去?”江戶川亂步無所謂地說:“試膽大會的場所是舊校舍,說是舊校舍,也不過是戰爭期間受損的荒廢建築物而已,建造好還沒有超過五年。”

  [唉,誰要和這家夥一樣,不管去哪裏都要保證沒有東西超出自己的掌控,明明他和那個頭發梳不妥貼的家夥沒有交集吧?]

  “當然不會。”

  太宰治拿著小勺子攪了攪蛋糕頂上的奶油:“即使他們的百日談都是編造出來的,但內山君卻反複強調他說的都是真事——一棟會吃人的房子,隻要進去就再也出不來。”

  “內山君的父親是警察廳的官員,稱得上年輕有為,半年前剛被提拔,現在正是大展身手的時候,橫濱報紙最近全是一些疑案舊案偵破的報道。”

  太宰治又從身旁的椅子上拿過一張報紙,擺在江戶川亂步眼前。

  “特大連續殺人案偵破,連環殺人犯落網。”太宰治用手指點了點頁腳,不等他開口,江戶川亂步叼著巧克力棒,含混不清地:“有誰規定連環殺人犯隻能是一個人?”

  [這樣一來就全部說得通了。]

  [原來他是個異能力者。]江戶川亂步想:[太宰治的異能力是無效化所有異能力,無效化?反正也沒什麽用就是了,但這種異能力算得上少見吧。]

  [怪不得他要用甜點來賄賂我,所以他是卡在哪一步了?]

  [太宰治和那位森先生也好怪啊,明明住在一起,直接求助不就好了?非要繞這麽大一個圈子。]

  [慘不忍睹。]

  他暗自給太宰治和他所說的那位監護人之間的關係下了個定義。

  江戶川亂步並不太在意人情世故,或者說他壓根不懂什麽是人情世故,按照他平日裏的做派,此刻他應該把之前所想全部說出來才是,再一步一步地解釋為什麽他能得出這種結論。

  這也是他為什麽得罪了自己所有老師和同學。

  可出於一些小動物特有的直覺,或者是看在未來——堪稱長遠的高級甜點賄賂上,在家裏,他的父母並不允許他無節製地吃零食,經濟條件也不允許他買這些貴得毫無道理的點心。

  所以他並沒有像平常那樣直白地戳破太宰治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內心活動,隻是撇了撇嘴,就連太宰治對他的稱呼從亂步大人降格到亂步君,再降格到亂步都懶得反駁了。

  “去看看好了。”江戶川亂步說。

  太宰治也很滿意。

  [如果他非要說些什麽不中聽的話。]

  他的餘光從江戶川亂步綠瑩瑩的貓瞳旁掃過,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如果我不管他,在這個年齡的小金魚直白且愚蠢的惡意針對下,哪怕亂步不在意,他的父母也會讓他退學吧?]

  *

  橫濱西區,大穀康平的舊別墅。

  這裏和橫濱的貧民窟隻隔了幾個社區,靠海。

  大海一方麵是窮人賴以生存的寶庫,一方麵是富人獨占的景色,兩者被一道人為的屏障隔開,這座豪華的宅子便是後者。

  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站在同一個垃圾桶上,江戶川亂步甩了甩胳膊,交疊十指:“喏,踩上來吧。”

  這堵牆對兩個孩子來說還是高了一些。

  太宰治踮起腳尖勉強能看過圍牆,江戶川亂步踮起腳也看不到,而他卻很有自信,覺得自己能支撐住太宰治,就準備像孩子之間的遊戲那樣,讓太宰治踩著他的手爬上圍牆。

  太宰治:“……”

  太宰治歎了口氣:“亂步大人,如果你能獨自翻過這堵牆,我倒是能讓你踩著上去,隻要你中途不要摔下來就好。”

  [他一定會摔下來。]

  “好了好了。”他隨意敷衍著身旁的貓貓,又把亂步朝自己的方向拽了一點:“我先上去,之後再拉你過來,手扶著這裏,不要摔下去了。”

  接著他屏蔽了江戶川亂步嘰裏咕嚕的抱怨,輕巧地伸手按住圍牆邊緣。

  太宰治:貓貓探頭.jpg

  他並不擔心守衛,江戶川亂步推理出了保安巡邏的路線和時間,這個位置也是他找出的攝像頭死角,此刻這裏再安全不過,和搖搖晃晃堪稱笨手笨腳的亂步不同,太宰治輕巧地翻了上去,他側過臉向屋內看了看,便穩穩地踩著牆頭,膝蓋分開蹲了下來。

  標準的貓貓蹲。

  “亂步大人,伸手。”

  太宰治的力氣不小,卻還是廢了些功夫才將江戶川亂步拉了上來,亂步在保持肢體平衡上和他的頭腦絕對成反比。

  太宰治穿著製服走了那麽久的路都沒出汗,現在額頭上卻滲出一些細密的汗珠,亂步從乘搭電車的時候就放棄了掙紮,他是個很神奇的人,能在半秒鍾之內看穿事件真相,卻對電車束手無策,更別說預測地圖上的距離了。

  江戶川亂步已經成了一隻被太陽烤化的貓團。

  太宰治則有些微妙地哄著他,就像平時森鷗外那樣,做出了不少保證,江戶川亂步不會像他那樣惡劣地得寸進尺,但也不是隨便敷衍就能蒙混過關。

  [原來平時森先生這麽不容易?]

  太宰治一本正經地說:“就這樣說好了,亂步大人,之後就拜托你了,這棟房子的密室在哪裏?”

  [唉,好累。]

  他的思緒漸漸飄散開來,理直氣壯地想著。

  [我可比亂步省心多了,之後一定要森先生十倍……不,一百倍補償我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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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後晚上九點更新,沒更就是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