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淩燕笑了，“赴湯蹈火”不是比“兩肋插刀”程度更重麽？不過她不會在意這個，知道秦襄肯認她這個朋友，心裏著實高興。

  王淩燕又很高興的喝了一碗，說道：“小女子真有福分。”

  她這話說的非常懇切，全然不似在開玩笑，連眼神裏都冒著喜悅的光。

  秦襄突然想，如果不是形勢，眼前人確實可以是一個值得交心的朋友。他竟然有些想規勸她，讓她共抗安祿山。

  秦襄道：“你知道麽，素有‘山地之王’稱號的高仙芝和封常清二位將軍回來了，現在在洛陽。我想安祿山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如果安祿山兵敗，你何去何從？”

  王淩燕望著秦襄，“你這是另一個問題了。”

  秦襄喝了一碗，也望著王淩燕。

  王淩燕道：“安祿山兵敗與我何幹，我不必管吧。也許你認為我金龍幫與安祿山勾結，他的成敗與我們休戚相關。你想錯了，他失敗了，我們還是江湖上的一個幫派。”

  “話雖這麽講，但是貴幫也做了許多令江湖同道不齒的事，你應該擔心江湖同道聯合起來對付貴幫。”

  “除了丐幫和少林，其餘不過是烏合之眾，我倒是不擔心。”

  “貴幫似乎並不給丐幫麵子。而且，我聽說丐幫新任幫主率領眾弟子北上，待他們到了便會發英雄帖，召集天下武林同道召開英雄大會。屆時，貴幫定不參與。恐怕貴幫會與丐幫交鋒了。”

  王淩燕有些激動，秦襄是在擔心她麽？她笑了笑，丐幫幫主在他們手上，他們捏住了新幫主的把柄，倒是不害怕丐幫會對他們怎麽樣，必要時，丐幫還有可能幫他們一把。她輕掠雲鬢，說道：“秦將軍不必擔心，敝幫自有辦法對付丐幫。”

  秦襄道：“既然你這般淡定，我也不好說什麽，你武功高強，我倒是很希望你能為天下武林出力，共抗安祿山。”

  王淩燕道：“不會的，我豈能助別人對付我哥哥？”

  “你可以勸他！他的武功也不弱！”

  王淩燕道：“秦將軍，有些事情，你不會知道。”

  王淩燕喝了一碗，放下碗時竟有些搖晃，看來是喝多了。“將軍，我要再問你一個問題。”

  秦襄道：“你喝多了，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了！”

  王淩燕一個勁兒搖頭，“不行，還有一些問題沒問。我問你，現在這個時候，你本可以問我很多你想知道的事，比如上次你去傳信，我們是怎麽得到的消息，比如我今天為什麽會在這裏等你。你問了，就會知道很多東西，你為何不問？”

  秦襄道：“你也是！你也可以問我很多你想知道的東西，可是你也沒問。就像你說的，我們就當作朋友一樣喝酒，不必要借著這個來打探消息。你既然不這麽做，我秦襄豈能借此套出你的話？”

  王淩燕鼻子一酸，又喝了一碗。這一碗酒，她喝了幾口才喝完。她朱唇緊閉，以防嘔吐。過了片刻，她總算緩了過來，“將軍，我還有問題要問你。”

  秦襄沒有說話，隻是歎了口氣。

  “將軍，如果現在有一門親事給你，你願不願意娶妻？”王淩燕本想不要問這個，但是喝多了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秦襄默然，沉思許久，才緩緩道：“不願意！”

  王淩燕又想喝一碗，秦襄按住她的手腕，“不能喝了！”

  王淩燕內力一蕩，蕩開秦襄，便往嘴裏灌酒。可是這一碗她實在難以喝下去，隻喝了一口，便覺喉嚨火燒，腹中如刀割一般。她不管不顧，深吸一口氣，又往嘴裏灌了一些。

  “別喝了，我告訴你為什麽。”

  王淩燕放下酒，半碗都不曾喝完。她望著碗裏的半碗酒，皺了皺眉頭。

  秦襄當然能看出來她已經醉了，便出言分散她的心神，“秦某人已然年近半百，何必再耽誤人家女子呢？”

  王淩燕望著秦襄，醉眼迷離，說道：“那如果有這樣一個女子願意呢？”

  秦襄搖了搖頭，“世上男子甚多，勝過秦某人的比比皆是，何必呢？秦某人隻是一個從小習武的武夫，更何況如今已這般年歲，何必要毀了人家姑娘的前程？”

  “將軍身為功臣之後，信義著於四海。哪個女子能與將軍結發，那是莫大的福分，焉能說毀了前程？”

  “英雄不問出身，秦某人不過是投胎比別人好一點，世間後生，才華橫溢者有，武藝超群者有，溫文儒雅者有，豪氣幹雲者亦有。秦某人能比得過麽？”

  王淩燕艱難的喝下了剩下的半碗酒，說道：“才華橫溢者甚多，卻沒幾個能高中狀元，武藝超群者甚多，卻沒幾個能統領禁軍；溫文儒雅者甚多，卻沒幾個能體貼入微；豪氣幹雲者甚多，卻沒幾個能舍己為人！將軍出身將門，武藝超群。自幼讀書習武，統領禁軍。我是將軍的對頭，將軍卻也會關心我能不能再喝。將軍義薄雲天，能為朋友赴湯蹈火，為大唐能舍生取義。卻問天下好男兒，多少能比得過將軍？”

  “羅刹女，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換作別人，出身將門，必定也是武藝高強，平步青雲。既然我秦家世受國恩，自當相報。”

  “可是誰會像將軍那般，與對手飲酒，願與對手作朋友，願關切她呢？”

  “哈哈！天下武林，多少人是對手，多少人是朋友。誰言對手不能一同飲酒。”

  王淩燕聽到這話，突然覺得心中一酸，這麽說來，換作是別人坐在他眼前，他同樣是這麽做了？她想到這個，竟有些淚痕。

  她忍不住問了出來，“將軍，假如此刻你眼前是別人，你會這般與他喝酒麽？”

  她很希望秦襄的回答是“不會。”可是，她也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她沒有那樣重要。她的眼裏放著希冀的光芒，凝視著眼前的將軍，想聽到他的回答，卻又有些緊張。一時間，她的心緒不定，不過眼中的光芒一點兒都不曾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