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襄帶路到了大理寺，薛無痕正兀自打坐運功。

  “薛賢弟好興致，傷可好了些？”秦襄問道。

  薛無痕看到秦襄，說道：“好很多啦，秦大哥你怎麽來了？”

  秦襄打趣道：“薛賢弟，你豈不知你性命在頃刻？這會兒還有雅興練功。”

  薛無痕苦笑一聲，“我自然是知道的，刺殺皇上的罪名可不小嘞！”

  秦襄啞然失笑，“既然知道，還能這般淡然，秦某佩服。”

  薛無痕笑道，“秦大哥可別佩服我，人固有一死，我刺殺失敗，早已準備有這麽一天。”

  尋梅見到薛無痕，已經不能自已，叫喚道：“薛大哥！”

  薛無痕怔了怔，“尋梅？采薇？是你們麽？你們怎麽來了？看樣子我不該給你們留書。”

  尋梅有些生氣，“你不留書我就不知道你去哪了？”

  薛無痕喝道：“你們夜闖皇宮，不要命了麽？快些給我回去！”

  尋梅知道這是關心她，忍不住鼻子一酸，也喝道：“你、你刺殺皇上，豈非也不要命了？”

  “我和皇帝有血海深仇，不得不這樣做！”薛無痕說道。

  “當今聖上賢明，大唐國力強盛，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你這樣做於心何忍？”尋梅忍不住責備他。

  “滅門之仇，不共戴天！我若不這樣做，我娘在九泉之下怎會安寧？”薛無痕道。

  “你娘也是大唐的公主，她難道不想看到這般盛世？你若結果了這樣的盛世，你娘又豈會原諒你？”尋梅爭辯道。

  “哈哈！姑娘心係天下，姓秦的佩服！”秦襄在一旁笑道。

  薛無痕又道：“我豈能不為我娘報仇？”

  “嗬！我豈非放過了我叔叔？”尋梅冷笑一聲。薛無痕沉默了，不錯，尋梅確實放過了柳莊主。這樣看來，比之尋梅，他的心胸卻是狹隘許多了。

  尋梅看得出來薛無痕有些動搖，繼續勸道：“薛大哥，你可忍心看到宮中血流成河？難道因為你一個人的仇恨要牽連這麽多無辜的人？”不錯，如果皇帝死於非命，宮中必亂。

  “不錯！倘若薛賢弟刺殺成功了，宮闈必亂，奪嫡之爭是在所難免了。曆朝曆代奪嫡，哪有不流血，就連本朝太宗皇帝……”秦襄本想說“本朝太宗皇帝在玄武門弑兄殺弟。”但覺得此言對先人不敬，還是沒有說出來。

  薛無痕仍然沒有說話，尋梅也不再勸他。

  許久，尋梅說道：“薛大哥，你可受委屈了麽？”薛無痕聽到這話，熱血上湧，“沒有！沒有！大理寺卿很照顧我……”

  薛無痕望了望秦襄，別過頭，咬牙說道：“你們兩個快走吧，莫讓秦大哥為難！”

  林采薇忍不住叫喚道：“薛大哥，你怎麽喊我們走？你知道夜闖皇宮的凶險麽？”

  尋梅尋思著也對，秦襄暗中助她們，確實會讓他為難，便道：“林妹妹，薛大哥說得對，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秦襄道：“不用了，明天隨我一起去朝堂上。”

  尋梅道：“秦將軍，這、我等一介草民怎麽能上朝堂？”

  秦襄笑道：“你們給聖上寄刀留簡，不用去賠罪麽？你們放心，平民百姓一樣可以去。”

  尋梅沉吟片刻，隨後襝衽施禮，“多謝將軍！”林采薇也施禮道：“多謝將軍！”

  “將刺客帶上來，朕要親自見一見那個連三位將軍都不曾擒獲的人！”朝堂上，皇帝的語氣充滿威嚴。

  薛無痕在一眾兵丁的簇擁下進了武德殿。他的眼神冰冷，直勾勾地望著皇帝。當即有人喝道：“大膽！見了皇上還敢不跪！”薛無痕道：“大丈夫上跪明君，下跪父母，豈能輕易屈膝？”他這話就相當於說當今聖上不是明君。

  那人又道：“當今聖上勤於政事，開創我大唐這般盛世局麵，四海升平，四夷臣服，豈容你這出言不遜！”薛無痕著實不想跟這官員在吵下去，雙眉一軒，淩厲的眼神射向了他。那人看得一激靈，趕忙閉上了嘴。

  皇帝擺了擺手，示意眾臣不可多言。“無妨！”皇帝認真的打量著薛無痕，隻覺得好生麵熟，肯定在哪裏見過。

  當然是一年前的梨園，那時候薛無痕跟隨李白進宮，與皇帝見過麵。不過這都一年了，皇帝日理萬機，當然不會記得他。

  皇帝道：“朕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刺殺朕？”

  薛無痕野狼一般的眼神盯著皇帝，“嗬，無冤無仇？三十年前你下令滅我滿門，這就是所謂的無冤無仇？”

  皇上沉吟片刻，似乎在回想三十年前的事。可是他沒有想到什麽，說道：“朕不敢說無愧於百姓，卻也不會平白無故滅百姓滿門。”

  薛無痕冷笑一聲，“那是自然，平民百姓對你能有什麽威脅！”

  皇帝正色道：“朕自登基以來，夙夜憂丹，恐負了天下人。如今百姓富足，商旅宿於野。朕不敢說有多大的功勞，總也沒有過錯。如若因朕的緣故導致天下大亂，百姓失所，朕死而無怨！但朕並未讓百姓流離，總也無愧於心。卻不知朕為何會滅了你滿門？”

  皇帝這一番話義正辭嚴，立刻就有人附和：“不錯，皇上登基以來，天下太平，百姓稱讚不及！”

  “是啊！皇上之賢明，雖堯舜禹不能比！”

  “陛下勤於政事，從諫如流，實在是難得的明君！”

  薛無痕笑了，“嗬嗬！我雖一介草莽，才疏學淺，但總也知道堯舜禹之事跡，特別是舜的孝心感動天地。就憑他李隆基能比得上？”他提到舜的孝心，顯然是還不滿李隆基殺了姑姑。

  “放肆！聖上的名諱豈是你這等刁民能直呼的！”宰相李林甫喝道。

  皇帝有擺了擺手，“無妨！舜之孝心感動天地，朕著實比不上。”

  薛無痕“嗬”的冷笑一聲，“你、你當然比不上！”

  皇帝的臉色還是變了變，不過很快又恢複了。“朕自知不比古聖先賢，但也不容這般輕視！”

  “那別人一家滿門的性命，就能被輕視了？”薛無痕語氣中有些不甘。

  “你倒是說說，朕如何滅了你滿門！”

  “好！那我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