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聲音，寧汐月幾乎是下意識地就站起身，想要從眼前這個地方逃離。

  “你，你怎麽了？”高辛有些奇怪地隨著她起身，“是誰來了？”

  他驚訝地抬頭看去，外麵走進來那人他雖然不認得，但對方陰鷙的目光，沉冷的神情，瞧著就不是好相與之人。

  雖然對方並未說出來意，但他直覺這個人來者不善。

  “你是誰，這裏是私塾，你怎能亂闖？”高辛壯著膽子道，“請你出去。”

  他剛說完，白弦就走進來，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這個弱雞崽兒似的秀才直接拎走了。

  “你放開我，你們到底是什麽人？！”高辛掙紮著發出聲音抗議，卻在出了私塾之後，就被堵上了嘴，很快就聽不到任何聲音。

  寧汐月避無可避，隻能欠身行禮道：“蕭大人安。”

  蕭瑾上前，坐在寧汐月方才坐著的位置，背對著她，一隻手放在桌上，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麵：“談筆生意。”

  他思來想去，雖然老師不願進入這個無辜的身體，可若是這個身體的主人自己心甘情願將軀殼讓出來呢？

  “大人說笑。”寧汐月垂眸，不去看他的背影，“我一個弱女子，哪有資本與大人談生意。”

  她大概能猜到蕭瑾要跟她說什麽，眸色清冷如月。

  “你有。”蕭瑾突然轉過身正對著她，“你的身體，就是資本。”

  “大人饒命！”寧汐月刻意歪曲他的意思，“我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子，不配入大人的眼。”

  隻要讓蕭瑾覺得她是個愛慕虛榮，企圖攀附他的膚淺女子，他就會徹底厭惡了她。

  “你是什麽東西，配嗎？”蕭瑾嗤笑道，“我要的是你的軀殼。”

  果真是個不知羞恥的女子，居然還以為自己貪圖她的美色？

  就憑她，連老師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軀殼？”寧汐月故作驚訝地抬眼與他對視，轉瞬又低下頭去，“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你自殺。”蕭瑾的聲音仿佛羅刹鬼，來自無間地獄，“本官要借屍還魂！”

  寧汐月步步退後，直到後背緊挨著屋門，才躬身道：“大人饒命，民女從未做過任何壞事，也未得罪大人，還請您大人有大量……”

  她表現出的，完全就是個普通的小老百姓，突然被人索命時的恐懼。

  “住口！”蕭瑾不想聽她廢話，“我會給你找個好的軀殼，不謝。”

  他並非真的會給她借屍還魂，隻是想穩住她，讓她心甘情願地讓出自己的身體。

  寧汐月自然了解他心裏想的是什麽，不由得冷笑，這是將她當做小孩子，隨便拋出個誘餌，她就能上當？

  “民女身上被嫡母打得到處是傷。”寧汐月驚慌失措地道，“而且從小就麵黃肌瘦，這軀殼著實不好，還請大人另尋他人。”

  “這不是在跟你商量。”蕭瑾陰狠的目光落在寧汐月的臉頰，“你的命，不過螻蟻。”

  這個世上，如今除了老師，其他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命，他都不在乎。

  崔阿杏原本也很害怕他，可聽到他說出這種話，便忍不住想上前同他理論，卻被寧汐月死死拽著。

  “螻蟻？”寧汐月冷笑出聲，“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是先帝的話，大人如今卻說百姓是螻蟻，不會大逆不道嗎？”

  雖然她懼怕蕭瑾，時時刻刻都想要逃離他身邊，可當他說出這種不當言論，她還是想要斥責，一如當初。

  她之前看到蕭瑾都是懼怕與懦弱的樣子，驟然這樣厲聲斥責，她立刻驚恐地低下頭去。

  蕭瑾微眯著眼瞧著她，在她身上看到越多老師的影子，他就越期待借屍還魂的成功。

  所以，眼前這個少女，必須死！

  “痛快了？”蕭瑾沉聲問，“不答應就死，自己選。”

  語畢，蕭瑾起身出了私塾，雙手十指收緊，他無法麵對這個不是老師卻有那麽多她影子的少女。

  待他離開，崔阿杏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寧汐月：“姑娘，這蕭大人太過分了！”

  “他在朝堂都是一手遮天，我們這些螻蟻，他又何嚐在乎？”寧汐月歎息道。

  她以為，正因為如今大越都是蕭瑾說了算，所以他才會對自己得不到的人和事格外有執念，他不允許旁人去忤逆他。

  而她，身為他的老師，是唯一敢與他作對，他卻又無可奈何之人，所以他才會誤入歧途，想要讓她的身心都歸屬於他。

  她此刻覺得，就算是曾經的自己，在蕭瑾眼中也隻是螻蟻，任他拿捏卻又企圖反抗的螻蟻。

  雖死不足惜，可他還沒讓她死，她卻死在了他麵前，所以他上天入地，想盡各種法子也要讓她複活，達到自己的目的。

  “姑娘別想這些了。”崔阿杏強顏歡笑地安慰她，“我們逃吧，離開這裏，逃到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

  昨晚，寧汐月也是這麽想的，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蕭瑾掌控大越朝堂，隻要他想，她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必須要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我沒事，阿杏，去準備些白磷。”寧汐月站穩了身形，深吸口氣，“我們必須要同心協力地渡過這一關。”

  “好，我這就去。”崔阿杏立刻就拿了銀錢去外麵買白磷。

  寧汐月抹了把冷汗，坐在桌前，拿出父親留下的那本書籍看，強迫自己鎮定。

  次日，正好是私塾月底休息的時間，寧汐月如此這般跟崔阿杏囑咐之後，便去了大理寺。

  蕭瑾整晚都沒睡，瞧見她的那一刻，他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

  “大人當真會幫我借屍還魂？”寧汐月兩隻手緊握，恐懼又局促地上前行禮，“不會騙我？”

  白弦在旁邊道：“大人從不騙人，既然說，就一定做到。”

  是的，蕭瑾從來不騙人，因為他騙的那些，他從來都不把他們當成是人。

  “好，我答應你。”寧汐月低眉垂目，看似十分無奈又痛苦，“還請大人立下字據，讓我的婢女拿著，不然我不能相信大人會兌現諾言。”

  會討價還價的，才是真的要做生意之人。

  蕭瑾勾起冷厲的唇：“隨你。”

  寧汐月：跪下，我跟你商量件事！

  蕭瑾：（麻溜兒跪下，動作相當熟練）是。

  寧汐月：你自殺，我給你用最好的棺木，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