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嬸說著，就見一個身著月白色長衫，神情靦腆的少年走進來。

  少年麵色坨紅，根本不敢睜眼看寧汐月，拱手道：“小生高辛見過姑娘。”

  人都來了，寧汐月隻好起身頷首：“公子請坐。”

  聽到她溫和的聲音，少年的麵色更紅了，依言坐下，低頭不語。

  “辛哥兒。”蓮嬸笑盈盈地介紹，“這位就是我同你說的小七姑娘，長得好，性子也好，還知書達理，足以配你。”

  高辛偷偷抬頭瞥了眼寧汐月，很快又低下頭去，紅著臉點點頭。

  瞧著他的神情，蓮嬸笑意更深，對寧汐月說道：“小七，瞧你整日悶在這書齋之中，今日你恰好有空，不如同辛哥兒出去走走？”

  “我……”寧汐月正要拒絕，卻已經被蓮嬸拉起來送出了大門。

  她剛要對崔阿杏說什麽，蓮嬸幹脆將大門關上，在裏麵催促他們快點離開。

  無奈，寧汐月隻好對高辛道：“不如你去走走，我還有事。”

  “姑娘這是嫌棄我？”高辛驀然抬頭，露出頗有些委屈的神情，“不願與我同路？”

  寧汐月最瞧不得少年男女露出這樣的神情，以前她的學生但凡委屈地看著她，她幾乎是有求必應。

  她歎息一聲，淡淡道：“那你想去哪裏？”

  “隨姑娘喜歡。”高辛露出簡單溫暖的笑容，“我去哪裏都可以。”

  寧汐月以前很少來西街，這段時間也隻是待在書齋裏很少出去，倒是想看看這裏到底是什麽樣子。

  “那就……隨意在街上逛逛。”寧汐月當先走著，“若是公子覺得無聊便告訴我。”

  她一直是個十分無趣之人，每日除了上課便是看書彈琴，總覺得身邊的人都不喜與她多待。

  “不會的。”高辛笑道，“平日我也是常待在家中，極少外出。”

  寧汐月頷首，不用說她也看出來了，瞧見姑娘就會臉紅，倒是少見得很。

  兩人誰也沒再開口說話，他們之間的距離能跑過一匹馬。

  高辛的目光落在寧汐月的側臉，耳垂驀然紅了，覺得她當真好看。

  街上行人不多，卻大多都認得寧汐月，此刻都好奇地看著她身邊的少年。

  瞧見竟是隔壁如意巷的高秀才時，那些人，尤其是幾個少女，看向寧汐月的目光登時帶了幾分豔羨與嫉妒。

  被這麽多目光盯著，高辛尷尬地低著頭，下巴都快戳到胸口裏。

  瞧著他害羞的樣子，那些少女更是見了稀世珍寶般驚奇，作為這麽年輕的秀才公，不僅不高傲，還如此羞赧和氣，著實令那些姑娘春心萌動。

  寧汐月目不斜視，並不介意旁人的目光，在一個書攤前駐足，隨意拿起本古典籍便旁若無人地看起來。

  高辛瞥了眼她手中的書，內容晦澀難懂，他看向寧汐月的目光登時更深了幾分。

  瞧著她看得認真，高辛便也找了本書在旁邊看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寧汐月被一陣腳步聲驚到，下意識地就往暗處躲。

  高辛站在她身前，低聲道：“你躲在後麵別出來。”

  詫異地看了眼身前的人，寧汐月的眸中掠過暖色，腳步卻還是往後退了兩步。

  聽見她後退的聲音，高辛臉上的表情驀然僵住，卻還是站在那裏沒動。

  一隊鐵蹄在街上緩步而過，他們個個神情肅穆，頭上裹著白布，像是要給誰送葬。

  眾人還伸著脖子看這是誰要下葬，就瞧見那口漆黑棺材的後麵跟著蕭瑾。

  他穿著孝衣，牽著九離緩緩走著，他神情哀痛，目不轉睛地盯著身前的棺材，眼底有濃重的血色。

  他們的出現，讓西街的氣氛沉重下來，人人都低著頭不敢發出聲音。

  待蕭瑾他們離開，完全看不見身影，才有人竊竊私語。

  “能讓那魔頭戴孝的，也就寧先生了。”

  “這都二十天了，他終於肯給自己的先生下葬了？”

  “誰知道呢，寧汐月對他那樣扶持，他都不肯讓先生入土為安，著實是狠心。”

  “魔頭能有什麽心呢？再說了，也是寧汐月活該，誰讓她教出這麽個學生。”

  ……

  聽著他們的議論，寧汐月不由得歎息，也許是自己昨晚對他說的話起了作用，他終於肯給“寧汐月”下葬了。

  “這些人不知全貌，卻妄下定論。”高辛突然溫聲道，“身為先生，全力教導自己的學生沒什麽不對，誰也不知道學生將來是什麽樣子。”

  寧汐月詫異地看著高辛，這是她這幾年來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說。

  “難道不是她教導人做佞臣嗎？”寧汐月嘲諷似的笑道，“蕭瑾孤僻，與家人不睦，他所有的，都是寧汐月教導。”

  “話不能這麽說。”高辛道，“寧先生教導出多少國之棟梁，豈能因此一人就覺得她不是好人？何況，她是人不是神，也不能讀懂複雜的人心。”

  寧汐月沉默許久，才澀聲道：“你對她，倒是特別。”

  “姑娘別誤會。”高辛連忙解釋，“我隻是曾經想要拜在寧先生門下，卻沒有機會，覺得有些遺憾。”

  寧汐月不語，將那本古典籍買了，便往書齋的方向走去。

  高辛跟在她身邊，十分著急地解釋：“姑娘，我真的、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公子也別誤會。”寧汐月暖聲道，“我隻是奇怪，那麽多罵聲中，還有你這樣記得她曾經的付出。”

  高辛鬆了口氣，無奈地搖頭道：“世俗之人不敢對權勢勳貴多言，隻敢對弱勢的女先生口出汙言穢語，當真是讓人齒冷。”

  寧汐月驚訝地看向他，沒想到小小的秀才竟能說出這樣的見解，她若還是當初的先生，定將高辛收歸門下。

  被她這麽看著，高辛羞赧地低下頭，不再多說什麽。

  “公子如此明事理。”寧汐月冷淡地道，“我也就直說了，公子是好人，可我並不想成婚，也不想耽擱你。”

  聞言，高辛愕然地看向她，見她目光真誠，苦澀地笑了笑。

  他本想轉身離開，卻突然站住腳問：“多謝姑娘直言，我……我們可以是朋友嗎？”

  蕭瑾（怒氣臉）：你想和我老師做朋友？

  高辛（驚恐）：行、行嗎？

  蕭瑾（獰笑）：行啊，你先跟我做朋友！

  作者君：不許你嚇唬高辛小朋友，他最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