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汐月住在那座小院的每天，對她來說是暗無天日的，她每天看到的聽到的，都隻是蕭瑾一人。

  因此，對於蕭瑾的腳步聲，她再熟悉不過，這麽晚了，他怎麽會跑來這個地方？

  她盡量屏住呼吸，但願蕭瑾不會進來這個屋子。

  但……天不遂人願，蕭瑾的腳步聲離書房越來越近，最終停在了門外。

  書房外，蕭瑾伸出手輕輕撫過書房的門框，曾經不知多少次，他總看到老師抱著書靠在門框上睡著。

  那時的他十分不解，難道門框比床舒服嗎？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老師隻是想小憩片刻就接著看書，怕躺在床上就直接睡著了。

  已經滿腹經綸，身為大越第一女先生，卻還是孜孜不倦地讀書，當真是愛書如命！

  自從老師薨逝，他從未來過書院，更不敢進她的書房，怕自己控製不住會毀了這唯一的念想。

  此刻站在門口，他幾次想要推門進去，都卻步不前。

  他站了多久，寧汐月就屏息凝神多久，此刻臉頰都憋紅了，她實在忍不住就換了口氣。

  “誰？”蕭瑾聽到裏麵輕微的呼吸，立刻繃緊了神經，抬手就要推開門，“是誰在那！”

  “站住！”寧汐月不得不開口，學著自己當初的口吻，“蕭瑾，這裏不容你打擾！”

  聽到這個聲音，蕭瑾的神經瞬間就崩潰了，他緊緊抓住門框跪下來，眼尾驟然猩紅。

  “老師，是你嗎？”蕭瑾似乎怕將她嚇跑了，聲音格外輕，“老師，你定是舍不得我，回來看我，是不是？”

  聽著他略帶沙啞的嗓音，寧汐月怔了怔，她從未見過他落淚，即便被他爹打得遍體鱗傷，他也從未懼怕。

  “阿瑾，放下吧！”寧汐月低沉著嗓音道，“這一切因我而起，也當因我的死結束。”

  “不！”蕭瑾發出胸腔中的悲鳴，“不，老師，我放不下，也結束不了！我要讓他們都給你陪葬！”

  “那又如何？”寧汐月的聲音略嚴肅了些，“我活不過來了！你滯留我的屍身不肯下葬，可我的魂魄依然不願在你身邊，放下吧！”

  “好！”蕭瑾的聲音嘶啞著，“隻要你回到我身邊，哪怕隻是魂魄，哪怕像這樣隻能與我說說話，我就放過他們所有人，好不好？”

  他膝行著倒退兩步，朝著書房的門磕頭：“求你了！”

  他一直將寧汐月的屍身放在水晶棺中，就擺在他每天睡的屋裏，可他卻從未去看過一眼，仿佛隻要他不看，老師就還活著。

  “你走吧！”寧汐月咬著唇說道，“若你不肯放下，便不配進來這裏，你若敢進來，我便魂飛魄散！”

  “我不進來！”蕭瑾忙後退到了院子裏，依舊跪著，“不進來！”

  待他退遠了些，寧汐月施展出她自己最好的輕功，在開著的後窗一躍而出，順著小道離開了書院。

  蕭瑾在院子裏跪著，直到天色亮起來，他的神智才恢複了些。

  他想到一個問題，若隻是魂魄，又豈會有氣息？

  念及此處，他帶著狂喜的心起身，上前推開門道：“老師！”

  然而，裏麵除了琳琅滿目的書，什麽都沒有，他瘋了般翻遍了整個書房，依舊一無所獲。

  “老師！”蕭瑾迅速跑出書房，關上門跪下，“是我錯了，我不該進入書房，今晚你還來嗎？我在這裏等你！”

  沒有人回答他，他抬頭望著四周的天，神情癲狂而絕望。

  ……

  寧汐月跌跌撞撞地回了書齋，想到今日險些就被蕭瑾撞上，她就覺得後怕不已，以後她還是少去曾經的地方。

  “姑娘，你回來了。”崔阿杏瞧見她平安歸來，十分開心，“平安就好。”

  寧汐月沉默不語，蒼白著麵色進了屋，將書籍鎖在盒子裏，才舒了口氣，如常洗漱。

  躺在床上，她反複回想與蕭瑾見麵時的情形，確認沒有暴露身份才安心。

  瞧著她麵色不佳，崔阿杏便守在外麵，直到見她屋內燈滅了才放心。

  這一晚，寧汐月睡得並不踏實，直到天色快亮時才睡著，隻睡了一個時辰便醒了。

  崔阿杏聽到動靜，知道她醒了，端著早飯進來，瞧著她麵色如常，才鬆了口氣。

  “姑娘，今天月底，學生們都不來。”崔阿杏服侍她穿衣，“你吃了飯再睡會兒。”

  寧汐月這才想起來，私塾每月月底都會放兩天假，她可以趁機休息。

  吃了早飯，寧汐月便又去睡了，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下午，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裏始終晃著蕭瑾那張臉。

  她無法再睡下去，便起床洗了把臉，瞧見崔阿杏正在院子裏練字。

  瞧見她醒來，崔阿杏便去給她熱飯，出來時說道：“姑娘，方才蓮嬸來找你。”

  “蓮嬸？找我何事？”寧汐月邊瞧著阿杏的字邊問，“你這字乍看較為工整，卻失了力量，要勤加練習。”

  “是，姑娘。”崔阿杏應了聲，紅著臉道，“蓮嬸說，她、她要讓你去見個人。”

  “見誰？”寧汐月抬起眼皮，詫異地問，“為何要見？”

  沉默了片刻，崔阿杏才輕聲道：“蓮嬸說是，她娘家侄子，去年剛中了秀才，一表人才。”

  寧汐月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垂眸不語，兩世為人，她從未想過要婚嫁。

  這時，蓮嬸又來了，瞧見寧汐月在，便笑盈盈地坐到她身邊。

  “小七，嬸子給你說件好事。”蓮嬸的聲音都透著喜悅，“我那娘家侄子是我瞧著長大的，溫厚老實，又是隔壁如意巷最年輕，唯一的秀才……”

  “蓮嬸。”寧汐月溫和地笑著打斷了蓮嬸的話，“我現在隻想著將私塾開好，這件事我從未想過。”

  “那你現在就要想了。”蓮嬸拉著她的手道，“你隻有找個男人依靠，才不會被那麽多人欺負，張氏母女也不敢再來找你的麻煩。”

  “我可以自己解決這些麻煩。”寧汐月盡量客氣地道，“蓮嬸，多謝你的好意，我還不願嫁人。”

  “別呀！”蓮嬸笑著道，“人我都帶來了。”

  唉，突然想抱抱阿瑾，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