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請問今天下午，有沒有一個出車禍被送進來的人。”

  在門口守著的值班護士，便是今日告知小包子結果那人，她看著剛剛醒來便下地的赫連夜，不由驚呼一聲，“你才剛剛醒來，怎麽可以下地！快回去！”

  赫連夜徑直無視了護士的反應，他再次開口，“你好，請問今天下午，有沒有一個出車禍被送進來的人。”末了，赫連夜又添了一句，“今天如果不見到她，我是不會好好養傷的。”

  不知是赫連夜如刀削般的臉龐起了作用，還是他話語中的真誠打動人心，小護士無可奈何地長呼了一口氣，而後妥協道，“那好吧，不過你隻能跟她待一會兒。”

  這護士是新來的，她聽聞赫連夜在這地方隻手遮天，可她不像其他人一般婀娜奉承，想要升職加薪。她是個剛在學校裏麵畢業的夢想家，赫連夜對她來講，隻是個病人而已。

  赫連夜按照規定穿上了消毒服，小護士看他自個兒穿的笨拙，不由出手幫襯了幾下，“去吧。”

  “謝謝。”赫連夜回眸探了眼小護士，真誠實意道。

  “哦，對了。”小護士突然叫住赫連夜，而後鄭重其事地語重心長道，“醫生說了，這病人的求生意識十分薄弱，所以你切記，千萬不要說些傷害她的話。”

  “她今晚醒不來，以後就永遠都醒不來了。”

  小護士一席話令眼前人周身一頓，赫連夜像是接到了什麽生死命令，他眼神暗沉，而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去吧，我在這兒給你放風。”小護士的話語中滿是無奈。

  赫連夜踉踉蹌蹌一瘸一拐地來到了簡心床邊，這是他第一次瞧見如此憔悴的她。

  簡心的頭發已經被護士盡數整理好，但是她的發根卻全都是汗漬。簡心麵部毫無血色，嘴唇慘白，她胸口好像沒有起伏，呼吸聲極小。加之心率儀器的滴滴聲，房間中無處不充斥著將死的味道。

  她好像在做什麽噩夢，眉頭緊皺，不時痛苦地張開嘴巴，赫連夜見狀，不由得心頭泛疼，他再也忍不下去，決定拔腿離開。

  “阿夜。”

  她叫他，阿夜！？

  驀地，一聲小小的呢喃扼住了赫連夜的動作，他驀地回頭，隻見眼前人一邊搖頭，一邊不停呼喊著自己的名字。

  “阿夜。”

  “阿夜，你嚐嚐這個魚餅，可好吃呢。”

  “阿夜，等我以後出人頭地了，我一定要辦一場海上畫展。”

  “醫生說這是個男寶寶呢，阿夜。”

  “阿夜，你要照顧好自己，我受不了了，太壓抑了，我要離開了。”

  “我怎麽可能離開你，我開玩笑的。”

  赫連夜有如被雷電劈中了身體一般，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騙人！你騙人！你就是離開我了！你根本就沒有開玩笑！”驀地，赫連夜大吼一聲，他的眼淚奪眶而出，記憶又將他拉回那個雨夜。

  臨產楚盈汐在和葉寧美拍板對陣敗下陣來後，回到房間對著赫連夜無休止發著脾氣，她不停地說，“太壓抑了，太壓抑了。”

  “阿夜，我要離開了。”

  正忙於工作的赫連夜，以為楚盈汐隻是同平時一般發牢騷，那天有個重要的會議需要他解決，他便唯一一次沒有安慰受了委屈的楚盈汐。

  誰知第二天，早產的楚盈汐生下孩子後，便人間蒸發了，無人得知她的蹤跡。

  一開始，赫連夜不接受小包子的，因為每每他瞧見小包子，便會想起那日無用的自己。

  “楚盈汐，你給我聽著，你一定要醒過來，我命令你醒過來！”

  赫連夜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吼著，漸漸地，他無力地趴在了簡心床邊，像極了一隻被遺棄的家貓，誰能夠想到A市一手遮天呼風喚雨的商業巨鱷在一個女人跟前，會是這樣溫和無害的模樣？

  “盈汐，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帶你做……”

  “盈汐，我們的辰辰已經長那麽大了，等你醒過來，再見到他，會不會有不一樣的感覺呢。”

  “盈汐，我好想你，你知道這些日子我一個人是怎麽過來的嗎。”

  “楚盈汐，別再離開了，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別離開了……”

  赫連楓站在ICU不遠處看著眼前的一幕，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赫連夜，可憐，孤獨，弱小，即便是楚盈汐消失的那段時間，他也沒有看到過這般絕望的赫連夜。

  赫連夜或許比自己更適合簡心，赫連楓失意地看著手心，可他對簡心地最後一抹執著，卻在心中不斷勸阻著他放棄，“你們已經訂婚了，簡心是你的人啊，又不是赫連夜的。”

  赫連楓驀然握緊右拳，他就再努力最後一次，赫連楓如是想著。

  “你們是怎麽看護人的，我弟弟剛醒來你們就讓他隨便行走嗎，他若是出了什麽岔子，我定饒不了你們。”赫連楓踱步走到護士麵前，語氣嚴肅。

  他將私心埋藏的極好，外人聽起來，都隻會認為赫連楓是個護短的好哥哥。

  “啊。”被發現的護士在頃刻間有些手足無措，“對不起，對不起，我現在就進去把人叫出來。”

  護士不停道著歉，她心虛地模樣像極了偷吃被發現的小老鼠，她忙推開ICU的門，而後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先生，時間差不多了，您該回去休息了。”正悲痛欲絕地赫連夜突然被小護士拍了肩膀，他慌亂之下匆忙拭去了眼角的淚，而後一言不發地離開。

  躺在床上的簡心在恢複平靜後，睫毛幾不可見地動了一下，手指也有逐漸柔和，並且蜷曲在一起的痕跡。

  小護士斜睨看著簡心，心中不由羨慕，她聽聞這個男人是為了救她才受得重傷，若是自己也能有個這麽優秀的護花使者，死了也值得。

  回到病房的赫連夜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隻要他閉上雙眼，那日楚盈汐決絕地崩潰模樣便會出現在他的眼前。

  自己當真是個沒有情商的傻瓜，為何沒有看出來，葉寧美的那句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