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石霖起了個大早，他去街上的麵攤點了碗清湯麵。

  吃到一半，清晨的七次鍾聲，方才響起。

  麵是清湯麵，常石霖吃的津津有味，心情好的時候總是這樣，吃啥啥有味道。

  麵攤的攤主是個五十來歲的大爺，常石霖知道他有個閨女長得如花似玉，可惜的是，今天那閨女並沒來，常石霖心裏頗有遺憾。

  常石霖帶著佩刀去了張杯弓的府邸，他一掃曾經的愁眉苦臉，掛上了閑適笑容，對未來的一切充滿了希望。

  終於要得到淨靈水了啊！多年來的願望，終於能實現了。

  直到常石霖見到張杯弓前的一秒，心裏依然是開心的。

  張杯弓瞥了他兩眼，語氣帶著幾分嚴厲，訓斥道：

  “你們怎麽回事？李合倉根本死。”

  常石霖一愣，完全不敢置信，他親眼所見李合倉中箭，真的不能再真了，先前張杯弓說過，隻要能射中李合倉，對方必死無疑。

  李合倉怎麽活下來的？

  “張大人，怎麽會呢？我明明射中他了。”常石霖聲音慌張, 他實在無法相信。

  張杯弓道：“密衛今早傳來消息, 李合倉跑了。”

  說著，他語氣懷疑：“常石霖, 你不會是因為想要淨靈水，特意謊報給我吧？”

  張杯弓知道李合倉的確中毒了，常石霖也確實射中了他，但李合倉並沒有死。

  常石霖惶恐道：“張大人, 我怎麽敢謊報啊！我確定射中了李合倉, 我兩個兄弟都可以作證。”

  張杯弓懶得跟他廢話，擺擺手：

  “行了，念在你為我效勞一番，我不追究你的責任了, 總之李合倉沒死, 你的淨靈水沒了，退下吧。”

  聽到這話，常石霖如墜深淵, 他恍恍惚惚的轉身，往前走了一步，隻覺得的眼前一黑，險些沒站穩。

  他拖著步子，渾渾噩噩的離開。

  ……

  “大哥，大哥，你怎麽了？”董樂路上撞見常石霖，看到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董樂不明白, 今天不該是大喜的日子嗎？

  昨天他們冒著生命危險, 解決了五源境界的李合倉，張大人讓他們今天領賞賜, 他從昨晚就興奮的不行。

  張大人更是說了, 要給常石霖一份淨靈水，怎麽大哥現在這副模樣？

  董樂喊了兩聲, 常石霖才反應過來。

  “大哥, 我們什麽時候去張大人那啊？”董樂期待道。

  常石霖本想告訴他, 李合倉沒死, 昨天我們白白辛苦一場，然而迎著董樂的臉色, 他終究沒有說出口。

  董樂很年輕，最多二十出頭, 正是鬥誌昂揚的時候，如果現在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他怕對方崩潰。

  常石霖從懷裏掏出十兩銀子，交到董樂手上，強打笑容：

  “弟弟，張大人那邊有事拖著，李合倉的結果還沒出來，大哥之前答應給你們要賞錢的事，估計要拖上一段時間, 這些銀子你先拿著。”

  董樂看著他手中的十兩銀子，眼前一亮, 不過他還是拒絕了：

  “大哥，等張大人的獎勵下來了再說，我怎麽能從你手裏支銀子呢！”

  常石霖倒是沒想到他會這樣選擇, 欣慰了些，不過轉眼又淒然起來，張大人的銀子, 恐怕永遠沒有可能了，他拍了拍董樂的肩膀。

  “拿著吧，李合倉的事要一段時間呢，先拿著，大哥答應好你的！”說著，常石霖板起臉。

  董樂隻好接下銀子。

  常石霖又對他說：“我去外麵溜達溜達，你去衛所吧。”

  常石霖拖著死氣沉沉的軀殼離開。

  董樂望著常石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似乎受到了沉重的打擊，董樂也沒有多想，這幾天常石霖的為人, 他看在眼中，不覺得他會害自己。

  見到常石霖離開，董樂忽然一拍腦袋，他忘了一件事，他原本想讓常石霖幫他解決王龍的麻煩，現在常石霖似乎出了什麽事。

  這讓董樂心中遺憾, 王龍的惡心，讓他如鯁在喉，心中反胃。

  接著，董樂把目光投到十兩銀子上，他心情才好了起來，他決定了，不去千秋衛所，他要去醉香樓。

  不為什麽，純粹是任性一把。

  想到那火辣的場景，董樂眼睛放光，熬了這些天，終於能爽一次了。

  ……

  薑徐昨晚修煉了一整晚，他渾身靈力已經到了一個想對平穩的狀態，再調整兩天，便能著手凝三源了。

  他到千秋衛所後，溜了一圈，居然沒看到常石霖和董樂，薑徐心中奇怪，他每次卡點到衛所，兩人一般都排在他前麵。

  薑徐又等了一會，結果兩人還是沒來。

  難道去張大人那領賞賜去了？

  這兩個家夥居然不通知自己，不過也好，薑徐本身就懶，懶得動，由兩人替他領了更好，免得他多跑一趟了。

  薑徐閉目平息靈力，同時，腦海中的離水決自動運轉，盡管依然受苦，可離水決的好處同樣極大。

  昨天他和兩人去伏殺五源強者，薑徐弩箭隻玩了兩三天，準頭很差，然而昨天射箭的時候，他運轉離水決。

  他眼中的李合倉似乎出現某種變化，那種感覺非常奇怪，如同雙眼本置於黑霧中，刹那間黑霧盡散，窺見光明，預判出了李合倉下一步動作。

  所以薑徐才能得以命中，那不是巧合，在離水決的加成下，他的準頭，比常石霖這種用了幾十年弩箭的人，還要精準。

  這種提升，簡直太過恐怖，這還隻是弩箭，如果讓薑徐使用槍械，離水決控製下，那種精確的準頭下，殺傷力會達到一種駭然程度。

  薑徐閉著眼睛，依稀出察覺出衛所門口出現一道影子，他睜開眼，便看到趙延臉上那種居高臨下的笑容。

  趙延根本沒進來，就站在門口，距離薑徐七八米，抬起手，道：

  “薑徐，過來。”

  這種被指喚的感覺，令的薑徐心中分外的不舒服，仿佛又回到了現實世界，被領導指揮的感覺。

  薑徐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身來，道：“張大人，有什麽事嗎？”

  趙延見到薑徐還站在原地，神色不耐煩，聲音生硬：

  “我叫你過來，沒聽見嗎？”

  薑徐慢吞吞的走過去。

  “你小子沒吃飯嗎？”趙延陰冷的瞄了薑徐一眼：

  “城西有個事，你去辦一下，快去快回。”

  他亮出一張紙，薑徐掃了掃，明白了任務內容，聯合世家要抓一個人。

  “這件事，你和常石霖還有董樂一起去辦，聽到沒？”趙延道。

  他微胖的臉上帶著一絲特有的陰冷，尤其是一雙眼睛狹長，被他注視，如同被毒蛇盯著。

  “明白了。”薑徐接過紙，提步便走。

  趙延盯著薑徐的背影，這小子連給他一聲稱呼都沒打，擱在往日，他非要好好給他長長見識。

  然而，這一次，趙延隻是心中冷笑，張大人讓他找個辦法坑死三人。

  這種事趙延非常熟練，隨手安排了一個活，這活可是涉及到天烏門，憑借天烏門那群變態，這小子注定生不如死。

  至於，這小子是唐青帶來的，死了會不會有什麽後果？

  這一點趙延完全不擔心，唐青雖然跟南世子走的近，但手上沒有權力，實力又一般，薑徐死了便死了，又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死的，怎能怪到他身上？

  況且，就算怪到自己身上，又能如何？

  趙延早就看薑徐不爽了，千秋衛裏居然有人說，這家夥是唐青養的男人，更是唐青用關係弄進來的。

  這讓趙延怒火中燒，自己乃是凝源境界，又是千秋衛所的大人物，外貌英武不凡，唐青居然看不上自己，而去找這個廢物？

  是不是看不起我趙某？

  趙延臉上的肥肉抖了抖。

  我趙某那點差了？

  就算張大人不說，他也要找機會弄死薑徐，什麽玩意兒！

  ……

  薑徐得了趙延的命令，朝著紙上的地方去了。

  趙延讓他找常石霖和董樂，但這種小事，薑徐認為並不需要，如果事情他解決不了，那麽叫上兩人來，同樣還是解決不了。

  薑徐漫步在大街上，天空昏黃的天色，略微暗了幾分。

  “要下雨了啊……”

  夢境世界變暗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每月一次的黑雲幕降臨，另一種，則是雨要來了。

  陰雲在穹頂逐漸匯聚，薑徐朝城西走去。

  忽然背後一陣疾聲傳來，伴隨著駿馬的叫聲，行人的倉惶驚恐。

  又有人當街縱馬了。

  一騎來的很快，薑徐避向旁邊的攤位，轉頭看去。

  隻見馬兒飛奔而來，帶起一陣威勢，上麵騎著一個身穿黑烏白衣的青年，他腦後一束髒辮，神色張狂，仿若傲視天下。

  他拿手一甩，一道鞭影抽過來。

  薑徐再避開，鞭子抽打在他身旁的攤位上，將上麵圓滾滾的水果抽的崩飛出去。

  攤位是個三十出頭的老實漢子，他話也不敢說。

  漢子連忙彎下腰去拾地上的水果，水果被抽爛了，但還能帶回去給孩子們吃。

  薑徐幫漢子撿了幾個水果，問：

  “他們一直都這樣麽？”

  漢子憨笑兩聲：“天烏門的大老爺，就是鄔城的天，咱們這些小的早就習慣了。”

  “小兄弟，你是個好人，我請你吃水果。”

  漢子擦了擦桃子，遞給薑徐一個。

  薑徐靜默無語，他沒有接桃子，迎著烏雲，抬步往前走。

  ……

  趙延給的位置很偏僻，薑徐走過一片居民區，繼續往前走，天色更黑了，他看到前方有片竹林。

  竹林前有一棟別院，裏麵亮著燈火，別院前停著兩匹馬，其中一匹薑徐不久前還見過。

  那是方才縱馬行街的天烏門青年的馬匹。

  薑徐接到的任務詳情是，聯合世家有位大人物，他看上了醫館郎中的女兒，打算先讓千秋衛抓了那郎中，自己再親自出手救下郎中，從而取得郎中女兒的芳心。

  至於中途郎中會遭遇什麽，大人物就不關心了，他隻有一個要求，就是折磨郎中一頓，越慘越好，但不要讓人死了。

  薑徐聽聞這個任務後，不假思索的接了下來，這個任務，不論落在哪個千秋衛手上，對方都會興高采烈地上門，這其中也是能撈到油水的。

  薑徐並不打算這麽做，隨著他靠近醫館，聽得裏麵傳來一陣動靜。

  “蔡子昂，這女人我先看上的？你要跟我爭？”

  “任少爺，真當我聯合世家怕了你嗎？”蔡子昂絲毫不讓。

  薑徐聽聞這聲音，頓時想了起來。

  先前他加入千秋衛時，跟著常石霖去鴻順樓辦事，千秋衛費了好大的功夫，終於擺平了事情，眼看著就到了豐收的時候，結果蔡小爺來了。

  他亮出凝源境界，常石霖忍氣吞聲，屈辱離開了鴻順樓。

  他怎麽會在這裏？還有那個當街縱馬的天烏門青年。

  薑徐沒在外麵偷聽，他步入院落，房門正敞開著，他往裏走了幾步。

  地上躺著一個被割了喉嚨，血流了一地的男人。

  幾米外的床上，少女抱著被子，眼神驚恐，瑟瑟發抖的哭著。

  旁邊站著兩個青年，正拔刀相向。

  薑徐從剛才的對話中聽出來，兩人在爭奪這個少女。

  少女一見來人，哭的聲音更大了，天烏門的髒辮青年，揮起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哭哭哭，吵死老子了，再哭老子剁了你。”

  少女被一巴掌扇倒，再不敢出聲。

  蔡子昂卻瞧向薑徐，他臉上先是淡淡的疑惑，忽兒想起來了：

  “你不是千秋衛嗎？來這裏做什麽？”

  薑徐拿出紙張，正色道：“受趙延的命令，前來帶郎中回衛所。”

  蔡子昂指著地上的男人屍體，玩味道：

  “哦，你是說那郎中啊？剛剛被這位任少爺殺了，你找他吧。”

  旁邊的任少爺一聽，頓時笑了：“你讓他找我？我殺了便殺了，又能如何？”

  瞧見他這副姿態，蔡子昂誇張的說：

  “他們可是千秋衛，說把你關大牢，就把你關大牢。”

  任少爺嗤笑一聲，來了興致，他伸出一隻腳，朝向薑徐：

  “千秋衛過來，把本少的鞋舔幹淨。”

  薑徐依然平靜，他說道：“閣下未免過分了些吧。”

  任少爺神色一僵，然後笑了，他笑得很大聲，前仰後合，腦後的髒辮不斷搖動。

  “蔡子昂，你們聯合世家是什麽垃圾，還有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嗎？他知道我是誰嗎？”

  蔡子昂見到薑徐十分有尊嚴的拒絕，也覺得分外可笑，就像野狗拒絕舔骨頭一樣。

  兩人一起笑了起來。

  薑徐平靜的站在旁邊，望著兩人的笑。

  他心裏也感到好笑，一個一源境界，一個天烏門的子弟，居然能囂張到這種程度，闖入醫館殺了郎中，當著郎中未寒的屍骨，爭奪人家女兒。

  如今，自己僅僅是闖進來，便要受到羞辱。

  這個鄔城，淪喪成了這種程度嗎？

  任少爺的笑聲逐漸止住，他盯著薑徐，眼神陰沉的可怕：

  “壞了本少的興致，你知道是什麽後果嗎？”

  他胸前亮起一顆靈力之源。

  薑徐笑了，他神情不屑，吐出四個字：

  “井底之蛙。”

  “你說什麽？”任少爺五官扭曲。

  蔡子昂的臉上依然掛著笑容，他要欣賞一下，這個千秋衛一會怎麽死！

  任少爺飛身朝薑徐重來，嘴裏怒道：

  “我要剝了你的皮！”

  薑徐掏出鎖靈槍，催動精神功法，扣下扳機，鎖靈網當頭罩上，任少爺渾身靈力被截斷，踉蹌倒地。

  這位任少爺被鎖靈網緊緊捆在地上。

  薑徐上前一步，一腳抽在任少爺腰間，疼的他慘嚎一聲。

  薑徐腳踩在任少爺臉上，腳尖擰了擰。

  望著死狗一樣扭動掙紮的任少爺，他搖頭感歎道：

  “這就是凝源境界嗎？真叫人害怕！”

  隨即，薑徐把槍口對準蔡子昂，道：

  “笑啊，繼續笑啊？怎麽不笑了。”

  蔡子昂笑容僵在臉上，他臉皮抽了抽：“你莫非以為有了鎖靈槍就能對付我？”

  薑徐十分確定：“不能嗎？”

  “可笑可笑，你以為我像他這麽傻嗎？”蔡子昂心中搖頭，凡人還真以為鎖靈槍就能對付凝源境界嗎？

  凝源境界有防備之下，根本不會被鎖靈網困到，任少爺一時大意罷了。

  不過也好，任少爺被困住後，醫館的小妞自己獨享了。

  眼下還是先解決這個不知死活的千秋衛吧，等會自己抓到他，再讓他感受一下絕望吧！

  蔡子昂淡笑道：“看來今天要給你上一課了！”

  話音剛落，他胸前靈力一亮，身形瞬間動了起來。

  他左右折動，動作飄忽，根本不給薑徐瞄準的機會。

  他的身影在房間內晃動不止，下一刻，他側著朝薑徐撲去，一旦他近身，薑徐這種凡人，在他麵前，比之螻蟻。

  眼看著蔡子昂靠近過來，薑徐精神力全開，這一刻，蔡子昂的動作仿佛放慢了一般，清晰可見。

  他調轉槍口，隨意的扣動扳機。

  “噠！”一下，蔡子昂被網個正著。

  “不可能！”

  蔡子昂要瘋了！

  薑徐嘲諷道：“你擱這左右橫跳呢？”

  他一腳把蔡子昂踢出兩米遠，說道：“我當凝源有多強呢？結果就這，就這？”

  “你們是假的凝源吧！”

  蔡子昂麵容猙獰：“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絕對不是千秋衛！”

  薑徐吹了吹鑲玉的鎖靈槍：

  “我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