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台前幕後總難忘
作者:雙耳凹      更新:2022-02-27 20:17      字數:2050
  人民舞台的竣工,讓扛著模子給別人到處打土塊的父親和二叔感到了光榮。

  “人民舞台都用的是我打的土塊修的。”

  他們嘴上就經常掛著這句話,自然而然也成了最好的廣告了,找他們打土塊的人家業越來越多。無奈這隻能作為一個零活幹幹,要真是靠打土塊來養家糊口,顯然不現實,工分得掙,沒有工分全家上下寸步難行。

  自從鎮上有了人民舞台,不管是唱神戲,還是各種活動,就有了固定的場所。舞台成了全鎮男女老少的精神娛樂文化的中心,每年的廟會、神戲都會在嶄新的舞台上演出。

  大人們除了愛看舞台上的神戲,還愛看自己孩子在舞台上的表演。

  每年的六一兒童節,鎮上的孩子就是主角,人民舞台在這一天就屬於他們了。

  堡子坡坡上的小學,提前一個月就開始在每天放學後排練六一兒童節的節目了。節目大部分都以集體節目為主,盡可能給每一個孩子參加表演的機會,合唱隊啊,體操啊,鼓樂隊等等,年年都是最主要的節目,節目還是這些節目,參加的孩子一年一撥卻都不一樣。

  所有這些節目裏,當屬鼓樂隊最具吸引力了,鼓樂隊的軍鼓、號,都是學校的,除了六一兒童節能見到,平時都鎖在學校的器材室裏。鼓樂隊有自己的服裝,專門定製的,清一色白色套裝戴著紅披肩。

  孩子們能不能進鼓樂隊,誰都說了不算,鼓樂隊定製的隊服說了算。隊服的大小不會變化,孩子們的身體卻是一天一個樣子。公平起見,學校會給每個年級配發隊服,年級在去分配到底誰去。要求很簡單,首先得能把衣服規整的穿上,不大不小,要合身,其次,得有力氣,軍鼓背在身上,可不輕呢,滿足這兩個條件,就看老師怎麽選了。總之就是,進入鼓樂隊,那絕對是六一兒童節這一天最光榮的了。

  兒童節的那天早上,家長們自家院子裏最好看的花摘下來給孩子們紮成花束,這是學校的要求,拿花束的孩子,都是沒有被選上去參加節目表演的,被列為觀眾列隊,手裏就得拿著花束營造氛圍。

  學校的操場上,全校師生已經按照方隊排列好了,鮮花方隊隻真好看,整個操場遠遠看去就是花的海洋。

  周邊偏遠一點的村莊裏,如果有小學的話,全都被邀請到鎮上來一起參加兒童節的慶祝活動。

  各個年級、班級、方隊都準備好之後,慶祝的隊伍就準備出發去街上遊行了。從堡子坡坡上下來,遊行的隊伍先是拐彎去北關,然後掉頭沿著主街去南關遊行。街的兩邊,早就擠滿了大人們,他們墊起腳尖在浩浩蕩蕩的遊行隊伍裏尋找自己的孩子,手裏還拿著給孩子買的好吃的,要是找見了孩子在哪,就趁著老師不注意的時候,趕緊把東西塞到他們手裏。

  遊行的隊伍走到南關盡頭,折回來直奔人民舞台,舞台已經布置好了,台前的小片空地,遊行的隊伍按照事先布置好的為主,整整齊齊地排列著。

  人民舞台一年當中為了孩子而最隆重的時間到了,它就像是被全體師生盛裝打扮過的藝術家一樣,展現在大家的麵前。它矗立在那,用自己的特殊的貢獻,給全鎮的孩子們歡度兒童節提供了舞台。

  舞台畢竟就是舞台,需要的時候,人們圍著它,熱熱鬧鬧的,不需要的時候,雖然冷冷清清的,但從不顯得多餘。

  六、七月麥子一收,鎮上的糧站就開始收糧了,剛打下來的新麥子濕著呢,交糧的時候,糧站不收,讓拉回去曬幹了再來交。

  出了糧站,交糧的各家各戶就把麥子直接拉到舞台前的廣場,整齊的鋪開曬著。其實自家的院子裏也可以曬,可有個問題,院子小了,麥子鋪得厚,太陽曬不透,要反反複複地拿著推筢翻曬,舞台前的廣場,麵積大著呢,薄薄的一層鋪開,太陽好的時候,一個晌午就能曬幹了。

  曬糧食不是個技術活,最擔心的就是突然襲來的白雨了,要是頭頂即將飄來幾朵黑壓壓的雲朵,大人們就好像接到了命令,把麥子迅速的裝到袋子裏,全都挪到了舞台上。恢弘大氣的舞台就變成了遮風避雨的港灣了。

  我唯一登上過用父親打的土塊修成的鎮人民舞台,是小學畢業時候的那次兒童節。即將要告別小學的校園,全班所有的同學都希望能在離開的時候,能站在舞台上和自己的同學們告別。

  後來,班主任就選了《黃河大合唱》,全班所有的同學全都上,平時唱歌五音不全的同學雖然剛開始排練的時候總是扭扭捏捏的不太原因,但沒有一個直接拒絕不上台的,心裏都明白得很這次上台意味著什麽。

  六年級的學生,在學校裏,已經是大娃娃了,老師們也不像一二年級的小朋友那樣哄著了;在家裏,都是半個大人了,兒童節的快樂早就分給弟弟妹妹了。當最後上台的畢業班認真的唱著自己的《黃河大合唱》,舞台下麵的觀眾已經很稀疏了,都帶著自己盛裝打扮的了的孩子過六一去了。

  這唯一一次的登台演出,也讓我父親很自豪,每次說起人民舞台的時候,他總會自豪地對我說:“你登上的那舞台,可是有我的功勞呢,不信,你去靠背麵的那堵牆上挖一塊土塊出來,上麵還有我的名字呢。”

  知道現在,人民舞台依然在矗立在那裏,見證著葫蘆河畔發生的點點滴滴,然後在合適的機會,以另一種方式再把這些故事訴說給後來人。甚至多年以後,當站在它麵前的時候,曾經在這台前幕後發生的那些故事,都如放電影般閃現在眼前,我看到了曾經提著杵子揮汗如雨般的父親,我看到了曾經唱神戲的演員在幕後化妝、卸妝的巨大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