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景洪。

  “什麽？”

  折彥璋非常緊張：“夫君你說金國突然出兵攻打山西朔州？那旁邊的府州豈不是也會受到波及！”

  程洲放下駝炳從延安州發來的飛鴿密信：“我看不一定。你不用擔心你的家族，女貞人突然發動的這次侵略是想速戰速決、撈一票就走；他們隻想著盡快的往中原快速行軍，會盡量避免硬碰硬，是不會去招惹旁邊的州縣的。”

  “可是，朔州沿線具是山穀險地，雁門關是必經之地。隻要金兵猛攻雁門關，我府州折家軍一定要去救援的；這樣的話，不就把敵軍給吸引過來了嗎？”

  折彥璋還是無法安心。

  程洲樂了：沒想到這虎妞還挺為家族著想的呢，你現在是程家人好嗎？

  “彥璋你且放寬心，去年已經把你母親接到洛陽咱家裏奉養了；你們府州折家現在是另一房的折可求主持宗族，有什麽事都應該是他操心，咱們就不要越俎代庖了！”

  其實程洲有些話沒法跟折彥璋說起，以他對原曆史上折可求這個人的少少印象，折可適好像沒和女貞人發生任何衝突就投降了。

  “而且根據我這幾年收到的信息來看，折可求當上家主之後所做的一切都隻為保存實力；折可求沒有你父親折可適那樣壯懷激烈的英雄情懷，無欲無求的他隻是憑年紀才當上家主，能力威望都比你父親差太多了。上次在河西涼州的的時候，我派你和玉蘿姍去府州勸說他、出兵截斷西夏給黑汗援軍的糧道，他倒是真的出兵去作了；但那深陷困境的黑汗援軍卻是一樁大富貴，他在自己的主場竟然沒膽子去取這份大功，實在令人遺憾呐！”

  “許久以後才得知，這八萬黑汗援軍被蕭幹出賣給女貞人，蕭幹憑此得以活命不說、還得到獎賞當上了金國朝廷的樞密副使。哈哈，這小子倒是有福之人、還活的挺滋潤！”

  折彥璋還是不信：“你是說我六叔折可求為了自保實力、敢不顧朝廷法度私自拒絕救援雁門關？這如何使得，放蠻族入關直驅中原我都不敢想了、這是多大的罪過？我們府州折家六百年替中原鎮守邊關，多少兒女前赴後繼、忠勇報國！我們能一直屹立不倒愈加強盛，全是打出來的基業啊！六叔他，他可別犯糊塗了”

  這話程洲沒法接，隻能報以一個遺憾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

  很多事不是能簡單概括的，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

  後世史書裏簡單的把折可求描繪成一個叛國投敵的奸賊，可他並不是一開始就想投敵叛變的；就像郭藥師說的‘軍中廝殺漢誰不想作個忠臣良將？’，可當看到同為西軍老弟兄的種師道的下場，誰都得心寒！兩次伐遼大戰種師道都是反對的，但為了華夏江山，七十三歲的他還是服從命令披甲上陣。可朝廷想用他的豐富作戰經驗又不給他指揮權，任命童貫為主帥也就算了，還派蔡攸這個百無是處的陰險新人作監軍；種師道的建議根本沒人理會，最後慘敗死傷十二萬人弱宋的人命真不值錢啊！

  本來就算打贏了，戰功都是童貫和蔡攸的，哪裏輪得到他種師道？可這輸了嘛，所有的罪責卻全讓他種師道扛。種師道就此晚節不保黯然退出軍旅，趙宋朝廷拿這名忠心耿耿的老將當替罪羊，明明是自己的決策失誤卻讓他背黑鍋！

  種家當初可是西軍第一世家，名將輩出，如種世衡、種諤（老種經略相公）、種樸、種師道（小種經略相公）、種師中等等。僅種世衡的八個兒子就戰死了五個，種師道的兩個兒子也都戰死了；種家傳了那麽多代，可因為太過勇猛，現在也隻剩下十來個人。

  其他西軍將士看在眼裏，誰還會像他種師道家族那麽傻？

  聰明人都被是逼出來的。

  折可求不想祖宗辛苦傳下來六百年的基業、積累起的兩萬折家族人、像種家那樣耗光耗盡，而且還得不到應有的榮譽和人格尊重，何苦來哉？。

  不過後來因為折可求這個人的能力實在太差，在金國滅掉北宋之後他就投降了；可投降之後吧，聽說趙構在江南建立了南宋，他折可求又想造金國的反、投靠南宋朝廷當時金國在中原和東京留守宗澤、各地自發的反抗勢力纏鬥不休，根本沒有餘力來收拾折可求。

  如果折可求此時振臂一呼、率領實力完整的折家軍從背後掏金國的腹地，那他還真有成為董卓、曹操那種‘撿漏王’的機會，畢竟此時金兵被漢人抵抗勢力搞得苦不堪言，而漢人這邊雖然鬥誌昂揚卻沒有‘折家軍’這種正規軍的戰鬥力。隻要折可求下定決心倒戈一擊，那以後就沒嶽飛、韓世忠什麽事了，直接就成了‘救世主’、華夏武將第一人，流芳百世、名垂千古！

  可惜，折可求跟他哥哥折可適的勇猛精進簡直就是正反兩麵、他這輩子太過求穩了，猶猶豫豫很久也下不了決心，錯過很多好機會。他想造反吧，還不注意保密，很多準備工作都公開進行；終於讓女貞人警惕起來，折家族人勸折可求趕緊起事、不然就來不及了

  ——

  你猜怎麽著？

  折可求把這個勸他的族人和平時不太聽自己話的幾個宗族長老都給殺了，殺了這孫子，對外敵心慈手軟、猶豫不決，對自己的親人卻是殺伐果決、一派名將作風！

  好，你把內部都清理幹淨、統一思想了，這下該起義了吧？要是不想起義，你為了家族的未來、去向金國人表忠心也行啊，你總得選一頭吧？

  不，他還在猶豫，而且對女貞人派來偵察折家動靜的探子也沒有防範。

  就這樣過了很久，女貞人都看不下去了。他們雖然沒有多餘的兵力去剿滅折家，但居然敢派兩個使者去府州給折可求送毒酒，說是金國皇帝特別重視折可求、賞賜禦酒給你喝。

  折可求他竟然毫不懷疑的就喝了，所以他就死了。

  這之前，因為他突然對自己親人大開殺戒，導致折家人對他離心離德，所以折可求的死倒沒有引起折家人的激烈反應。

  可正因為折可求死了，而他又把折家的長老幾乎全都殺了，折家此時沒有一個威望出眾的人能把大夥兒攏在一起；這個一盤散沙的狀態，導致折家被平定中原之後緩過勁的女貞人全部屠滅。

  折家此時的兩萬人，要是開枝散葉延續到千年以後的民國，總人口可能會成為中國第一大姓，而不會是後來的稀有姓氏了。

  還好，因為‘太昊’的安排，安排了四個“骰子”重啟曆史，其中與折家有直接親緣關係的的程洲，他能阻止這個慘劇發生、讓折家成為後世大姓嗎？

  ——

  山西，忻州城。

  “老將軍您怎麽樣，還撐得住吧？”

  完顏宗翰關切的詢問著嘔血不止的老完顏婁室。

  老爺子萬般痛苦的忍住胸中翻騰的嘔吐本能，喘息著回道：“我沒事嘿嘿，我戎馬一生除了箭傷之外沒被兵器擊中過身體，沒想到卻在忻州此地被一個使棍的無名小卒打傷。唉！老了老了”

  完顏宗翰也沒有什麽合適的語句可以勸解這老頭，隻好對蕭幹命令道：“蕭幹，你照顧好婁室將軍；沒有我的準許，你們倆都不準再上戰場！”

  蕭幹內心大喜過望，他可是一直以動腦‘鬥智不鬥力’的天才自居的，根本就不願上陣廝殺。

  但他的表情還是挺平靜的，抱拳一禮，就扶著完顏婁室找醫官診治去了。

  “大帥，您讓婁室老將軍歇著也算個道理，那個契丹人憑什麽可以躲在後麵不上陣？”

  副帥完顏希尹很是不服。

  女貞人畢竟從原始社會開化的時間不久，族人還保留著很多殘忍嗜血的習性和羈傲不遜的狂暴，上下級之間沒遼國、宋國那麽嚴格的等級尊卑。

  完顏宗翰雖然自認為是受過儒家高等教育的文明人，但對自己這些同族時不時的冒犯也沒法計較：“希尹，我不是想偏袒蕭幹；我隻覺得他是條好獵犬，他對南朝宋國研究的很透，留著他還有大用。”

  “太祖一直教訓我們說‘咱們女貞人就算再勇猛無敵也才幾萬人，必須收買些奴才為我所用’，你要容得下這些投誠的外族才是啊！”

  完顏希尹翻了翻白眼，他隻是一路上太順、卻突然在忻州這裏被宋軍‘狠咬了一口’，有點鬱悶。慢慢的，他氣也消了：“大帥，咱們這一路打下雁門關、武州、忻州，勢如破竹！宋軍的戰鬥力弱成那樣確實太過出乎意料，在忻州這一役雖然被宋軍這個什麽王稟阻攔了三天，也無關大局了。”

  “照咱們西路軍的進度來看，攻破忻州之後、咱們明天往南行軍五十裏就可以看到龍城太原了，應該是搶在宗望都統的東路軍前麵了吧？”

  ——

  副帥完顏希尹之所以這麽問，根源還是因為金國內部的政治 *鬥爭。

  女貞人以數萬之眾，好不容易才齊心協力幹翻了遼國，不到一年就出現內鬥的苗頭了。

  所有的爭鬥都是因為權力，女貞人的原始部落痕跡太重，連皇帝都是部落長老會議選舉出來的，其實等同於以前的酋長。

  而完顏宗翰作為女貞人裏‘學曆最高’的青年才俊，在選皇帝的時候隻是輸給了完顏吳乞買的年齡和資曆而已，還獲得了民間‘副皇帝’的美稱。這次選舉結果他也隻好認命了，可老吳乞買總是要死的，等到下次皇帝選舉

  所以，金太宗完顏吳乞買出於對完顏宗翰的排擠，就安排支持自己的完顏宗望率領東路軍從一馬平川的河北向中原開封進擊；而故意安排‘副皇帝’完顏宗翰率領西路軍從遍布高山峽穀、長城險關的山西往南強攻。

  最終戰略，就是兩路大軍匯合到東京開封，拿下這座當時世界最富裕的城市，滿載而歸！

  完顏宗翰當然懂老皇帝的用意，但他明白金國才滅掉遼國一年而已、是經不起內耗的，他隻好顧全大局了。

  另外一方麵來講，他也對自己的能力有足夠的自信，就算形勢對我不利我也能完成任務；咱們女貞老弟兄也都睜大眼睛看著的，麵對困境勇往直前的我，威望隻會更高！

  下一任皇帝舍我其誰？

  所以兩路大軍是存心要搶功、搶時間的，看誰的進度更快。

  現在樂觀的西路軍還不知道呢，東路軍因為郭藥師獻出燕京城，進度也超出預期了。

  ——

  在原曆史上，金國第一次伐宋，完顏宗望的東路軍進度果不其然的更快。

  完顏宗望率領東路軍很快突破到東京城下，就靠自己圍攻開封。

  完顏宗翰的金國西路軍不但在太原被絆住，而且又拒絕東路完顏宗望提出的要他向西分兵隔斷西軍的部署。結果，種師道率十萬西軍順利從陝西趕到開封救援；東路完顏宗望隻好被動的後撤到開封西北方向的遠郊孟陽紮營對峙。

  第二次攻至東京，仍然是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望兩人的比賽，這次兩人都不敢再內耗了、總算勝利會師在東京城下，最終花了近一年的時間攻入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