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將軍！有敵情。”

  “汪將軍、宋軍攻城了！”

  “看那宋軍攻城器械並未準備充足，隻顧圍著我靈州城四麵攻打、看不出主攻點。”

  三匹快馬先後趕到中心街，向汪勤報告城外宋軍突然發動進攻。

  汪勤和副將王陽明對望了一眼，她長歎了一聲：功虧一簣啊！

  軍情緊急，沒時間在這裏和三百雜兵糾纏，必須盡快決斷了。汪勤畢竟是有點格局的，她立即轉頭對楊再興喊道：“今日且容你些許時間考慮，什麽時候想投誠了都可以，我回去等你回話。”

  汪勤不等楊再興反應過來，撥馬便走。

  副將王陽明命令黑旗禁衛軍：“剛剛趕到的三百步弓手留下，其餘的六百禁衛軍都隨我去守城。”

  ——

  “程少卿，這就是曉殤河了。”

  張憲拿著地圖對程洲說道：“您看，曉殤河本來是直直從靈州城中穿過；大唐時期在靈州城外圍挖了護城河，把曉殤河的河水引入其中，就形成了這個‘中’字型的河道。”

  程洲憂心忡忡的點點頭，看向大門緊閉、吊橋樹起的靈州城。

  這座古城，擁有護城河、甕城、馬麵、箭樓，具有全麵的完備防禦設計體係，是個小而堅固、易守難攻的硬骨頭。

  正因為靈州城小，所以楊再興他們想要不被夏國人發覺、偷偷爬牆翻越出來是很難的。

  程洲是最不願意拿人命去‘堆’城牆的，盡管他也知道應該一大局為重；可他就是做不到那些古代名將敢於‘犧牲幾萬人去爭取消滅對方十幾萬人’的“大氣”。

  他在想：一起被投送到這個時代的同一批‘骰子’裏，也許隻有我狠不下這個心吧。

  那個李安（小齊）肯定是不在乎人命的，他的情郎蕭幹（路東）也跟他一樣出身於上流社會，最是拿得起放得下：些許賤民而已，餓死你三千萬不是又生出好幾億？

  第四個隱藏的‘骰子’，一直在朝廷裏麵不動聲色的潛伏著，想必他也是一個冷酷堅忍的狠人。

  程洲就是想用取巧的方法破城、減少傷亡：比如派小分隊潛進城裏去發動內應。

  隻是，李安也想贏、也想活命啊；他本來也不蠢，隻是經常聰明反被聰明誤罷了。他和程洲交手多次，也逐漸摸清程洲的套路和弱點了。

  所以李安就故意設了這個局。

  進城是很容易的，守城門的隻有睡眼稀鬆的兩個老卒。最好你程洲親自進來‘搞事’，看你能不能逃的出去！

  就算我李安最終保不住夏國江山，我也要在死之前從你程洲身上咬下一大塊肉、讓你痛苦讓你終身難忘。

  ——

  “我們要重新估計靈州城裏夏國的兵力。”

  程洲大為懊悔：“怪我怪我，前一段時間太順，我太過輕視李安這個瘋子了。還是想辦法先佯裝攻城，策應楊再興、耿驢兒他們撤出來吧，靈州城可以放棄。”

  張憲這個‘未來’的名將卻非常興奮：“程少卿您無需自責，我看這未嚐不是一次趁亂奪下靈州城的好機會。”

  程洲搖頭：“太倉促了吧，我預計得花三天才能在城裏發動組織好內應。在城外我們的攻城衝車、高台、投石機、雲梯、撓鉤、撅地道的工具這些還沒有準備齊全，雖然今天楊再興他們在城裏似乎吸引了敵軍一部分注意力，但還不至於影響到城牆的防禦。”

  張憲還是信心滿滿：“您不是常常教導我們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麽。您也說夏王事先有了預防，那也許等我們準備好了，敵人可能也準備好了，我軍還是沒有機會。”

  “而今日我們是沒有準備好，可敵人也沒準備好；不如就此拚死一戰拿下靈州城，也好過空耗時日、無功而返啊！”

  程洲靜靜的看著張憲：孩子長大了、翅膀硬了啊！

  看來我的現代思維真的是不適合在血腥殘酷的古代戰場當指揮官了，舍不得拿部下的人命去填戰績。‘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是血淋淋的現實；就算我把人都暫時保護下來了，可如果在此地空耗下去，最終死的人隻會更多

  張憲見程洲定定的看著自己，以為是剛才的說話的語氣不善、冒犯了，趕緊賠罪：“伯倫失禮、伯倫失禮！”

  對著程洲深鞠一躬：“我求戰心切，還請程少卿見諒。”

  程洲灑脫一笑：“伯倫你與我見外了。你是歸義軍的統帥，我雖然有參議之責，但也不該替你作決斷。”

  程洲拍拍張憲的肩膀：“你已經能獨當一麵了，此戰全權歸你指揮。我隻希望你盡力把陷在城裏的人救出來，不要放棄自家兄弟！”

  張憲長身而立，肅然起誓：“伯倫必不負重托，如果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必親自進城接應他們出城！”

  程洲聽他這話的意思，還是想著奪城貪功；好你個張憲、你夠狠

  “好好好，你辦事我放心！”

  指揮大軍攻城我是幹不來的，專業的事還是應該交給張憲這樣專業的人去作。

  ——

  歸義軍士兵按照張憲的命令，衝進附近幾個村莊的居民家中，把門板、大車、農具都‘征用’了。不過，按照程洲製定的軍規也給每家每戶都付了錢銀，倒也沒有激起村民們的抵抗。

  “張軍侯，您不是常常說打仗要避實就虛麽？”

  張憲新提拔的親衛隊長康敢問道：“我們今日匆忙撲城，恐怕傷亡會很大。”

  “我明白你的意思，孫子兵法也批評攻城戰是最不可取的，所謂‘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殺士之三，害莫大焉’。”

  這裏說的‘蟻附’就是後世影視劇中喜歡表現的一窩蜂式的強行登城，這是被傳統兵法嚴重批評的腦殘行為。

  隻有將領被憤怒蒙住了雙眼、完全失去了理智的情況下，或是迫於局勢別無選擇，才會發動這樣的登城強攻，這是極其不人道的。（蒙古人橫掃世界時，常常逼迫俘虜和當地平民作為敢死隊登城）

  “可是，戰局豈能隨我等控製？”

  此時歸義軍士兵正在護城河外叫陣呐喊，以圖騷擾城牆上的夏國敵軍，讓他們無法休息。

  張憲看著眼前的戰局進展：“康敢，你是不是也疑惑為什麽一定要在此地攻城、想著不如繞道直取夏國都城興慶府？”

  “你時常跟我討教兵法，我說過作戰中應該放棄一城一池的得失、以殲敵擒王為上策。隻是，敵人不會被咱們牽著鼻子走啊！靈州城，是必須要拿下的。”

  康敢摸摸後腦勺，訕笑著問道：“我是個新兵，就是很疑惑為何要不惜一切去攻城。老兵們說有時為了攻下一個城池，死傷成千上萬，甚至還因此而慘敗；這讓我十分不解，既然此城如此難攻，為何不直接繞過城去呢？”

  張憲先不理會他，隻管對陸文隆命令道：“陸指揮使，你掌管督戰隊，有不停軍令畏戰後退的，一並斬首！”

  陸文隆領命迅速的跑出去招呼部屬，他巴不得馬上發動總攻把楊再興他們救出來。

  張憲對才不久從山東投奔過來的代裕鴻命令道：“代司曹，你帶領隨軍文吏到陣前就近記錄軍功。還請你把我寫的這些褒功字幅拿下去對各部宣講。”

  代裕鴻接過幾十張字幅一看：

  ‘有能先登城者，兵卒為將；擇靈州城大宅賜之、姬妾八人、附田畝八十’

  ‘登城次者，賜房、賜姬妾五人、附田畝五十’

  ‘破城開門者，賜房、賜姬妾二人、附’

  ‘殺敵一人者，賜’

  代裕鴻驚了：咱們張軍侯這是豁出去了啊，以後不打算不過日子了？照這個賞賜辦法，靈州城打下來之後、可就沒多少東西能留給他這個節度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