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無底線的‘骰子’
作者:程鋒破浪      更新:2022-02-26 04:56      字數:4004
  童貫聽完程洲的陳述,竟然搖了搖頭

  程洲見他搖頭,不由得臉色大變——怎麽回事?童貫不同意這次行動?我花了那麽多心血、死了那麽多腦細胞白費功夫了?

  旁邊的劉延慶也是滿臉愁容。他歎了口氣說道:“其他都好說,你要一人雙馬,這馬匹卻難辦。我這裏一人隻能給你一馬,我們西軍大部分是步軍;各路友軍配屬的騎兵,也主要是當斥候、探哨、急遞軍信等等。整個西軍,從未與夏國進行過大規模騎兵決戰。”

  “夏國有優良戰馬,傾全國之力組成了赫赫有名的‘鐵鷂子’!你聽說過吧?我大宋的馬不行,不能與夏國騎兵衝陣鏖戰。”

  童貫也點點頭,“隻有這一件難辦。你少年意氣,不知道邊情。我西軍兒郎,全憑兩隻腳與夏國鐵騎纏鬥;每每念之,我心中酸澀難當。朝中大員隻知道終日對我們這些廝殺漢橫加指責,在糧草軍餉上刁難克扣。隻因為我是官家欽點的西軍統帥,這才少了很多掣肘。”

  程洲聽了也是無奈,沉吟良久,他琢磨了一些辦法,又建議道:“一人一馬也無妨。另外,就配騾子和駱駝、老馬、驢子給我也行,隻要能在行軍時幫騎手駝運護甲軍械便可。這樣,也能保護戰馬的體力了;隻是行軍速度稍微慢一點。”

  童貫同意了,“如果要求隻是這些,自然可以湊齊。其他火油、生鐵,我會下批文足量給與。如你臨時有其他需要,可及時告知劉總管辦理。誓師出征之日,我必前來相送。”

  童貫又手指著劉延慶笑罵:“劉總管,你卻是吝嗇慣了。程洲這樣的少年英雄,他以身犯險,立下偌大功勞;你就報個忠訓郎了事,豈不令人寒心?何況,他若是職級太低,也不利於這次奔襲行動的調度指揮。”

  劉延慶“啊呀!?”一聲,表情懊惱不已;他趕緊誠惶誠恐的對童貫行禮賠罪:“下官駑鈍,未能料事長遠,還請童太尉示下!”

  劉延慶對程洲的級別安排,其實是刻意給童貫留的契口。

  作下屬的,你要是把好人都做盡了,人心都被你收買完了,難道你想把領導架空?你這種自作聰明,肯定會導致領導對你產生忌憚,他遲早會找機會收拾你。

  所以,劉延慶就先給程洲封個小官;等領導親自蒞臨指導工作的時候,領導再來封個大一點的官;這就讓領導有了籠絡人心的機會。如此,領導就會對你放心使用,還會把你當心腹。

  官場上的學問,多著呐!

  童貫嗬嗬一笑,滿意的拍拍劉延慶的肩膀,“你啊,打仗是一把好手;平時還要處理延安府的政務,如此忙碌之下,偶有疏忽也是在所難免嘛!我自有主張。”

  童貫以一個英明睿智領導的‘氣度’安撫了‘慚愧’的劉延慶,轉頭叫一名典書文吏進來;該文吏將一張告身(任命書)逞給童貫。這種空白告身,宋徽宗趙佶給了他三百張,都已經蓋好了帝璽,具有法律效力。

  童貫此時拿起筆來,就在這張告身上現場書寫對程洲的任命

  ——

  程洲回到“匠作營”。

  程克見他神情猶在恍惚,以為兒子是在童貫那邊碰了釘子;他跟中國絕大多數的爸爸一樣不懂表達父愛,隻是拍拍程洲的肩膀,安慰他說:“你昨天給我說這個策略,我就反對。我倒不隻是想保全你的性命不願你上戰場。你這番構想,卻是太過天馬行空,上頭不同意也沒啥。男兒做事,求得自己心安就好!”他又叫了妻子,“夫人,今日是你的生辰;加個菜,咱們一家喝兩杯!”

  程洲:——我完全忘記了啊,今天竟然是母親的生辰?

  “母親大人生辰快樂!祝您青春永駐、萬壽無疆!您看啊,我為什麽趕在這個時節來延安府?就是因為記掛著您的生辰,精心算好了日子呢!”程洲大言不慚的就進屋向母親祝壽,還勤快的張羅著擺開了桌椅碗筷善意的謊言,和諧家庭麽;到了古代,也不能忘記中*央的諄諄教誨,還是一樣要領會和諧精神啊!

  ——

  “佳懿,你好嗎?我要說聲抱歉!第一次離開你,我就數月不能返回洛陽。你”

  “童監軍特意過來和我探討兵事,還給我封作秉義郎、馬步軍副將、提點河湟輜重糧草事你完全不用為我擔心;這次任務很輕鬆的,一次小小的曆練而已”

  秉義郎相當於上尉軍銜,從八品;馬步軍副將是職務屬性;階:四十六級。比劉延慶的封賞整體提高了一級。

  給程洲的指派任事:你去提點河湟穀地駐守部隊的後勤吧,把糧草給我押送到邊防部隊去。

  其實這個任命是為了戰略欺騙,隻是為了掩護他這支軍隊去河湟的作戰意圖。

  給孟佳懿的這封信,並不會透露他的真正秘密。

  ——

  “這就是青塘的主要部落駐地、牧場地圖了,我記得的差不多就是這樣。”樊凡放下木炭筆。

  程洲拿起她畫的地圖,看著直皺眉。

  宋代的軍用地圖,比漢唐時代大有進步,已經可以描繪出等高線、水係等一部分地貌細節。可製圖這項至關重要的工作,在朝廷上層還是沒有得到足夠重視;沒有專業的測繪部隊,缺乏撥款,地圖仍然非常稀缺。

  青藏高原的地圖就更不用說了,根本就是參讚們憑道聽途說來在想象中畫出來的。

  樊凡在西夏“夜魔”組織時,被派去青塘(就是青海省)執行過任務,還記得一些情報。她提供的這些資料,如果被宋軍知道,肯定要當做寶貝收藏起來!可在程洲(程鋒)這種看過“衛星地圖”的人來說,這種抽象地圖,看的他想打人。這是時代差距,沒法無法彌補的。

  程洲拿出跟父親一起在匠作營製作的三個指南針,“這是指南針,也就是你們使用的司南,我稍微改進了一下。它薄了很多,體積也變小了,便於攜帶。樊凡拿一個,高寵一個。這個切不可遺失,製作起來太費事了。”

  又對駝炳說:“炳叔,勞煩您畫出九麵旗幟的圖案,就是各種猛獸飛禽;不用太過細節,隻要寫意就行。然後交給婦老營,請她們繡在軍旗上。”程洲偶然有一次看到,駝炳這個老儒生的國畫水準還挺高,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他了。

  駝炳知道是要做軍旗用,就問了:“為什麽不直接寫字當各部認旗?”

  程洲笑了,“廝殺漢有幾人識字?何況有的字筆畫太多,還有姓劉、李、王這些太多,我部的幾個將官都姓劉怎麽區分?而且在遠看的時候,字跡就變得模糊難認了,如果導致兵士在戰場上找不到自己的長官、到處亂跑,那打仗就必輸無疑。繡上禽獸圖畫就好認多了,有利於聚攏部曲。”

  這就是化繁為簡,“越簡單越實用”。

  駝炳一聽就明白了,不禁對這個“婦人之仁、難成大事”的主公刮目相看。

  有些人中了演義小說的毒,以為戰爭就等於‘陰謀詭計’;這其實是誤解。‘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戰爭的真相是贏在戰前事無巨細的準備工作中:贏在細節。

  ——

  程洲正在睡覺,突然覺得房間有人進來

  他沒有輕舉妄動。

  借著窗戶透進的模糊月色,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嬌小身影;那黑影輕輕關上房門,轉身向他床邊走來。

  程洲輕聲問道:“是樊凡嗎?”

  黑影一下愣住,“是。”

  程洲輕輕放下手中的小鐵盾,問道:“你是有心裏話想跟我說?”

  樊凡深吸了一口氣,猶豫片刻,還是下定決心說道:“金童,你可不知道,我們姐妹倆這些天內心是多麽的煎熬!我乃大夏罪臣之後,八歲就被收入密址禁閉訓練;萬燕妡當時才五歲。我十三歲就被派出去執行暗殺、潛越的任務;日子過得可謂是晦暗凶險。可如今驟然與這個“夜魔”背離,我倆又實在惶恐不安”

  程洲點點頭,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人都是喜歡集體生活的,隻要你長時間在一個團體裏生活,肯定會產生依賴。盡管這個團體可能很殘暴,對你的態度很惡劣。但是一下子突然沒有人強迫你、指派你,你沒有了那種巨大的生存壓力,你頓時反而不知所措了!——其實,就是缺乏安全感,對吧?”

  “是,金童你講的很透徹。我和萬燕妡最是親近,一直相依為命。有一些一些不好的指令,我都搶著去做,不讓她受到傷害。你對我倆很好、也很尊重我們;可我,我依然覺得不安心,我沒辦法忘記那些噩夢!”

  程洲歎息一聲,“我明白你的意思,女間客難免要執行美人計,你為了保護萬燕妡,一力承擔了下來,你付出了很多。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姐姐,我很敬佩你的為人。”

  樊凡聽了到程洲竟然讚賞她,不由得驚喜難耐,“真、真的嗎?你不認為我是個髒女人、壞女人?”

  程洲聽得心裏酸楚,可憐的女孩啊!

  “不,你不髒;髒的是王子李安;你不壞,壞的是吃人的夏國貴族!是他們把你害成這樣,你並沒有任何過錯!”

  樊凡聽到這裏,她多年積累的屈辱隱痛、雙親早逝的惶恐無助、對未來的幻滅絕望——都在此刻被釋放!樊凡壓抑的痛哭起來,她雙手緊抱自己的雙臂,像是想要抱住一個支撐點一樣這種刻意壓低聲音的痛哭,比那種放開喉嚨喊叫的嚎啕大哭還要驚心動魄,更加讓人體會到她撕心裂肺的痛苦!

  程洲起身抱住樊凡,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無言的安撫著。

  良久,樊凡擦幹了眼淚,“我們姐妹倆是無根之萍,我隻是希望你能真正的接納我們,我不敢奢求更多幾天來,我一直患得患失。有時候想著,我將來要做什麽做什麽;可有時候,我又覺得活著也沒什麽意思我,我身為女人,連孩子都生不了!”

  程洲聽到這,有點不明所以,疑惑的看著她,“何出此言?”

  樊凡不答,隻默默的用火石點燃亮了油燈,緩緩的脫下衣服。

  她指著小腹肚臍兩邊的兩個刀疤,“這兩個刀口,是李安王子派我到後妃的住所執行潛伏之前,指示禦醫給我割開的。他們強迫我服了麻藥,隻看到他們用燒紅的剪刀伸進腹中動作,說我以後就跟閹人內侍一樣不能生育了。”

  程洲聽得又驚又怒:以前隻聽說過在宮廷裏麵,有的皇後、妃子為了防止宮女在皇帝麵前爭寵,就用小錘不停的擊打宮女的腹部,最終導致她們子*宮脫垂,以此絕育。沒想到李安這孫子,竟然像對待家畜一樣、去動手術剪斷女下屬的輸卵管——竟然有這種人渣!!!

  程洲這才切實體會到什麽叫萬惡的舊社會。

  王子李安這個遊戲玩家,這個‘骰shai子’,連做人的基本底線都沒有,太可怕了。

  可是,你李安的靈魂是文明的現代人啊!你怎麽可以用現代技術如此作惡?你不是也經過‘思想品德’課本的教育了嗎?你不是也受過‘馬列’‘毛選’的熏陶了嗎?你穿越到古代了,就一定要這樣胡作非為嗎?

  樊凡回憶這些恐怖的往事,那種心理陰影讓她不禁渾身犯寒氣,驚恐的顫抖起來

  程洲心疼的用被子把樊凡包裹起來,把她抱的緊緊的。

  樊凡在被子裏輕輕的吻著程洲的胸膛,淚水如珍珠般滴落——她抬頭直視著程洲的眼睛,“隻有今晚,隻有今晚我才是自願的,我想要你接受我,給我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