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偶遇
作者:程鋒破浪      更新:2022-02-26 04:55      字數:4420
  高寶龍所自豪的先祖高懷德,是常山真定(今河北正定)人。高懷德跟赫赫有名的‘常山趙子龍’出自一個地方,看來常山這處風水寶地,就是個名將之巢啊!

  高懷德因為是北宋的開國功臣,死後追封渤海郡王,諡號“武穆”,跟嶽飛的諡號‘武穆’一個檔次。而高懷德的父親,是後周朝的齊王高行周;他們父子倆在不同的朝代被封王——這可是絕無僅有的曆史事件呐,可見高家的武學很有一套。

  而高懷德的祖父高思繼也是後唐時代的牛人,‘四季拳法’就是高思繼自創的。

  其實,‘五代十國’這個曆史節點真的應該大書特書!中國武術到了這個時候才算是集大成,拳法被係統的總結整理,什麽少林派、崆峒派這些功夫門派到此才逐步成立。延續到宋代,中國武術就完全成熟了。不然,你以為金庸古龍、梁羽生、溫瑞安這些武俠作家,書中的朝代為什麽都從大宋往後寫?因為這幾位武俠大佬都是考證過史書,不是隨便亂寫的。

  宋太祖趙匡胤也是牛逼,他創立的‘太祖長拳’,是所有北方長拳的祖先!他的‘戳腳’更是一絕,槍法、刀法都是宗師水準;趙匡胤還發明了‘二龍棍’這種低成本的符合力學原理的黑科技兵器!

  後世網民喜歡說王莽是穿越者,其實趙匡胤才更符合穿越者的特點,他根本就是個全才!‘一條杆棒打下四百軍州’,趙匡胤硬是打服了五代十國的眾多名將,不然你以為黃袍加身與他隻是巧合?古代皇帝中,武力值最高的,隻能是趙匡胤!他留下的武術遺產,養活了流傳至今的幾十個功夫門派;這可是實打實的成績。而唐宋之前的遠古名將,更像是神話傳說;那時名將的典型例子,基本就是兩米的項羽靠身高虐那些營養不良的一米四的四娘雜兵。

  說高懷德相當於宋朝的“尉遲敬德”,是因為兩人很神似:都有擁立之功,都擅長使馬槊,統兵當主帥可能不是最強,但個人武藝基本無解。

  史書記載有一日,周世宗柴榮晚上巡視,看見一位將領追擊南唐敵將,奪其槊而還!柴榮詢問左右,才知道此將是高懷德。高懷德身為高級將領,看見敵方有人鬼鬼祟祟的來摸情報,這大晚上黑燈瞎火的,他就敢孤身出城去滅了對方,還繳獲對方的兵器回來;你說他猛不猛?

  趙匡胤也喜歡高懷德喜歡的不行,將自己妹妹長公主嫁給他,高家跟皇帝還就成了親戚。

  程洲並不知道這些曆史,他哪裏還記得曆史課本的內容?何況曆史課本裏根本就沒有這麽詳細的資料,這些是後來父親和哥哥門強迫他考科舉看了很多古書竹簡才知道的。

  程洲就很奇怪:有些穿越小說的主角,記得所有的曆史人物、所有的細節?那你等於是從六歲開始就做好準備等著穿越?而且你還提前知道你會穿越到哪個朝代,所以反複背誦這個朝代的曆史資料?

  有一部著名的明穿小說,主角竟然清楚記得努爾哈赤死於哪一年的哪一天,於是就冒認是自己殺了努爾哈赤您的記性也是好的超神了,公曆、農曆您也不會混淆?問題是,除了極少數兩三個專門研究蟎清史的專家,誰會刻意考證努爾哈赤死於農曆哪一天?

  那部小說,總體來說程洲是挺喜歡的,就是這個瑕疵印象太深刻。

  ——

  程洲房間裏這個“高寶龍”,是屬於高懷德二兒子高處俊這一支係。

  高家一代代下來,非嫡長子的後代,地位越來越邊緣化。大家族內部的鬥爭非常激烈,其實今天的祭祀活動,沒人告訴高寶龍,他是最後偶然才得知的,就急忙跑過來,還是晚了。

  程洲很同情高寶龍,程洲自己家也是旁支,日子過的也很艱難。他倒不是一開始就存心想巴結高寶龍、想攀高家的關係,高寶龍的家族地位太低,根本影響不到高家的上層,程洲巴結他並沒有顯著的好處。

  要知道在古代,祭祀活動可以說是人生最重大的事件之一;高寶龍連家族祭祀活動都被排擠,無法參加,真的很讓人心酸!這會讓你覺得極度孤立,感覺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似的

  程洲注意到高寶龍手上的河北大槍:沒有鐵槍頭,槍頭是木尖,可以合法的扛著滿街走。這把木槍的長度,相當於宗破那隊兵丁使用的白杆槍兩倍長,估計得有四米。

  兵器越長越難練,首先對體力就是很大的考驗。

  小夥很勤奮啊!執著於武道,是這個少年的唯一出路,也是他對命運的抗爭

  “你使這麽長的槍啊,那,長槍跟馬槊有什麽區別麽?”程洲問道。

  高寶龍看他問到自己擅長的事情上,立刻變得開心了,這可是他的家族精髓,“在諸兵器中,把騎兵用的丈八長槍稱為槊。”

  “隻要是騎兵所用的槍,即可稱之為馬槊,長度不一定非要一丈八尺。而槊長,自然也就很重,一般在二十斤左右,不便揮動。普通騎兵衝鋒時,一隻手控馬,用另外一隻手將馬槊固定在腰肋的位置上,利用馬的衝擊力來攻擊敵人。”

  “持著一丈八尺、二十斤的大槊在奔馳顛簸的馬背上作戰,士兵如果不經過嚴酷的訓練,很容易破綻百出,上陣必定速死。另外,在歩戰中,隻有苦練多年的人使長槊;步戰使用長槊的技巧,更多更雜,需要數年才可掌握;一般步兵使刀卻隻需訓練一月就見成效,所以現在步兵使刀的最多。”

  “我大宋騎兵使用的也有帶繩的長槍,是用來掛在騎兵肩上,以固定槍位。還有的長槍在槍頭上帶倒鉤,可以用來鉤拉敵人,倒鉤又可以防止因刺的太深而拔不出槍。”

  程洲就想到了徐鱗:原來如此,他的鉤鐮槍就是這種,徐鱗可以確定是將門之後了。

  ——

  其實,唐朝才是馬槊的巔峰時代,甚至立法規定馬槊和陌刀是管製武器,禁止賣給他國;怕被敵國仿製。精製馬槊相當於唐朝的核心機密,屬於戰略武器。

  普通士兵的長槍,多用一根木製成,容易被削斷。而唐朝馬槊是用秘傳複合芯、油布、桐油層層疊疊製作,耗時四年才能完成一根。也就是大唐太富裕了,才能大規模的裝備馬槊。

  “如今使馬槊的人越來越少,主要是馬槊太費錢;它可是比普通長槍貴了兩百倍不止!”

  高寶龍看著手中槍,“我這杆練習木槍,品質尚可,卻經不得比鬥。我若使出‘甩、打、抽、崩’的招數,此槍幾日便廢。家裏有一杆傳家馬槊,卻是寶貝,非戰陣不可動用。”馬槊在唐朝也是傳家的寶貝,打仗使馬槊肯定是貴族。

  這和歐洲騎士倒是很相似誒!隻是歐洲人太直白,拿著脆硬易碎的長槍,就隻知道直挺挺的‘捅’!而中國古人覺得一件兵器最好是多功能的,所以用很高深的工藝來製造馬槊,使它既堅硬又具有一定的柔韌性,武將使用馬槊的時候能產生許多複雜的變化;隻是,馬槊太難練了!

  程洲道聲:“哇哦!”今天漲了很多見識,卻不知這高寶龍使槍的水平怎麽樣,“賢弟可有與人比鬥?勝負如何?”

  高寶龍到這時卻是自信滿滿了,“自十二歲參與宗族槍法、騎戰、步戰大比,未曾失手。”

  程洲聽了不由得“嘶”的吸了一口冷氣,“高兄現在貴庚?”

  高寶龍:“未滿十七。”

  程洲:“那你的意思,是五年沒有輸過咯?”

  高寶龍:“比槍法麽,確實未曾輸過;箭術麽,最近才至大成。今年大比,箭術亦是第一;拳法最差,輸贏皆有;刀劍錘鐧這些短兵器,我從來不練。”

  程洲心想:你這是嚴重偏科啊!這樣可是考不上重點大學的咧。看來,高寶龍是盯準了一條路:‘術業有專精’!在有限的資源下,把一個項目練到極致也是不錯的成功方式。

  “這樣看來,高兄是早計劃,對未來發展方向胸有成竹咯?”程洲問道。

  高寶龍憨厚一笑,“當不起胸有成竹四個字。我惟願戰於外敵寇邊之時,蕩滌華夏之敵賊而已。兵耶?將耶?卻是無妨。”這意思是:我隻想某日有機會能衝上戰場一展所學,猛衝猛打就是一頓削,真是過癮呐!至於是當將軍還是普通兵卒,那都無關緊要。

  程洲哈哈樂了,這家夥有意思,“高兄家住何處?”

  高寶龍:“宗族都在東京,我家這一脈卻在偃師。”

  程洲點頭,難怪你一路就跑過來,原來家在附近的偃師縣。

  程洲就說:“我家在伊川你是知道的,賢弟可常去我那裏走動。我定要向你請教兵家戰陣之術,瞻仰高家槍法,還望賢弟不吝賜教啊!”

  高寶龍也很高興,完全藏不住心思:“我家中無甚牽掛,隻與大兄同住。大兄已經成家生子,專心於科舉應試。嫂嫂卻嫌我每日在院子裏打熬氣力驚擾了大兄溫書,我早有外遷自立之意。逢金童今日相邀,我卻要相詢,伊川左近可有便宜租屋?”

  程洲大悅,心中連叫了幾個好!哈哈,你願意來伊川發展就好,回道:“卻不知高兄預算幾何?”

  高寶龍奇道:“預算?”

  程洲:

  “啊,這個預算麽——就是,你租房的心理價位。”

  高寶龍卻茫然了,“家嚴故去之時,留給我三十兩錢銀,都交托大兄管著。我對生活瑣事一概不知,一季房租該是多少,我也沒個念頭。”

  程洲點點頭,高寶龍這個武癡,是個鮮明的‘社會認知障礙者’。他平時日子過得太封閉了,可憐!我來搞定吧,“無妨。賢弟你且放心,有我操持此事,保你滿意。男子漢做事雷厲風行,今日我就陪你回去收拾搬家。”

  程洲主要是擔心自己獨自返程還被伏擊,想邀他一起回伊川。他剛才一聽高寶龍的錢被哥哥保管著,就知道不妙了。明顯高寶龍那嫂嫂不是省油的燈,雖然有親兄弟的關係在,但人一結婚之後,牽扯的問題就複雜了。如果程洲不隨高寶龍回家幫著解決這個事,單純的高寶龍肯定會‘被’淨身出戶!

  叫來小黃門準備午飯,考慮到高寶龍的身材和練功消耗,特意囑咐要‘肉多量足’。安頓了這裏,程洲讓高寶龍稍候,他出來想找楊戩說點事。

  程洲走到楊戩住處,那個可愛的小黃門告訴他楊戩不在,外出去處理一叢山火隱患了。現在秋幹物燥,山火蔓延正是皇陵林苑最頭疼的問題。

  楊戩短時間是不會回來了。程洲友善的摸摸小黃門的腦袋,送給他一個小玩偶。

  他獨自走到皇陵前的官道上張望了一會,隻見遠方有一點黑煙升騰起來,楊戩多半在那兒滅火吧

  “讓開!——哪裏來的閑鳥,卻在這裏癡挺?”突的一聲爆喝就在身後響起。

  程洲聽的這個這個氣啊:你妹的,罵人用的這詞也真是刺耳,老子才發了一會兒呆,你就誇我是‘癡挺’!你可真有文化,我倒要看看你是什麽貨色!

  他回頭一看,一個高大的惡奴正凶神惡煞的瞪著他。看這人外形,程洲腦子就隻蹦出了惡奴這個詞,太符合他那副嘴臉了。

  那惡奴雙臂肌肉發達,下肢沉穩;明顯是個世家大族豢養的打手保鏢之類的,他肯定平時也有勤練筋骨。

  看後麵遠處,有個車隊徐徐而來。車隊由兩輛精裝馬車組成,馬車邊廂上,不出意外的標明是孟記所製。兩邊護衛著二十多名保鏢、豪奴,離著程洲還有幾十步,他們就開始清理“路障”了。

  程洲在心裏說“你牛逼”,他無謂這些意氣之爭,也不回嘴,默默避開,縮回路邊老實待著。

  程洲是讓開路了,那惡奴還不滿意呢,“叫你讓開,你耳朵裏長蘑菇了?你給我退遠一點,到路邊的草地裏站著!”

  程洲平靜的看了這惡奴一眼,依然不發一言,默默的再退,走到路邊草地上站著。

  惡奴“哼“的一聲,輕蔑的撇了程洲一眼;看車隊快走到跟前,那惡奴也肅立一旁。

  車隊到了近前。

  第一輛馬車停住了。馬車很寬,馭手位置上並列坐著三人;靠左邊的是一位駝背中年文士,他看到路邊的程洲,就是一愣!程洲也看見了他,不由得大驚失色!

  那駝背中年文士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居然祭祀回家在路邊就能再遇程金童,今日你為何一人肅立於此?”

  他不等程洲回話,轉頭對馬車裏麵問道:“二郎要繼續嗎?”

  馬車裏麵,就傳出“邦邦”兩聲敲打車廂板的聲音;駝背中年文士點點頭,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他對兩邊的護衛喝道:“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