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慘鬥
作者:程鋒破浪      更新:2022-02-26 04:55      字數:4742
  下山彪很疼,疼的他翻來滾去的嚎叫。

  程鋒立刻一個上歩,抬腳如電、一腳踩斷他的頸椎,結束了他的痛苦。

  靜。

  死一般的沉靜,說的就是此刻。

  因為是真的人一死了,就安靜了;突然從極動到極靜,有點瘮人。

  程鋒停下來,感到很茫然:我怎麽會變這樣?剛才這些,不是我幹的吧?

  不是我,是‘蠻癡兒’,是他的本能反應

  不!

  是我,是我主導了程洲的身體。他已經死了,我們已經合二為一!

  因為在這種緊急關頭,人類更依賴本能反應。

  蠻癡兒從五歲開始練的童子功,在跤場十一年的摸爬滾打,這就是專業運動員說的:已經被訓練成肌肉記憶。蠻癡兒的戰鬥本能救了自己,性命攸關的幾秒鍾時間,根本不可能有時間理智的仔細斟酌再去做出應對。

  這個結果,很血腥。

  但是,總好過自己躺在血腥之中不是嗎?

  直麵現實吧,讓殘酷來的更猛烈些,我程洲不怕!從此,沒有絕症病人程鋒。我叫程洲,我是“蠻癡兒——”!

  程洲自己感動了自己,不由得高舉雙手、仰天長嘯:哇哦——謔謔!

  ——

  “有勞尊駕,我萎頓於地甚久,身死隻在即刻了,可否賜教一二?”

  程洲:

  程洲歎口氣,敗興的放下手臂。

  他轉過身,看著說話的丁文。

  隻見丁文身體扭曲的躺在地上,用手肘支撐著勉強半坐。看他現在的狀況,甚是淒慘。

  丁文眼神複雜的盯著程鋒:“尊駕是蠻癡兒的哪位兄長?都說程家一門三傑,皆是熟通聖人典籍的書生,隻有老幺程洲離經叛道、廝混武林。未曾想,傳言有失啊今夜尊駕雷霆一擊,我等猝不及防,以致頃刻敗亡!”

  說到此處,丁文歎息不已。

  程洲聽了一怔:哦,我捂臉的粗布早就在搏命的時候脫落了,丁文想必看到我的臉先是驚駭,但很快覺得不可能是蠻癡兒複活,於是自作聰明的料定,長得這麽像的人,那肯定是我親哥哥之一了。

  程洲不知如何作答。

  他根本是跟著感覺走、盲打誤撞,今夜能有這個不錯的結局,算是有主角光環護身了。

  程洲又拾起現代人的優勢:當你可能露怯的時候,最好不要說話。

  程洲矜持的一笑,沒有理會丁文的疑問。莫測高深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然後把視線調高兩尺,往斜上角、四十五度的看向遠方。

  那眼神啊,是如此的深邃睿智

  丁文不禁被程洲的風采折服,大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一向自視甚高,今夜卻是服了:對方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竟然敢這樣單槍匹馬的打上門來。從下藥、到搏鬥過程中對人心的算計;從屋頂跳下的時機,到選擇攻擊順序

  此人堪稱大智大勇,吾遠不及也!

  丁文哪裏知道:他這純屬強行腦補、事後諸葛。

  實際上,程洲隻不過歪打正著。現在的這個狀況,是由多個偶然造成的必然,而且丁文這邊還有豬隊友拖後腿。

  ——

  “對尊駕的本事,我唯有歎服!”

  “隻是,我已打聽到尊駕三兄弟皆遠在東京求學。令弟亡故的家信,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到你手中吧?且諸兄都是文聲在外、疲奔會試(宋代學子基本不參與勞動隻勤學苦讀參加各級會考,時間非常緊張,很多是妻子幹活養家)之外,竟也習得如此強悍身手,嘖嘖!”

  丁文讚歎不已:“您落地之後的預判,猶堪回味啊!您跳落砸向下山彪、滾地蛟二人,再壓倒我。我的腿承四人之重、立時折損,肋骨挫斷數根、即時殘廢;您後續滅殺二人的手段,更是凸顯尊駕於跤場浸淫多年的洗練精髓,可讚可頌!”

  “神乎其技啊、神乎其技!吾有幸目睹,雖死而無憾了!”

  程洲嘴裏“嘿嘿”有聲,被丁文吹捧的挺不好意思。

  哈,你不說,我都不知道過程是這樣的呢!原來還有這些隱情,我開始喜歡上丁文這小子了

  此時丁文隨口問道:“尊駕可否容我寫幾個字留給老仆?”

  程洲也隨口答應:“好啊。”

  他心想:你還能玩什麽花樣?我先答應你,不管你寫的是什麽,我反正都不會留下這張紙的。

  丁文於是就爬向牆角的書案。

  看他身後兩條腿,右腿分成幾截彎折,角度怪異,確實是廢了。

  他隻憑著左腿受力移動,邊爬著還大口咳血,看來肋骨也真的是斷了。斷掉的肋骨折向胸腔裏,刺傷了內髒導致咳血。

  這場麵,可以說是十分淒涼了。

  程洲無語我也不想搞成這樣的,你們為什麽非要搞成這樣?

  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害人之心不可有!

  嗯,阿彌陀佛、無量天尊、聖母瑪利亞、奧丁、梵天請你們統統保佑吃飽了飯的人們。

  ——

  丁文緩慢、痛苦的爬著。

  他爬過那兩把腰刀,沒有碰。

  程洲讚賞的點點頭——你敢碰刀即刻就會死,還算你識時務。程洲倒是覺得自己應該撿一把刀防身,於是就真的蹲下去撿刀

  變故就在此刻!

  丁文此時已經夠到了書案,左腿竟然可以單腿支撐站起。他毫不遲疑抓起書案是沉重堅硬的硯台、反手砸向程洲;而程洲離他近在咫尺,此時又下蹲要去撿刀,正是舊力未盡、新力未起的尷尬節點。

  這時任誰都很難做出快速應變,丁文反殺的時機抓的可以說是極好了。

  隻聽“嘭”的一聲燜響——丁文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也是潛力爆發:這麽近的距離、硯台扔的又準又狠,正砸中程洲的大腿。還好硯台飛行中有翻滾,擊中的時候,是麵積最大的底麵平拍而中!

  程洲感覺是被一塊石板狠狠抽打在左大腿外側,“哎”的痛呼一聲!

  他半蹲的身體重心也保持不住了,即刻滾倒在地。

  丁文也沒指望一擊必殺,緊接著抓到什麽《後漢書》《禮記》《左傳》這些沉重典籍、就連續砸向程洲。

  他必須要抓住最後一線生機了,大部分都砸中了目標。

  程洲的左大腿被硯台砸到之後暫時麻痹,滾倒在地還沒反應,又連續被厚書、竹簡爆頭。眼見著的,很快添了幾處破皮流血的傷口程洲失了先手,一時被動、時時被動,被丁文砸的暈頭轉向!

  疼痛和衝擊力,讓程洲感覺時間走得很慢,這些知識磚塊似乎無窮無盡的襲來

  隻怪那吳家大戶卻是豪氣:靠書案那邊的整麵牆格,擺滿了古書、古竹簡、古玩,知識‘武器’相當充足。而丁文此刻狀若癲狂,嘴裏'嗬嗬'嘶吼著不停狠砸,不像是短時間內會停手的樣子。

  程洲感覺自己像是個溺水的嬰兒,剛想浮出水麵換口氣,就被一頓亂棍捅到水底去、不停的被捅下去,暗無天日

  ——

  終於,一部大《詩經》“嗖”的正中縮頭躲閃的程洲後腦。

  “邦”的一聲巨響,砸的是穩重實惠,程洲不動了。

  丁文一下子被晃了個趔趄,手中舉起來的《禮記》稍稍一頓,依然砸向程洲。

  他這種高智商的頂級壞人,腦子夠快——“我管你真死假死,反正我砸到你死!”

  這次出手,直衝程洲頭頂而去,“梆”的又是正中,響聲幹淨空靈。

  程洲依然沒動彈。

  丁文“呼哧呼哧”換氣,喘的像拉風箱似的。剛才程洲被砸到不動彈,他一愣之下亂了節奏,再也聚不攏那股瘋狂勁兒,整個人都鬆懈了。他雙臂像灌鉛一樣,一時抬不起來。

  丁文緩了緩氣,又挑了一大卷竹簡,走近程洲一步。

  他看著程洲的側臉,雙手舉起狠狠的砸下去,正中程洲的右耳。耳廓都被砸的開裂了,鮮血很快鋪了滿臉。

  程洲的腦袋隨竹簡的衝擊力晃動了一下,還是沒反應。

  “大好頭顱,誰刀碩之、誰刀碩之——?”

  丁文複述著隋煬帝楊廣被殺之前的感歎。

  “噫唏噓!恍如隔世、恍如隔世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爾亦不過如此!”

  丁文一陣得意大笑之後,終感虛脫無力,他掙紮著挪上書案躺下,又一時愁苦起來:“苦也苦也,隻怪我等閑鳥常深夜廝混作怪,亦或在此間赤條條相撲、摜跤摔打。那仆傭下人幾經我們醉毆欺淩,後夜都自覺縮頭遠避,未至天明不敢近來伺候。”

  丁文很鬱悶:“吾此時傷重難支,如之奈何?”

  ——

  待稍稍恢複,丁文靠著左腳一蹦一蹦的,挪到他原先的那把出鞘的刀前。

  他撿起刀來比劃著:“這廝隻怕未曾氣絕,且斬他幾刀。等會而我先點著臥房燃上一場大火,還愁仆傭不來救我?”

  計議已定,丁文呼哧呼哧蹦到程洲跟前,舉刀就剁

  程洲卻在此刻動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是趁丁文蓄力一剁的舊力未盡、新力未繼的最拙時刻!他“騰”的從俯趴翻轉成側身,在裝死之前的閃躲時,早就在地上摟進一把腰刀在懷裏抱著;苦苦的隱忍,就等著此時一擊翻盤!

  完美的計劃,還要落實到行動。

  程洲左手穩握刀鞘、右手就想要拔刀往上一撩:如果成功,丁文就會被從襠部到肚臍開膛了;而且運刀上撩,正好迎上對方下落的刀鋒,真是可攻可守的精妙一刀

  隻是:刀竟然拔不出來!

  原來這軍製腰刀都有保險卡扣,跟現代槍支的保險扣一個意思。

  保險開關就在刀鞘口上沿,可程洲哪裏知道這麽麻煩,看古裝戲裏不都是一拔就出刀?電光火石之間,本來就是丁文先出刀,程洲即使有其他補救方案也來不及了,隻見丁文的刀已經砍中了程洲翻轉過來的腰部

  丁文本來看見瀕死的程洲猛地翻轉,他驚的一刹那頭皮都炸了:這個人怎麽這麽難死?

  可這次,不會再有奇跡了、我必定砍中你的腰。軍製腰刀何等鋒利,看我不把你腰斬為兩段?

  “釘”!!

  哪知這一刀斬在程洲腰上,結果竟是“釘”的一聲脆響?

  程洲在拔不出刀的一刹那,已經處於腦死機狀態,眼前隻有“坑爹”兩個字飄過

  誒?

  竟然發出釘的一聲?我還沒死!

  隱約中他好像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的,但這時再次死裏逃生,哪還有工夫細想!程洲就連刀帶鞘往後就是一個掄砸:拔不出刀來,就隻好當做短棍來擊打了。

  ——

  “哢咯!”

  傳來脆響,疑似敲斷某人腳踝、骨肉破碎的聲音。

  隻剩單腿站立的丁文,“嗷”的一聲痛呼就摔倒在地。

  程洲豈肯放過良機,即刻將坑爹的腰刀也扔出去,砸向丁文麵門。雙手抓住丁文左腳就是一擰,“哢嚓”就給他膝蓋給擰脫臼了;丁文這回卻咬牙忍住,隻是悶哼一聲。

  丁文先前耍個刀花,已經磕飛了程洲扔過來的鞘刀,他依然困獸猶鬥著!

  丁文也毅然決然的對著程洲甩出手中單刀。

  因為丁文這次雙腿俱廢,再也無法起身作戰;他躺在地上甩出這一*刀,就是一錘子買賣,不管不顧了。

  程洲此時翻身做主人,卻是有種“盡在掌握”的絕對信心。他稍一偏頭,就躲過困獸的瀕死飛刀。

  那刀飛出,砍斷後麵立柱上的大燭台,幾根明燭飛散四處,燃起幾團火苗

  丁文依然在抗爭,他竟然又摸到另一把連鞘腰刀,拇指在刀鞘口上沿一撥,裏麵發出輕輕一聲“噌”,卡簧張開的聲音

  程洲也真是受夠了,哪還能等到他拔刀出來再對我甩飛刀?

  他迅猛的前撲:呼的一聲,猶如天神下凡!直撲到丁文的胸膛上空,右手中的半根鐵釺狠狠插進丁文胸膛;左手緊接著摁上去,雙手往下使勁壓

  小指一樣粗細的半根鐵釺,全部按壓進丁文胸膛裏。

  這半根鐵釺,就是在吳家大院外大槐樹樹洞裏掏出的那根。當時是他唯一的武器,就順手別在腰上。剛剛丁文一刀砍在程洲腰上,“釘”的一聲,就是把鐵釺砍斷了,程洲又撿了一條命。

  丁文已經沒法出聲。

  最後時刻,他眼神裏隻有疑惑,仍是緩慢的伸出一隻手,似乎想摸摸程洲的臉。他的手剛觸碰到程洲的額頭,就無力的頹然落下,了無生息

  這時,明燭引發的火勢,已經連綿成片;程洲木然的看看整個大廳,大火將起!

  ——

  程洲離開吳家大院之前,去了一趟小酒窖,把那下了毒的大酒壇弄碎,防止有人不知情喝掉。

  事後想想,應該是自己帶的鼠藥剩的太少。

  兩個胖子喝了這毒酒,沒有被毒倒,隻不過是鬧肚子。他跟丁文纏鬥兩個時辰下來,這點鼠藥根本無法影響丁文。不過也有可能是三人之前喝了太多酒,最後的毒酒喝的太少。

  反正,還是要有公德心。毀掉毒酒壇子,不能誤傷平民。

  劉皇叔說的好:‘勿以惡小而為之’,還是應該多弘揚主旋律,貢獻正能量!

  走在回家的路上,轉頭看那吳家大院:火光衝天,人聲鼎沸看樣子都起來救火了。

  唉,希望不要殃及更多無辜之人吧。

  回家的感覺真好啊,這一夜慘鬥,恍如噩夢哦,家裏院門口,還有一隻大奸似忠的奸滑泥鰍在呢!

  小泥鰍,魚鰍兒?你今夜可好?

  敢擋我回家的路?我也要將你踩在腳下

  ——

  程洲也不再抱怨什麽了,在北宋剛蘇醒時的陰鬱困頓感覺,已經煙消雲散。

  人始終是要靠自己去拚、去闖、去付出,才能獲得回報。

  之後,再慢慢改善處境。

  今夜完成曆練蛻變,他已經自我膨脹,有點“佛擋殺佛、魔擋除魔”的意思了。

  程洲已經有信心去改變曆史:這是我的地盤、我的遊戲,沒有人能阻擋我遊戲通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