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tr73.紙難包火
作者:山有木兮      更新:2022-02-25 15:26      字數:2148
  宮裏的人都知道,楚風暝是惹不得的。不單單隻因為他是王主和皇太子身邊的紅人;也不隻因為他是盛極司的司長,是宮裏唯一一個不是朝臣的男官;更不隻因為他年輕有為,屢次成功策劃國宴級的盛大宴會。其實人們對於他的忌憚,大都來自他手下的那個組織——銅鈴鄉。

  那是一群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以秘密為食,以打探消息為生。不論是誰,隻要擁有銅鈴鄉最高令牌,他們便絕對服從,為其效力一生。而目前,那個至高無上的令牌持掌人恰巧是楚風暝。

  關於楚風暝的身世,有好多好事者花重金雇請專人調查,但都被暗中阻止了。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人知道楚風暝從哪裏來,為何年紀輕輕就坐上了銅鈴鄉最高統治者的寶座。就連把楚風暝帶進宮的燮九生都對楚風暝的事情不甚了解。

  楚風暝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不要小看盛極司的人脈”,殊不知,那是銅鈴鄉的人脈才對。

  在那個不甚愉快的夜晚,楚風暝原本是打算在那個用來和銅鈴鄉要員進行秘密聯絡的小屋裏向下安排追查芷軒下落的任務,卻不想遭到了靜萱的伏擊。好在任務終究還是安排下去了,而算下時日,也該有消息傳回來了。

  楚風暝正靠在靜靈殿外圍的廊柱上休息,他望著遠處在小池塘上方盤旋的鴿子,一時來了閑情雅致,哼起了自己剛剛譜好的小曲兒。

  興是被優美的歌聲所吸引,鴿群中的一隻突然調轉方向,朝著回廊這邊飛來。楚風暝則像是理所應當一樣伸出一隻手,讓那隻渾身雪白、皮毛柔軟的鴿子落在了自己的食指上。

  那鴿子的腳上係著一張紙條。

  楚風暝幹淨利落地解下它腳上的繩套,將那張因為被長期固定成卷筒型而難以展開的紙條捋平,仔細地閱讀起上麵的每一個字來。

  讀了一遍之後,楚風暝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樣,用手指對著白紙黑字一個字一個字重新看過——可結果還是一樣的。

  這件事絕對不能讓燮靈霄知道,絕對不能!

  “風暝,原來你跑到這兒來了,害我找的好苦。”

  也許一個人越祈禱某件事不要發生,這件事發生的概率就越大。楚風暝正在想著怎麽樣才能避免風聲傳進燮靈霄的耳朵,可那個當事人就這麽大搖大擺地出現在自己麵前,讓他連一點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我就是出來透透氣,找我有事麽?”楚風暝趕忙將那紙條揉成一團塞進了袖子裏,停在他手上的鴿子也像是受了驚嚇一樣飛遠了。他的背上已經沁出了一層冷汗,盡管心裏忐忑不安,可麵上還要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雖然楚風暝一直在人前偽裝自己,但唯獨在燮靈霄麵前,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個能耐保守住秘密。

  “這兩天一直住在母後的宮殿裏,確實很悶,你倒也是,出來透氣也不叫上我。”

  “我看靈染一直很黏你,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兄妹二人嘛~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找我有什麽事?”

  “嗯……其實也沒什麽事,可能就是想跟你說說話吧。”燮靈霄隨意地在楚風暝身旁的圍欄上坐下,迎著冬季有些微弱的陽光,露出了一個溫煦的微笑。

  楚風暝覺得太陽的光芒好像更耀眼了一些。

  雖然那天他忍不住抱了燮靈霄一會兒,可是自那之後,燮靈霄還像往常一樣待他,令他禁不住懷疑那到底是做夢還是不可磨滅的現實。他隻好也裝作什麽也沒發生一樣,繼續和燮靈霄保持朋友關係。可是燮靈霄對他越親切,他心底的渴望就越強烈。就好像甘霖降落得越多,決堤的可能就越大。楚風暝隻能小心翼翼地將心裏的堤壩一層又一層地增高加固,卻還是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就好像現在這樣,雖然沒什麽事,燮靈霄卻還是想跟楚風暝呆在一起,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呢?

  楚風暝呆呆地望著燮靈霄那像是被玫瑰花瓊漿泡出來的精致的側臉,又陷入了無限遐想。

  “對了,”燮靈霄抬起頭,漫不經心地問道,“前幾天讓你打聽芷軒的事兒……有結果了麽?”

  “啊?”楚風暝緊張地顫了一下,為了隱藏心裏的慌亂,他將腳邊的一塊兒小石子踢向了遠處。

  沒有看燮靈霄的眼睛,他緩緩說道:“嗯……還沒有。”

  “嗬嗬,銅鈴鄉也有辦不成事的時候?”

  “誰都有辦不成事的時候。”楚風暝從廊柱上移開,理了理自己身後蹭出的褶皺,可是有一處怎麽弄也弄不平。

  “哈哈,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笨了?”燮靈霄笑著把楚風暝的身子轉了過去,讓他的後背對著自己,很自然地幫他將那個褶皺撫平。這一切發生地太順理成章了,讓楚風暝覺得有一種老夫老妻的感覺,可他很快就把這種感覺埋在了心底,太可笑了,他想。

  “好了麽?”

  “嗯,好了。”

  楚風暝轉過身去,又看到燮靈霄那張燦爛如夏花的笑臉,不由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狡猾得令人難以置信。

  “我再纏著你不放,靈染就好埋怨我了。咱們回去吧。”

  “說的也是,大冬天的園子裏也沒什麽好看的,走吧。”

  燮靈霄看著楚風暝走在前麵,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住了。他將手心展開,那裏躺著一張已經被揉皺的紙條。眼尖如他怎麽可能注意不到楚風暝的小慌張呢?於是趁著替他整理衣服的功夫,燮靈霄偷偷從楚風暝的袖子裏順走了這張他小心掩藏的紙條。

  “灝州,琅莠山,墜崖,凶手身份不明。”

  隻有十三個字,卻像十三支箭一樣一齊刺進燮靈霄的心髒,一時間血肉模糊,千瘡百孔。雖然紙條上並未說是何人墜崖,但此時此刻,燮靈霄隻能想到一人。

  “靈霄,你怎麽還不跟上?”楚風暝走出十幾米遠才發現沒有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於是轉過身催促起來。

  可是他隻看到燮靈霄像是丟了魂一樣站在最開始的那根廊柱旁邊,手裏拿著一張似曾相識的紙條。

  楚風暝下意識地摸了摸袖管,可是那裏什麽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