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tr35.嵐軒之戰
作者:山有木兮      更新:2022-02-25 15:26      字數:4751
  在景柔的協調之下,蕭毓晨和皖終於破鏡重圓(==),兩個人開始在將軍府裏出雙入對,比翼雙飛。大概是眼前這副光景又勾起了某人內心的不屑,於是芷嵐決定在正式培訓“賢弟”之前,先完成他們之間的約定。嵐軒之戰,如箭在弦上。

  於是這天早上,蕭毓晨便十分勤快地拿出陰陽血骨,靠在庭院中的假山上用心地擦拭起來。潔淨如雪的劍身本就明亮得不染一絲塵埃,在他的嗬護之下越發得耀眼起來。芷軒的樣貌本就妖冶得傾國傾城,再加上這瀟灑的動作,一時間整個將軍府內負責打掃正院的丫鬟們都被晃了滿眼的桃花,紛紛呆呆地望著佇立在陽光下,玉樹臨風的蕭毓晨,忘記了職責所在。

  皖立侍左右,時不時給蕭毓晨遞上一杯菊花茶,香甜可口,溫馨無比。一幹丫鬟除了羨慕嫉妒恨之外,有的甚至還在景柔的煽動和教唆之下踏進了一片全新的領域。

  於是這天早上將軍府內紀律尤為鬆散。

  芷嵐原本在廳內等待孫管家向自己匯報近日來府內各項事務處理情況,可一等不見人,二等不見人,這三等就顯得急躁起來。人家不主動,隻好自己多走兩步,可路過正院的時候,芷嵐當即便忍無可忍了。

  “咳咳。”他忍著暴怒,幹咳了兩聲。忙裏偷閑的丫鬟們回頭望見主子額頭上一覽無餘的青筋,都像見了猛獸一樣,紛紛提著裙子,拎著掃帚,各司其職去了。孫管家原本還在費勁兒地將各個下人都趕回自己的崗位,突然發現周圍的人一下子全走光了,才看到是芷嵐拉著長臉站在門廊旁邊,趕緊麵帶愧色地小跑了過去。

  “大人……”

  “不用說了,你忙你的去吧。”芷嵐憤憤地扔下一句,便向蕭毓晨衝去。孫管家顫顫巍巍地拂去鬢角的汗水,歎了口氣,默默地退了下去。

  蕭毓晨正專心地和皖共度甜蜜時光,根本沒有注意到芷嵐的逼近。即使迎麵而來的殺氣足以撼動他身後的整座假山,他都沒有絲毫的感覺。知道的明白他是除了皖以外看不到別人,不知道的恐怕會被他的外表所蒙騙,以為他內力高深,不為所動。

  芷嵐毫不客氣地一揮掌,便有一道淩厲的氣流直逼蕭毓晨而去。忽然一束紅光閃過,在蕭毓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陰陽血骨已經自動迎向了飛來的氣流。蕭毓晨的右手被牽動著來回搖擺,在空中利落地割出三條等分線,隻聽“砰”的一聲巨響,蕭毓晨身後的假山硬是被切出一個人形,而其餘的碎石則都紛紛落入池塘,瞬間水花四濺。

  蕭毓晨這時才發現芷嵐正麵帶慍色地看著自己,他回頭望了望池塘中的假山遺骸,又望了望手中泛著紅色亮彩的寶劍,突然意識到剛才發生的一幕是多麽驚險。

  “你想殺了我麽?!”蕭毓晨後知後覺地吼道。

  “哼……我正有此意。”芷嵐又向前逼近了幾步,直到和蕭毓晨之間的距離隻有不到十寸才停下來。芷嵐的身高在古代算是相當高挑的,此時陽光灑在他背上投映出的長長陰影皆落在蕭毓晨身上,威嚴與氣勢則更是有增無減。隻聽他接著說道:“若不是景柔姑娘好言相勸,我又怎會答應教你這個忤逆之徒?沒想到你竟得寸進尺,不光放縱自己,還引得我家下人都跟著一起不務正業。我有什麽理由姑息養奸?”

  芷嵐的話中明顯帶有強烈的挑釁意味,換做是以往,蕭毓晨早就要頂上兩句,以泄胸中憤懣了。然而皖曾經說過,要想讓芷嵐毫無保留地教授他武功,必須做一個懂事的弟弟,讓芷嵐教得順心。芷嵐和芷軒之間的矛盾源自於芷嵐對芷軒的嫉妒,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其實崇敬著自己,心裏自然會平衡。

  於是,蕭毓晨決定犧牲色相,額,不是,決定學會忍耐。

  “哥哥這話就說錯了,我是在為你我之間的比試做準備,萬沒有想到會影響到家丁們的工作。若是我在這裏添了麻煩,還請哥哥多包涵,我這就回房去。”蕭毓晨收起陰陽血骨,麵帶微笑,以一種十分謙卑的態度微微欠身,禮數之周到令人咋舌。

  芷嵐一瞬間覺得眼前這個懂禮貌的好孩子不是自家兄弟,後退了幾步,臉上的冷色頓時變成了費解。

  “你小子……什麽時候變得懂事了?”

  “為弟過去性情頑劣,對哥哥多有不敬,近日來一直在反省。而現在哥哥又能不計前嫌,答應教我武功,我更加感到慚愧……”蕭毓晨左一句“哥哥”右一句“哥哥”叫得煞是親熱,也不知他從哪掏出那麽辭藻,想做演講一樣說得天花亂墜,芷嵐聽得雲裏霧裏,難以辨其真偽。可這兄弟倆好歹也鬧了十多年別扭了,芷嵐才沒那麽容易妥協。

  想到“芷軒”的突然轉型很可能是圖謀不軌,芷嵐心裏一沉,又恢複了冷麵殺手的表情,淡然道:“如此再好不過了,既然你這麽有誠意,那麽不如就在此時此地,咱們兄弟倆鬥上一場,何如?”

  蕭毓晨愣了一下,當即語塞。雖然有陰陽血骨在手,不會輸得很難看,但看芷嵐的架勢,似乎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吞了一口口水,蕭毓晨勉強應道:“可。”

  接到蕭毓晨和芷嵐要開打的消息,景柔在第一時間趕往了比賽現場。隻見庭院中央,芷嵐和蕭毓晨各占一端。冷冷的秋風掃過,院內的草木發出窸窣的聲響,頗有番壯士臨陣的感覺。天很高很闊,卻不是蔚藍的顏色,微微的蒼白,何處是雲何處是晴空已看不分明。太陽在空中閃耀,卻沒有釋放出多大的光芒,蕭索之上是微寒。

  景柔湊到皖的身邊,和他一同觀戰,可光是看著兩個人的架勢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芷嵐確實英武,可蕭毓晨也沒有畏首畏尾。二人仿佛佇立在一片虛空之中,都沒有動,但隱隱有一股力量相互牽動,表麵上看實力相差並不懸殊。

  然而蕭毓晨此時心裏早已七上八下,因為,陰陽血骨沒有發光!

  芷嵐的內力用了十分之一還不到,他在試探蕭毓晨的武功到底殘存到什麽程度,可探知的結果令他大為失望。眼前的男人已經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個毫無內力的普通人,別說是跟自己過招,恐怕連揮劍也做不好。他不明白,“芷軒”在靜落出現的那一天究竟是用怎樣一副身體壓製住自己的;也不明白,方才他是如何準確地劈開了突如其來的掌風的。

  深吸一口氣,芷嵐緩緩抽出劍來,他那把削鐵如泥的“擎雷”泛著點點寒光,在脫離劍鞘的刹那鋒芒盡顯,和它的主人一樣富有震懾力。蕭毓晨也拔出了毫無生氣的陰陽血骨,沒有武功的自己,沒有靈氣的劍,也許上天想跟他開個玩笑,可他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芷嵐手腕一抖,便用擎雷在空氣中挑出一道凜冽的劍氣。蕭毓晨依靠著在侍郎府內學過的一丁點基本功揮起劍,可手剛剛抬起來,兩條袖子便各出現一道口子。蕭毓晨趔趄地後退了一步,明顯地感覺到了二人之間的差距。

  芷嵐挑了挑眉,又是一道斬擊出手。蕭毓晨再次避閃不及,這次是左肩受創。沒有給蕭毓晨喘息的機會,芷嵐接二連三地出招,卻似乎總是避開要害部位,給蕭毓晨留下一些不痛不癢的傷口。不出十招,蕭毓晨已經遍體鱗傷。芷嵐的動作很小,卻很迅速,隻微微一下手指便能劈出迅疾的斬擊,蕭毓晨的反射神經根本跟不上。陰陽血骨需要依憑戰將的靈魂才能發揮出威力,而顯然,此時那位英靈不是在午睡就是在偷懶,蕭毓晨握著劍就像是拿著一根廢鐵。

  將軍府裏的下人們都在一旁觀戰,看著二公子被主人打得落花流水,心中煞為複雜。不知是該為芷嵐的強大感到崇拜,還是該為芷軒祈禱。

  皖和景柔站在一旁更是為他捏一把汗。原本以為靠陰陽血骨的力量至少能撐上一陣,可眼下的局勢非常不樂觀。

  “皖,陰陽血骨不是很厲害嗎?蕭毓晨怎麽不用啊?”景柔捏著鳳鸞殿下發的手絹,著急地問道。

  “看樣子是靈魂沒有和劍發生共鳴,現在的陰陽血骨應該和普通的劍無異。”皖嘴上不說,可心裏納悶得很。寄宿在陰陽血骨裏的魂魄並沒有消散的跡象,但就是突然間感應不到了。這種情況前所未有,依照常理,也根本不應該發生。蕭毓晨每受一處傷,皖都覺得自己掉了一塊兒肉,真是看在眼裏痛在心裏。然而如果出麵阻止這場比試,蕭毓晨必將顏麵掃地,況且他本人也一定不希望靠這種方式結束這場對決。

  “那,那現在怎麽辦?”

  “芷嵐不像是要下狠手的樣子,可能是在試探晨,應該不會有事。”

  “但是……”

  “咱們幫他的話,他反而會不高興的。”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恬靜得活脫脫像個從仙境裏翩翩而來的仙子,明明最擔心蕭毓晨的人就是他,可即使心裏已經亂作一團,還能把蕭毓晨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也許我們可以做一件事兒。”景柔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皖好奇地望向她,偏著頭的側臉令人恍惚。

  景柔露出一個漂亮的微笑,在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蕭毓晨正拄著劍喘粗氣,盡管每處傷口的失血量都不多,可累加起來也足以令他渾身乏力。可是他依舊勉強直起身子,保持著一副站立的姿態。他不想倒下,即使對手是連真正的芷軒都未必能勝過的高手,他也不想退縮。盡管他知道自己沒有勝算,但也要輸得漂亮。

  突然,耳邊傳來兩個熟悉的聲音。

  “蕭毓晨,加油!”第一句是景柔喊出口的,響亮的加油聲,飽滿的元氣轉化成力量傳遞出來。而最為重要的是,景柔所喊的,是他自己的名字。蕭毓晨,而不是芷軒。

  “晨,加油!”緊接著皖也學著景柔的樣子,手掌攏成喇叭狀,大聲地呼喊著。蕭毓晨想起自己高中時參加長跑比賽,也是像現在這樣體力不支,四肢乏力的時候,就會聽見同班同學響亮的加油聲。瞬間就真的好像汽車加了油一樣重新充滿了動力。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仆人中竟也有人效仿著喊起了“加油”,帶著一點點生澀,大家都努力地扯著喉嚨喊著,一時間助威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是來自現代的鼓勵方式,最溫馨,也最有效。蕭毓晨頓時有了精神,拎起陰陽血骨,對著芷嵐一指,很有型地說道:“看來,哥哥人緣不太好。”

  芷嵐根本不知道“加油”的含義,但看著一幹人等鬥誌昂揚地衝著“芷軒”大喊大叫,然後他便氣勢大漲,也知道對自己來說不是什麽好事兒。於是決定給予“芷軒”最後一擊,就此分出勝負。

  芷嵐腳尖一點,立即騰空而起,一個跟頭便翻到了蕭毓晨眼前。這回不是用劍氣,而是實打實地短兵相接,蕭毓晨忙提劍去檔。寶劍與寶劍之間互相摩擦,激蕩出強烈的回旋,霎時將四周的沙石草木席卷得橫七豎八,圍觀者紛紛用衣袖遮擋住口鼻,隻留下眼睛觀看這場決鬥。

  不知是否是這劇烈的震蕩觸動了陰陽血骨的靈力,耀眼的紅色光芒再度亮起,帶著比平時更加強烈的波動君臨。

  芷嵐清楚地感知到“芷軒”的內力在一瞬間暴增,不知提升了多少個級別。就好像,方才的芷軒不是芷軒,而現在的芷軒才是芷軒。這種奇怪的感覺在芷嵐心中盤旋,荒謬卻又與現實那樣貼合。芷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感受。

  “哥哥,比賽的時候分心可不太好~”蕭毓晨笑得很燦爛,可手裏的劍卻很陰鷙。這回可算是峰回路轉,大好機會,不容錯過,剛才的賬現在一並討回來!

  猛地一揚手,推走芷嵐的劍,蕭毓晨反手就是一刺。芷嵐正驚訝於蕭毓晨內力的突變,再加上兩個人之間距離很近,便沒有及時避開,刀刃擦著右肩穿過,留下一道五寸見長的血痕。鮮紅的血液和陰陽血骨上的道道紅光混在一起,將其雪白的劍身映襯得更加聖潔。

  芷嵐奮力向後退去,順勢用擎雷卷過陰陽血骨的刀身,金屬交合發出刺耳的劃鳴,甚至有零星火花迸裂而出。蕭毓晨跟隨著向前衝去,兩個人一邊移動一邊交手,寶劍發出一連串的聲響,在將軍府庭院的上空肆意地回蕩。

  打鬥逐漸進入白熱化,芷嵐的動作迅疾如閃電,蕭毓晨的身手也敏捷如輕風。二人從天上打到地下,掀動起層層激浪,旋風從他們身側生成,將二人包裹在中間。圍在一旁的下人們都不知風障裏在上演什麽,就連皖和景柔都掌握不了他們的情況。

  大約過了五分鍾,芷嵐和蕭毓晨的身影才再次浮現出來。之間兩個人都單膝跪地,氣喘如牛。蕭毓晨本就已經很狼狽,這會兒又添了新傷。芷嵐也衣衫襤褸,瀟灑不複。

  可是,勝負還是分出來了。

  蕭毓晨的陰陽血骨脫了手,可擎雷卻還被芷嵐緊緊地握著。就是這一鬆一緊的差距,蕭毓晨略遜一籌,可他確實輸得漂亮。

  見他們消停下來,孫管家立刻安排人手取來棉布和藥品進行包紮。兄弟二人喘夠了,便索性坐在地上休息,對視一眼,忍不住一起笑了。

  “哼,你小子,還有點能耐。”

  “跟哥哥比還差得遠,差得遠呐。哈哈。”

  這恐怕是芷家兩兄弟十幾年來第一次坐在一起,沒有爭吵,相視而笑。

  不管是從表麵意義上,還是從真正意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