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到達
作者:巴特拉七世      更新:2022-02-24 05:40      字數:2130
  他不說話,她隻能默默地忍受著這片詭異的寂靜。她仰頭看著他,隻覺得沉默的背後是洶湧,黑夜的盡頭是光明。

  一股說不清楚的情緒將他的心口堵得死死的,不留一點空隙。他黑如點漆的眸子映在她身上,複雜又深沉。為什麽心裏明明清楚這個世界不是為他而運作,卻偏偏想讓她的世界隻為他而存在。

  他拉起她的手,消隱了她的惴惴不安。他不再問她是否確定,也不再問她是否堅持。這些問題他不會丟給她,他要放在自己身上,讓自己替她全盤地承擔,若是有一天她悔了,倦了,他要讓她怪他,而不是怪她自己。

  程墨蘇唇邊是清澈可見的笑容,小手被他包裹出一片溫暖,天空閃爍的星星似乎在悄無聲息地為他們祝福,他輕輕一拽,她穩當當地落到他的懷裏,溫順地依偎著他,他抱緊她,叫下黃包車,向火車站的方向駛去。

  夜晚的車站看不出絲毫的蕭瑟,依舊人聲鼎沸。來來往往的人神色各異,有笑著的分別,也有哭著的重逢。她手裏握著他剛給她買的一串糖葫蘆,背倚牆邊,看著匆匆的人群。

  “票買好了。”他晃了晃手中的車票,伸手將她攬在懷裏。她往他身上偎著,語帶歉意,“臨時買票一定很貴吧,這些個黃牛太狠心了。”

  “都要生活。”他隨口安慰著,說話間鳴笛的綠色火車便駛了過來,車頂的蒸汽給溫暖的夜增添了幾分熱度,有些個受不了熱的旅客已經開始拿手當起了扇子,他們穿過人群,順順利利地上了火車。

  待他安放好行李,才發現程墨蘇不見了蹤影。仔細一尋,才在包廂的盡頭看見了她。她走得急,什麽都沒帶,連衣服也未來得及換,月色睡衣的裙擺隨著微風揚起好看的弧度。他走上前,將自己的軍裝外套給她披上,她回眸一笑,清澈透明,卻透著絲絲哀傷。

  他沉了沉聲,從後麵抱住她,“墨蘇,在想什麽?”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掩去心中的想法,十指纏繞在一起,一圈一圈地攪動著。半晌,才開口道:“申副官派電報讓你回去,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他沒說,隻是說事變。”他的聲音從她頭頂的上方傳來,竟似在天際一般。

  她默默點了點頭,也找不出多餘的話來,又沉默了半晌,她才輕輕說道:“會出什麽大事呢?”

  “不知道,未來都是未知的。”

  “你不怕嗎?”程墨蘇有些驚訝,萬一此次回去又麵臨了如同上次一般的巨變,他會承受得住再次失去的痛苦嗎?

  上官少弈揚了揚嘴角,一副傲睨天下的模樣,不用他回答,她便明白了他的想法。他將她橫抱回包廂,讓她坐在他的腿上,語氣似虛似實,“墨蘇,其實你才是最勇敢的人。”

  她怔了怔,伸手攏了攏秀發,問道:“怎麽這樣說?”

  其實她心裏明白得緊,此次回去,不知麵臨的又是何種情況,說不定東北又換了主人,到時候他們都沒有了棲身之地。但她並不勇敢,隻是相信他會一直守護她,不讓別人傷她分毫,所以才有了貌似勇敢的模樣。

  “餓了嗎,我去看看有什麽吃的。”他揉了揉她的秀發,溫聲道。

  她卻搖了搖頭,隻是拉著他的手不放,像個極易受到驚嚇的孩子一般。他歎了一口氣,隻得作罷,伸手攬過她,她的眸子宛轉若水波,烏黑的發絲披蓋在他的手上,唇邊是一抹淺淡的笑容。他們兩個誰也不說話,無聲卻勝過了有聲,空氣之中被釀造出一股醉人的溫柔,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她細若蚊吟的聲音淺淺說道:“少弈,我隻有你了。”

  幾日後,隆隆的火車終於停止了運行軌跡,到了站。夜晚的奉省剝離的白日的喧囂,遮掩起一層層的雲湧,裝點出一幅靜謐又美好的模樣。上官少弈緊緊牽著程墨蘇下了車,這裏比起上海還是有些細微的涼意,他感覺到她身上有些冰涼,又立刻把軍衣脫下來給她披上。

  不遠處,申銘量正焦急地等待著。

  “申副官!”上官少弈淡聲道,卻透著一股沒來由的威嚴。

  “少帥!”申銘量立正敬禮,眼光卻在程墨蘇的身上停滯了下來,“程……小姐也來了。”

  程墨蘇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可申銘量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甚是奇怪。上官少弈也未細想,便道:“出了什麽事情,這樣著急。”

  “這……”申銘量為難地看了一眼程墨蘇,想說的話憋在喉嚨裏,形成不了一個個的音節。

  上官少弈皺了皺眉頭,催促申銘量快說,申銘量卻仍在支支吾吾,吐不出半個字來。程墨蘇歎了一口氣,拉了拉上官少弈的袖子,眼眸愈發清麗,“少弈,我就先回府了,你和申副官兩個人慢慢談。”

  “好!”申銘量的眼神陡然間亮了好幾倍,“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程墨蘇點點頭,眼神詢問地看著上官少弈,上官少弈無奈地笑了笑,衝她點了點頭,氣息逼近她的耳畔,“你先回去,我過會兒就回來。”

  看著程墨蘇乘上的那輛車走遠,上官少弈轉回眸子,一改與程墨蘇相處時的溫柔深情,變成平日裏公事公辦的冷冽模樣,厲聲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是!”申銘量又大大敬了個禮,“下官抓到雲雲了!”

  雲雲?!上官少弈的瞳孔一緊,問道:“她在哪裏?”

  “被下官關在了密室,少帥你猜得不錯,這個雲雲就是我們一直碰到的那個紫紅色旗袍女人。”他頓了頓,又道,“我已經拷打了兩天了,她就是什麽話都不說,一直在笑,聽起來太瘮人了。”

  “帶我去。”他的眼光調整得冷冽決絕,身姿挺拔如鬆,“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申銘量眼神突然有些閃躲,連帶著這黝黑的皮膚透出了點點猩紅。上官少弈的眼睛直直盯視著他,這眸光是文飾了的冰涼,雖然不是徹骨的寒可也是錐心的刺。

  他吞了吞口水,眼睛一閉,道:“少帥,其實我和那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