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擔憂
作者:巴特拉七世      更新:2022-02-24 05:40      字數:2620
  火車包廂內,香氣四溢,程墨蘇靜靜地托腮看著窗外的冰雪世界。明明是柔和的金黃光線卻被紮眼的白光掠去了顏色,頭頂是火車發出的隆隆蒸汽聲,包廂裏隻坐了她和蕭佐為兩個人,莫名的緊張感纏繞著她,心像被玻璃劃破了一般,隻有微小的刺痛卻止不住流淌的血液。

  是她軟磨硬泡讓蕭佐為帶她來奉省的。那日上官少弈走後,她越想越覺得擔心,黃呈浩已死,軍中的另一個內鬼可以繼續隱藏身份,上官少弈的處境相當危險。她不能一直待在他給她劃的保護圈裏麵,風雨同舟,攜手並進,這才是她的期望。

  所以她想去他身邊,和他一起麵對。

  “小蘇,吃點東西吧,剛讓廚房做的,都是你愛吃的。”見她一天沒有吃東西,蕭佐為也甚是心焦。程墨蘇低頭看了看桌上的黑芝麻糊,燒麥,春卷,酒釀圓子,又看了看蕭佐為記掛的模樣,淡淡一笑,拿起調羹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蕭佐為這才舒了一口氣,笑道,“少弈帶兵打仗很是在行,而且這次又有張斥啟的情報,你就放心好了。”

  聽到張斥啟這個名字,程墨蘇隻覺得心中的不安感排山倒海般湧了過來,調羹胡亂攪合著芝麻糊,那股濃濃的香氣飄了出來,溢滿唇間,“佐為哥哥,我總覺得張斥啟有問題。剛開始是憑直覺,早上坐上火車後細細一想,覺得他是內鬼的嫌疑最大。”

  蕭佐為靜靜地看著她,大理石般明亮的眸子帶了幾絲詢問的意味。程墨蘇麵上是溫婉的笑容,語氣卻有些顫抖,“少弈在火車上時就發現了黃呈浩是內奸,到了新北城立馬派人將黃呈浩的父母接了過來,但林鴻堯緊接就知道了這件事情,這也就說明了內奸不可能是新北的將士們,他們的動作不可能有那麽快。”

  她的字句句句通透,他倒是未曾細想這些事情,見她默默坐著,唇角的笑容越來越淡,那燒麥春卷一口未動,隻是盯著被攪得不成樣子的黑芝麻糊,“由於林鴻堯生性多疑,這內奸見黃呈浩的父母被接到北京後,便立馬報告林鴻堯。這之間銜接異常緊密,由此可見這個人必定跟著我們上了火車,監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蕭佐為心中一緊,接過她的話來,“申副官不可能,他深受上官家的大恩,我也不可能。所以,最大的嫌疑就是張斥啟。”他握著茶壺的手驟然縮緊,“剛才張斥啟給少弈送了一個新情報,若他真的是內奸的話,這個情報必然是林鴻堯指定他送的,此刻少弈大有危險!”

  程墨蘇靜靜地閉上眼睛,不敢細想,心中怨恨自己沒有早一點想明白其中的關係。她連手握調羹的力氣都沒有了,隻得用手撐著額頭,心跳也變得蒼白無力了起來。如果少弈中了埋伏……如果少弈不在了……這些想法她隻想趕緊拋到九霄雲外,可是偏偏拋棄不了,如同粘連在她身上一樣,連接在心口的位置,稍一牽扯便隱隱作痛。

  “少弈明察秋毫,他會發現的,小蘇你也不要太擔心了。”蕭佐為此時心下也慌亂起來,但他隻得先鎮定自己,才好安慰程墨蘇。

  程墨蘇搖了搖頭,麵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還是笑,“少弈的確很聰明,可是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這幾日連軸轉的打仗,撫慰傷員,布置戰略,哪裏還有時間想這些事情。”她安安靜靜地坐著,也沒有聽到蕭佐為又和她說了些什麽,隻是覺得認識少弈以來的事情變得如夢似幻,她空虛了十幾年的時光剛被渲染出別樣的顏色,就離她越來越遠了。窗外大雪依舊紛飛,小時候期待看的景色這時候也了無生趣了起來。

  奉省,似乎比熱省更加冰冷。所有人裹得笨拙又厚重,像極了圓圓的肉球,隻有她穿了一身旗袍,冰天雪地裏格外引人注目。她無力一笑,身體凍得太久也就變得麻木了,天氣嗬氣成霜,滴水成冰,也渾然不覺,茫然不知了。

  軍車已經來了,接他們的是一個排長,看到程墨蘇這才一怔,“您發的電報上隻是說您自己過來啊,程小姐怎麽……”

  “沒辦法,她非要讓我帶她過來。”蕭佐為無奈道,又示意了排長坐到後排,他親自駕車。

  程墨蘇身上裹了蕭佐為的大衣,隻覺得渾身被溫暖的光團簇了起來,不再那麽僵硬了,她慌亂問道,“現在軍情如何?”

  “少帥還在前線指揮,今晚應該就可以拿下了。”排長語氣中充滿大大的喜悅,“果真是虎父無犬子,少帥行軍打仗的模樣和大帥真像啊,倒是讓我又想起跟著大帥的那些日子了。”其他的話她都沒注意聽,隻是聽到他安然無恙,心中劃裂了的傷痕便慢慢愈合起來,讓她恢複了知覺。頭頂是蒼白的天空,卻莫名地看見了靈動而下的光線。

  行轅之內,上官少弈手握地圖,槍口直直對準戰場,這場仗他們絕對會勝利!奉省終於要被他奪回來了!

  身邊的張斥啟則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記得自己明明執行了林鴻堯的命令,怎麽反倒像是助了上官少弈一臂之力似的。

  “斥啟。”他的眸黑若點漆,“多虧了你的軍情,我軍才能突破得如此之快。”張斥啟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心中的疑慮愈發深刻,他靈光乍現,這才將懷疑轉到了他的團長邵峰身上,莫不是邵峰那小子謊傳了指令?!

  上官少弈揉了揉生疼的太陽穴,他的睡眠早已嚴重不足,隻是全靠意誌力支撐著。他走出營帳,隻想放眼看看這片育他成長的土地。剛一站到帳外,他忽然怔在原地,不知是連日的思念讓他出現了幻覺,還是不足的睡眠讓他跌入了夢境。隻是見到那個柔弱的倩影,娉婷於風雪之間,冬季寒冷的風卷起地上的層層積雪,吹動她如墨的秀發,她隻著了一襲青花瓷旗袍,朝他淺淺的微笑,眼眸如水般清澈靈動,麵頰依舊溫柔嫻靜。雪花飄落到她的發上,肩上,臂上,腰上,暈渲出一片朦朧雅致,她似乎被風刮得有些站不住腳,快要跌在了地上。

  他朝她跑去,一把將她擁在懷裏,隻覺得她渾身冷得像個冰棍,圈著她的手臂不住地顫抖。他的手撫過她柔順的發絲,隻感到她如蘭的香氣就這樣被他擁著,在懷裏凝聚。連日來的疲倦在消逝,空虛在填滿,他將她橫抱入帳內,望著她白若雪的膚,黑如漆的眸,紅如瑰的唇,連呼吸都停滯了一般,劍眉緊皺道:“程墨蘇,這麽危險的地方你怎麽能來?”

  “還是那個原因。”她微微一笑,深深地看著他,就像夢中見到的場景,她柔聲道,“因為有你在這裏。”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瞳中的目光愈發透亮,隻覺得心頭一片溫熱,俯身看著她如水的瞳眸,唇角慢慢勾起一個笑容。

  幾天之後,奉省捷報。

  林鴻堯握著報告的手狠狠顫抖,將那份文件撕得粉碎,腰間的槍杆指向副官,狠聲道:“奉省已經被他們攻下!我讓你去找邵峰傳達情報,為何還是這樣的結果!上官臨為什麽還是按原計劃攻了奉省?!”他扣動扳機,子彈簌簌發出,嚇得副官不敢動彈,那幾個子彈圍著他的輪廓釘入牆麵,隻要他稍稍一動便會中槍。

  林鴻堯拿槍的手臂耷拉了下來,目露凶光,“難道張斥啟是他的人?”

  副官咽了口吐沫,緊張道:“大帥的意思,張斥啟是諜中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