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真相
作者:巴特拉七世      更新:2022-02-24 05:40      字數:3129
  申銘量向程墨蘇越走越近,程墨蘇這才看見這個人拿槍指著自己,想轉身逃跑可是卻似失去了力氣一般,呆愣在原地,沒有一點動作。

  “申副官,手下留情!”蕭佐為忙衝過來抵住申銘量的槍口,“這是程家大小姐,你不可以傷她分毫!”

  “程家大小姐?!”申銘量嗤之以鼻地笑了笑,“就算是程家小姐也不得留活口,現在本就是危險時刻,萬一她把這件事泄露出去,你我死了不要緊,少帥該怎麽辦?你以為那林鴻堯讓北方解禁是什麽意思?還不是挖了個坑在等少帥回去!明知是火坑卻不得不往裏麵跳,這時候別再節外生枝了!而且在這裏的人都是我的親信,他們不會把這件事情說出去,程行長也不會知道他的女兒是怎麽死的!”他打掉蕭佐為的手,槍口對準程墨蘇。

  少弈……程墨蘇的水眸靜靜凝視在他身上,剛才慌亂的心似乎安靜了下來,她終於明白少弈不把這些事告訴她是因為他想保護她。這件事牽扯甚廣,少弈都不能確保他自己的安全,唯有將她護在棋局之外才是對她最好的選擇,她有些後悔自己明白得竟這麽晚。

  那個腦海中的人和麵前的他重疊在一起,被黑夜籠罩上一層模糊的光影。少弈朝她走來,每一步都如此漫長,像記憶裏被溫暖了的時光一樣。他的腳步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響亮,讓她聽得分外踏實。他這幾步,又像極了緩慢的長鏡頭。終於他定定地站在她麵前,撥開那片厚重的過往,清晰地看著她。

  “少弈……”程墨蘇喃喃道。

  他朝她笑了笑,是她從未見過的笑容,似是心疼,似是釋懷。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他的側掌便擊中她的肩膀,她眼前突然顯現出一片白光,身體是被什麽東西浸入過後的疲軟,一下子倒了下去。他伸手環住她,沒有讓她倒在冰冷的地麵上,而是穩穩地偎在自己懷裏,她的香氣直直撲入他的懷中,滿懷香軟柔潤。

  “少帥,你為什麽把她打昏,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讓下官一槍……”

  未等申銘量說完,少弈冷冽的眼神便掃了過來,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你們誰都不準傷她一分一毫。”他抱著程墨蘇的手臂又緊了幾分,“我會把她帶上火車讓她寸步不離地在我身邊,申副官,這樣你還怕她會說出去嗎?”他定睛看著申銘量,氣度沉穩,雖然語氣似是詢問可實則卻是命令,申銘量哪敢再多說什麽,隻得立正敬禮。

  少弈走到眾將麵前,聲音冷硬深沉,“各位皆知,家父死於林鴻堯的陰謀之下,況林鴻堯此人諂日媚外,北方百姓在他統治下無不叫苦連天。我,上官少弈,既不能坐視殺父之仇於不理,也不能棄東北百姓於不顧。縱然粉身碎骨,也要殲滅此等亂臣賊子,為父報仇,救天下於危亡之中!”

  “吾等誓死追隨少帥!”那群黑壓壓的人群發出振聾發聵的宣言。

  火車隆隆地行駛在軌道之上,陣陣噴發的白氣似乎要把天空團出一圈一圈的柔軟來。火車內,還沒有透亮了的光微微照到程墨蘇的睡顏上來,這是他第一次這麽仔細地端詳她的模樣。烏黑的發絲散落在雪白的床單上,一身青白相間的綢緞旗袍襯得她清雅溫婉,可是那雙小巧的腳卻凍得通紅,他將被子拉過來給她蓋上,見她唇角動了動,他心下驀然,可她卻仍未醒來。

  剛才自己是否下手太重,他心裏懊惱了幾分,大手停滯在空中,似乎想撫平她緊蹙起來的秀眉一般。想了半晌,這才將手收了回來。也是這時,她緩緩睜開了雙眸。

  這是在……哪裏?程墨蘇揉了揉發脹的肩膀,慢慢回憶起剛才的事情,剛才是申副官要殺她,然後佐為哥哥出麵製止但申副官沒有聽,接下來就是少弈將她打暈,那麽現在……她對上那雙平日裏冷冽的眸子,現在那雙眸子裏盡是關切之色,“你醒了?剛才不得已才將你打昏,莫要見怪。”

  “不會……”程墨蘇麵上的笑容仍是素雅清淡,隻不過帶了淡淡的悵然,“你剛才把我打昏是為了救我,不然此刻我已經成了申副官的槍下魂了。”她語氣沒有絲毫責備之意,更讓他多了幾分愧疚之情。程墨蘇仍淡淡淺笑,那雙水眸就這麽望進他心裏,“少弈,你是不是該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對了,現在怕是不能再叫你少弈了……”

  “可以的。”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程墨蘇平日見慣了他穿騎馬裝,今日見他一身戎裝更覺得他氣宇軒昂,玉樹臨風。少弈頓了頓,這才道來,“我姓上官,名臨,字少弈,你也可以叫我上官臨。”程墨蘇點了點頭,她剛才在城外聽那些人稱呼他為“少帥”便也猜到了幾分,沒想到東北上官大帥的兒子,大名鼎鼎的上官臨就待在她家中並且待了這麽久。

  “我父親惹怒了日本人,父親的副官林鴻堯向日本人示好,密謀炸毀了父親乘坐的專機並且封鎖了消息。我一直覺得林鴻堯不可靠,無奈家父很是信任他,我說服不了家父便暗中安排了幾個內線在林鴻堯軍中。但林鴻堯此人多疑奸詐,從來未向下屬透露機密,我安排的內線也就未察覺他謀殺家父的陰謀。家父被謀殺後,那幾個內線殺立馬給我打來電報,我這才連夜出逃。”少弈,現在應該叫上官少弈,他眸中的光越發冷冽和陰冷,特別是說到林鴻堯這三個字時,程墨蘇都能感覺到他齒間摩擦出的切齒恨意。

  她安安靜靜地看著他,若有所思地回憶道:“原來那個時候北方封鎖,上海也被查那麽厲害,目的就是抓你。”

  上官少弈點了點頭,繼續道:“是。我的幾個貼身仆人為掩護我全部犧牲了,我才得以逃進上海租界,因為租界都是外國人在管理,林鴻堯不敢隨意進來抓人,而且當時他剛剛奪權,還需要穩固政權,也就沒有放大這件事情。”

  程墨蘇又想起了什麽,問道:“那你和佐為哥哥是怎麽認識的?”

  “我們同在德國念軍官學校。”上官少弈道,“在那裏我們成了好朋友,他的弟弟蕭越曾經從英國來看過他,所以我也認識蕭越。我逃進上海希望可以找一個暫時藏身的去處,等到風波過了再回去奪權。記得以前佐為和我提過程家小姐和他自小一起長大,你們家又是上海的大戶,若我藏進去絕對沒人敢搜,我便模仿他的筆跡偽造了一份推薦信,說是他的遠房親戚要來做工。”

  那封信果然是他模仿的。程墨蘇眸中閃過一絲欣賞,“能把佐為哥哥的字模仿的這麽像也真是厲害極了。”後麵的事情不用他講,她便明白了大概,“那日我懷疑你偽造了佐為哥哥的推薦信,蕭越正好來替我過生日,我看你們兩個確實認識所以便相信了你。我記得那次你拖他幫你捎一封信給佐為哥哥,恐怕就是告訴佐為哥哥你現在的處境,並且讓他幫你聯絡舊部吧。”

  上官少弈點點頭,“你說得不錯。後來我聽到北方解禁的消息時便明白林鴻堯一定是剛剛站穩了腳跟,如今他剛登上新位還不牢固,我就要趁這個時候殺他個措手不及。”

  了解完他的一切才明白了他的沉默寡言後麵背負了多少沉重的負擔,也明白他的堅毅冷冽後麵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傷痛。父親遇害,他甚至連為父守孝的時間都沒有便亡命天涯。東北換權,他卻隻能隱忍住滿腔仇恨去等待時機,運籌帷幄。他再怎麽老練成熟也終究不過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能撐到現在怕是耗費了萬分的心力。程墨蘇心中一酸,幾行眼淚順著臉頰便滴落下來,掉在冰冷的手上,沒有知覺。

  程墨蘇這一哭倒讓上官少弈慌了神,英俊的麵孔上滿是不知所措的茫然,想擁她入懷可總是被什麽東西阻隔住了,也就沒了話和動作。程墨蘇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很傻氣,忙止了住眼淚,朝他笑道,“會好的,我相信你。”

  原來她是在為自己擔心。他的心中一片溫軟,隻覺得她的一顰一笑,一哭一惱都沒來由地擾了他的心。那些托風吟帶的話,現在恐怕可以自己說了。他看著她的眸子,目光深炯,“謝謝你……對不起。”

  程墨蘇心下一陣慌亂,心中驀然緊了起來,隻覺得有什麽東西湧進她身體裏讓她的心砰砰直跳。她明白他謝謝她是因為她相信他,留下他。她也明白他說對不起是因為不能把實情告訴她,但她懂這其實是他對她的保護,該說對不起的人是她嗬,因為自己的好奇和任性給他添了這麽大的麻煩。她抬起眸子,朱唇輕啟,“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才對。”

  他笑而不語,她眸帶暖意。

  窗外是越發亮白的世界,純白的顏色閃耀了視線,一瞬間的模糊隻能看見殘留的微光。,兩人相視一笑,滿室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