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變化
作者:巴特拉七世      更新:2022-02-24 05:40      字數:2650
  程墨蘇靜靜地看著他們,聚起的眸光似迷霧般無法捉摸,“阿福阿貴,誰把你們綁起來的,程家家法中規定了不可以用肉體刑罰懲戒下人。”她眸光一轉,“劉叔,你忘記了嗎?”

  “不關劉管家的事。”阿貴忙開口答道,劉管家平日裏待他們不薄,雖然經常仗勢欺人可也並不特別過分,況且劉管家和少弈比較起來,他還是比較討厭昨晚把他當箭靶子毆打的少弈,“是那個新來的少弈把我們打成這樣!”

  “少弈?”程墨蘇微微一怔,水眸中的霧氣慢慢消融,探究性的目光落在不敢抬頭看她的劉管家身上,又盤旋在被五花大綁的阿福阿貴身上,輕闔長睫,腦海中似乎形成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劉叔。”

  “在……”劉管家慌忙應道,心裏七上八下起來,若是讓小姐知道了前因後果那該如何是好。

  程墨蘇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視著他,眉間的顏色不曾改變,“這件事情就這麽算了,前因後果你們幾個也心裏有數,阿福阿貴繼續回去幹活吧,少弈也不用追究了。”劉管家舒了一口氣,不敢有異議,隻能點頭稱是。

  她背過身去,還未梳理的長發隨著空氣的抖動慢慢飄搖,清香飄溢。“對了,昨日劉叔言及房間已滿,讓那你那位就職的親戚就過上一陣子再來吧。”她盈盈淺笑道。

  微微有些陳舊的房門半掩,門外的草香混合著飯菜的香氣,幾張青色的桌椅擺放得整整齊齊,桌上是散發著甜香的茶品。阿福阿貴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一屁股坐了下來,桌上的水果所剩無幾,身旁的另幾個小廝有模有樣地討論著府中風騷的丫頭晴音,阿福邊吃心裏邊犯嘀咕,那個晴音看上了誰便會把絹帕送給誰,想當年他自己還收到過嘞!剛想出言加入討論未料及其中一個小廝笑眯眯地便問,“喂,今早你和小姐說話了?”

  這好像是比和晴音一夜春宵更值得誇耀的事情。程府的下人們住一個小院,小姐和老爺則住在主院,平常連近距離的見麵都很困難,更別說能說上一星半點兒的話了。他得意地挑了挑眉毛準備接下話茬,那小廝又繼續說道:“不過聽說你是被新來的那個少弈綁過去的。”話音剛落周圍登時哄堂大笑。

  “我呸!那個少弈算什麽東西,要不是天太黑我看不見,我早就……”他還想繼續說下去,身邊的阿貴立馬拉了拉他的袖子,可是被激怒的阿福哪裏管得了這麽多,“他別讓我再遇見!不然我定把他打得鼻青臉腫連他娘都認不得他。”阿福拍了拍胸膛,逞了嘴上之快真是舒服極了。可是…為什麽身後有一股如此寒冷的氣息……

  他轉過頭去,正巧對上那雙冷若暗夜的眸,淩厲的眼神如刀錐般慢慢刺向他,昨日挨打的記憶猶在眼前,他不禁打了一個哆嗦,“少…少弈,我不是說你……”少弈卻對他視若無睹,伸手拿起果盤轉身而去,每一步都散發著駭人的冷漠。

  待他走出房門時,不隻是阿福阿貴,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一身荷色旗袍,微紅的臉頰上玫瑰色的唇畔輕啟,齒間有如蘭香,微蹙的蛾眉輕輕舒展開來,一支雪簪斜插在烏黑如瀑的秀發上。風吟看了看鏡子中的程墨蘇,不禁感歎起來,“小姐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呢!”

  程墨蘇嗔了她一眼,唇畔的笑容柔和沉靜,“你這小丫頭才是愈發伶俐了。”她纖纖玉手上戴了一串鵝黃色的珠子,靜靜轉動把玩,又像想起了一些什麽似的,笑容微微凝固了起來,“我竟然忘了今日要去教杭薇五歲的小妹妹念法文,卻隻記得晚上和她聽戲的事情,可是我這妝還沒畫完,沒法子拿書,風吟你讓劉文塘把法文書送過來吧。”

  風吟微微一愣,印象中確有這麽一件事情,可是……“可是小姐,劉少這幾天奉了劉管家的命回老家探親,走了好幾日了怕是今晚才回來,藏書閣這幾日都沒有人管理。”

  這該如何是好,若是自己去拿再回來化妝時間肯定不夠。焦急之時卻聽到一陣沉穩的腳步,帶著毋庸置疑的冷冽之氣,程墨蘇靈念一閃,突然叫住了他,“少弈,你能幫我去藏書閣拿本書嗎?”

  步伐微微一頓,直立原地,“什麽書?”

  “劇院魅影。”

  “譯本還是原著?”

  “原著。”沒有多餘的話語,他點了點頭就轉身離去,不過十分鍾的時間便把這本書放在了她的麵前。程墨蘇微微驚訝,雖然藏書閣裏的書是按規律擺放,可若不是十分熟悉書籍內容也很難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找到,她看著少弈,他的眼睛在白晝裏也仿若寒星,讓人無法靠近。程墨蘇看著鑲了一層粉邊的書,唇角輕揚,“真快呢。”

  “運氣好而已。”少弈微微點了點頭。

  福特車穿梭在人群中,一如往常,程墨蘇的生活似乎也沒有改變,可是世事總是在悄然飄移,那些看似揮霍掉了的光陰終究不是過眼的煙雲。

  教杭薇的妹妹念法文並不是什麽難事。她起身推開窗戶,陣陣冷風一股腦地灌了進來,水亮的眸注視著遠方,租界中燈紅酒綠歌舞升平,租界外卻炮火連天人命攸關。炮火洗劫了一座城,硝煙彌漫了一條街,但這些似乎都與她們這些小姐太太無關。

  “程大小姐,在想什麽呢?”杭薇趁程墨蘇發呆的時候一把撲了上來,嚇了她一跳。

  程墨蘇凝眉而語,“我在想租界外麵的事情……”

  “那有什麽好想的。”杭薇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坐在柔軟的天鵝絨枕頭上,“前幾日租界外又在打仗,我舅母姨娘還跑去看了呢,她們說特別有意思,炮火像長了眼睛似的,就是打不到租界裏麵來,哈哈。”程墨蘇心中一緊,連天的炮火下葬送的人命竟成為這些無聊太太們的消遣了……杭薇的手在她麵前晃了晃,“墨蘇你今天真的很心不在焉,是不是我妹妹太難教了?還是……”她正準備說下去卻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我哥哥來了,你看。”

  程墨蘇抬頭看去,幾日不見的杭泰仍然是那般模樣,梳著油光發亮的三七分頭,穿著鋥光瓦亮的黑色皮鞋,走起路來手插在口袋裏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呦,蘇妹妹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程墨蘇笑了笑,握住他遞過來的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悠閑呢。”

  “哎,你還別說這件事。”他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地坐了下來,“這幾日局子裏沒什麽正經事情做,也不知道北方那裏怎麽回事,好久都沒有消息了,東北的上官大帥也有一陣子沒公開露麵了。”

  杭薇一下來了精神,“上官大帥我曉得嘞,他的兒子就是鼎鼎大名的上官臨嘛。”她的表情染上了一層少女特有的紅暈,隨後又黯淡了下來,“他從小就隨父出戰,聽說生得氣宇軒昂,是天生的將帥之材。”

  “說得好像你見過他似的。”杭泰用手撥弄了一下他打了好多摩絲的頭發,“你們這些深閨小姐也真是無聊,上官臨素不喜拍照,一張照片都沒傳出來,說不定他真人是個齙牙和禿子呢!”

  杭薇白了他一眼,“哥,我看你這就是*裸的嫉妒。”

  “嫉妒他?!我李杭泰的爸爸可是政府的交通部長,他爸爸不過就是一個野生的東北王,我嫉妒他幹嘛啊我!”兩個人不出所料地拌起嘴來,程墨蘇無奈地搖了搖頭,輕抿了一口熱茶,素手輕輕撫過茶杯的花紋。

  氣宇軒昂,將帥之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