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作者:野火a      更新:2022-04-12 20:08      字數:3901
  連續三天的大好晴天,一大片盛開的油菜花令人心曠神怡、憂煩皆忘。真可謂:滿目金黃香百裏,一方春色醉千山。曾成坤見縫插針補種的和龍富糧家原有的桃李梨樹也是姹紫嫣紅,魚塘對麵十多棵花樹爭芳鬥豔,宛如一片彩雲。沉醉在萬花齊放春色中的老爺子悠然垂釣,但仍不忘對曾明大罵:早就應該帶老子來。

  三天後的陰雨綿綿與強風勁吹,使得落英紛紛、滿目傷然。邵天祥品茗憂思人生美好的短暫,恐憂女兒是這場霏雨陰風中飄零的落花。觸景生情、人之常態,這可不是曾明能阻止得了。他不願看到邵天祥這種純粹悲觀,極力寬慰他不要被眼前影響,要看到它們新的生命正在風雨中悄然孕育。人要時刻看到希望、看到光明,要永遠堅定自己對生的信念,不可輕言放棄。這並不是大道理,而是客觀實在。

  馮學文已在智源學校擔任初中畢業班數學老師,他紮實的理論基礎、豐富的教學經驗和由淺至深、引人入勝的講課技巧深得學生們喝彩。他根本就不需要備課,任何講解和疑難解答都是隨口道來。他沒有死板的照本宣科,靈活詼諧與巧妙引導使得學生們在快樂中產生濃厚的學習興趣。最令人歎服的是他常常還會用流利的英語講解一段課程,讓學生們對他佩服得是五體投地。才半個多月就徹底征服了三個畢業班全體學生,被公認為最滿意的老師。這也給英語老師帶來了麻煩與煩惱,因為一些學生公開嘲笑他的發音還沒有數學老師正點,朗讀不如他流暢,書寫也不如他秀美。

  奇特的事情繼續發生,每當有學生回答問題或是作業中出現語法和標點錯誤,他同樣會耐心細致的糾正,給學生補上語文知識。這也讓語文老師中了一槍,因為在家長會上一位家長說他兒子的語法錯誤還是數學老師給糾正的。同校工作的汪闌珊經常把學校這些趣事說給大家聽,聽得曾明也反思起來,承認以前馮燕和馮蘭的驕傲不無道理。他繼續認為不是馮學文變了,而是重新恢複到真正的自己,一個在進步中更加自信的自己。

  龔海琦自從參觀了胡秀雲和何麗萍兩個相連的家後深受感染,決定在白蘭小區購買一套二手房。附近幾個小區惟有白蘭小區最為理想,二十一棟六層樓房之間的寬距要好於其它小區。小區內環境優美僻靜,中間還有一個花園,花園下麵是一個可停放四十輛小車的地下停車場。曾明還記得在二〇〇二年時,它的房價是高於其它小區每平米二百六十元,是當時名副其實的高檔小區。劉思遠也來了興趣,與龔海琦看了四戶轉讓房後,龔海琦以馮濤的名義買下一套三樓的三室兩廳,劉思遠以女兒的名義買下一套一樓的四室兩廳,白蘭小區也成了親屬們的一個新集中地。

  時間到了四月中旬,邵天祥不得不離開回江蘇,女兒不良反應與病情的加重無法讓沈婷放心,她隻能放棄工作留下陪女兒。為方便娟娟及時往返醫院都已住回家裏,一家人主要精力全放在了娟娟身上。外甥肖宏偉打電話告知舅舅曾明:他已經離不開江蘇了。叔叔目前幾乎不能正常工作,他不僅要協助處理集團眾多事務,還要兼任臨時財務總監,忙得沒了白天和黑夜。他別無選擇,隻好求援舅舅看能不能要馮濤過去一段時間,要不然他會累趴下。

  這還真提醒了曾明,覺得此事非同小可,他決不能讓邵天祥二十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他顧不得公私分明的條條框框,懇請孔思雨和馮濤立刻去江蘇協助肖宏偉,孔思雨專門負責集團財務工作。麵對特殊情況,馮濤次日就請了長假;孔思雨雖然一百個不願意離開曾明,但還是答應明天與馮濤一起飛上海去江蘇。老爺子知道孔思雨去了江蘇並沒持異議,還肯定曾明這種當機立斷符合情理,隻是要他盡快安排一名新秘書。

  對曾明和趙春苗而言現在什麽問題都不是問題,唯隻有女兒娟娟的健康才是問題。為此還忽略了身心疲憊、負重前行的兒子曾成坤。自從邵麗娟出現病情和提前步入婚姻,他如同被噴灑催熟劑一般突顯成熟,有了一種少年老成。他從無怨言,默默地承受屬於自己的一切,也默默地為她付出自己的所有。半年多的婚姻,他確認自己由原來的被動變成了今天的主動,真正的全心全意的愛上了邵麗娟。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已牽動著自己整個心魂。

  這種專注製止了他對琴琴愧疚的萌生,他也難以顧及,尤其是最近這一兩個月間。時間即將進入五月,邵麗娟的不良症狀開始頻頻出現,在以前基礎上新增了關節疼痛、腿足浮腫、眩暈與呼吸困難等。為了寶寶的健康,她依然堅持隻做保守治療,並拒絕醫生提出半月後引產的建議。她還是不願住在醫院,治療完畢就回家,馮學文的房車也成了她的專用。昨晚,她很嚴肅的告訴他已寫好一封信放在抽屜裏,若是自己真離開了人世再打開看,她要求曾成坤必須要按照她的意願去做。他能不答應嗎?

  曾成坤發現香煙還真是個好東西,它雖然在這兩個月內開始侵蝕自己的身體,但那白色煙霧和夜裏星光般的火亮,無不讓希望與信心重生,讓內心的悵惘消失。他懂得了、明白了、也體會到了父親的過去。命運啊!您賜予我幸運的同時,為什麽不忘給予我們父子相同的劇痛與煎熬?他掐滅煙頭,帶上自己的孤影從客廳輕步走回臥房。他已感應到邵麗娟即將醒來,沈婷媽媽還在隔壁房間憂心難眠。

  孔思雨和馮濤去江蘇還真是及時,一個月時間就開除辭退三名主管和五名員工,其中一人還被起訴。都是因為經濟問題,都是趁集團管理出現鬆懈機會而萌發了私欲和貪婪,被起訴的那位主管幾乎是公開受賄,使不合格的原材料進入到了生產線。原材料提供方在事實麵前請求私了,不僅撤走不合格產品,也賠償了相應的損失。邵天祥也懶得過問,由他們三人去大刀闊斧一番。

  夏季在深入,一家人在對邵麗娟傾心嗬護與關愛中一步步走近七月。到來的邵蔚藍悄悄對曾明和趙春苗講,兩個女兒現在也沒了心思讀書、彈鋼琴和練舞蹈,常常坐在房間裏發呆。期末考試即將來臨,她真擔心兩人會亮紅燈。有天晚上與姐姐視頻,發現她的氣色與精神很差,說話也沒力氣,視頻完姐妹倆就哭了。她不知該怎麽辦好,隻能耐心提醒她們幾句。能怎麽辦?曾明和趙春苗也是迷茫無措。

  想到那邊的企業和馮濤也該回來準備考試,曾明拿起電話通知康永建明天放下所有事情,晚上就乘飛機去上海,再去江蘇換馮濤回家。還能怎樣呢?隻能看造化了。七月十二日晚女兒回家,曾明首先過問考試成績。天啦!兩人的最高分隻有73,最低分為62,萌萌的成績全在65分上下。她們何時有過這樣的考試成績?馮濤也好不到哪裏去,沒有了過去的優秀。

  邵麗娟已進入到極度虛弱狀態中,妊娠與疾病的雙重折磨使她筋疲力竭、苦痛難忍。但隻要緩過來,她一定會堅持行走活動,盡力不影響到胎兒的健康。她不再頻繁撒嬌,就愛躺在父母和丈夫的懷裏似睡非睡,或迷迷的看向遠方。有時也會要小奶奶宋碧瑩抱著。她似乎看到了自己人生的盡頭,坦然麵對與親人們步步臨近的離別。

  聞訊趕來的邵天祥看到眼前女兒孱弱的病態狀,幾乎到了瀕臨崩潰的地步。在大家哀聲懇求中,邵麗娟終於答應住在醫院,病房也轉移到高檔的兩人間,每時每刻至少有兩人在陪伴她。七月十七日晚,劉思遠狂喜相告,女兒劉清媛在當天下午順利產下一男嬰一一他當外公了。這好消息無疑淡化了一點籠罩在家庭的愁雲,一個個再次把希望寄托在嬰兒的臍帶血上。邵天祥和沈婷兩人在次日上午去了乾明寺,虔誠的花了一萬請了一尊菩薩敬放在房間焚香擺果的供奉。

  兩天後的上午,邵麗娟經過長時間與死亡的相拚,產下一名男嬰後便昏迷過去。曾成坤被嚇得坐在地上失去了意識,癡癡地看著妻子被轉移去搶救室。是不是離別已經來了?看著被醫生護士推走的妻子,看著家人緊緊跟隨而去,他失控的嚎叫起來,醫生和保安也無法製止。這世上的男人並不是不會哭的神!絕望的慘叫喚回了黃娟和琴琴,母女倆急忙將他緊緊抱住。不能再失去了,真的是不能再失去了。

  邵麗娟被搶救多久?沒人去關注時間,倒是搶救室外那盞綠燈像是被一家人眼光的聚焦和內心的期盼所點燃。醫生出來了,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通知家屬患者已經暫時脫離了危險,若是觀察一段時間無異常,建議家屬同意對她實施輕度型對症治療。當務之急必須要抓緊時間,不能再耽誤了。醫生離開時感歎一句,這也許是患者強烈的求生欲創造了奇跡。不久,婦產科醫生過來通知嬰兒非常健康,現已轉移到育嬰室。這一切像是極度絕望中出現的希望轉機,邵天祥和沈婷即刻在走廊邊跪下,雙手合一臨窗對天閉目流淚祈禱。

  生與死、希望與絕望在繼續較量。在護士提醒下,一大幫人才想到孩子的哺乳問題。這時的劉清媛打來電話,要曾明大後天去吉陽市第一人民醫院接她出院直接回武陵市,馮燕在一旁補充一定要開房車。曾明露出了久違的笑,想起公司質檢部一化驗員的孩子還不滿七個月,馬上通知人資部主管請她來一趟醫院。

  化驗員小丁在半小時內匆匆趕來,性格隨和的她聽完原因就答應給孩子哺乳。她拒絕報酬,隻是委婉懇請曾明能不能幫忙解決他們夫妻兩地分居的難題。她老公在廣州一家公司工作,兩人一年難得團聚一次。她的要求不高,能在本市有個三千月薪的工作就行。這對曾明而言是小事一樁,解釋完本公司人員已嚴重飽和不可能新安排人,便提出遠大廣告公司和騰達房地產和建築公司可由他挑選,月薪絕對保證三千以上。鄰市本省知名的食品集團也可以考慮。

  小丁喜出望外,哺乳完就通知老公趕快辭職回家。一周後,她辭職回家的老公選擇了去騰達建築公司工作,一場互幫互助畫上了一個圓滿句號。

  邵麗娟於第二天上午十時蘇醒,倔強的她非要親自給兒子哺乳,要切身體會做母親的幸福與驕傲。隻是兒子在她懷裏努力吮吸了半天也沒喝到一滴乳汁,但她夠滿足了。兒子的啼哭聲像更加喚起她對生命的渴望,她堅強地告訴家人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勇敢的與死神抗爭。不是它走,就是我亡!也許是兒子離不開媽媽,兩天後的邵麗娟像是真正的起死回生,在醫生的驚歎中被送回住院病房。

  劉清媛已被接回,姐妹倆同住在一間病房裏。太多的關愛似乎感動了死神,讓它猶豫不決退出一步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