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公司大半人都已放假回家。今晚要接兩個航班，一個是九點邵天祥和沈婷從上海回來；一個是十一點曉曼爸從BJ回來，他已調到BJ工作一個月了。吳姐已在易老家正式上班，他想明天上午過去看看，因為董事長兄弟兩家人要初二才能回家團聚。

  初一和初二，曾明、孔思雨與一財務人員要檢查市區各大藥房工作和給員工拜年，另外三組人員要各負責兩個縣城及鄉鎮藥房的檢查和員工拜年工作。見一切安排得有條不紊，曾明放了心。這時，外甥肖宏偉打來電話，很不情願的告知他已在深圳機場，下午六點過十分到達武陵市。這臭小子今年都要滿二十九了，還像十九歲那樣叛逆倔強。

  見時間已到下午四點，曾明馬上通知兩家公司十七名主管在小型會議室開會。聽完各部門春節期間的工作安排和近期情況匯報，他的確很滿意。一番肯定與鼓勵後，便給他們各發了一個五百紅包和一條好煙，對助理小郭再次單獨給了個兩千紅包。曾明這段時間收獲不小，各醫藥廠家業務代表年底結賬時都給他提前拜了年。別說拜年金過了五萬，櫃裏的好香煙都有七十條了，好酒也有四十多瓶。

  一年多來，這些業務代表沒有不喜歡他的。在結賬簽字中，他從沒有什麽刁難或要求。隻要合情合理，必會簽字結賬。哪像其它地方負責人或老板，不是這樣就是那樣的要求或暗示。曾明覺得這樣也好，讓他有更多的經費和物質用來獎勵有貢獻的員工, 自己也不用買香煙了。這裏麵四瓶茅台和六瓶五糧液, 那自然是明天要送給老爹的。他老人家不正喜歡十全十美嗎？

  回到家，孩子們都回來了。聽爸爸說要和姑姑去機場接哥哥, 都吵著要去。三姐曾芸芬依然心存懷疑，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因為路上堵車，三十五分鍾後才到達機場。還好，時間正好是六點過五分。飛機準點到達, 十分鍾後, 肖宏偉僅背著一個雙肩包出現。見到媽媽和舅舅也沒什麽親熱感，機械麻木地叫了兩聲再點點頭了事，倒是後麵出現的一大幫英俊如花的弟弟妹妹使他大跌眼鏡。

  “坤坤？是你嗎？天啦！比我還高，大學畢業了？這位應該是馮濤吧？是不是？”他拉著弟弟問。

  “哥, 我們都七八年沒見麵了, 我肯定這個春節會讓你視野大開。你想上哪一輛車？”曾成坤與哥哥肖宏偉握手說。

  “這麽多美女都是誰呀？我怎麽一個都不認識？你以前不就隻有一個姐姐嗎？”

  “哈哈哈！這三個大美女是我家姑姑，這是我妻子邵麗娟，這兩個是我妹妹。我姐姐劉清媛要明天才回來。”曾成坤笑著介紹, 聽得看得肖宏偉一頭霧水，隻是傻乎乎的多看了孔思雨和薑伶俐幾眼，還有這一輛紅色賓利、一輛奔馳吉普和一輛銀灰色奧迪A5。直覺告訴他，舅舅家這些年的變化很大。但他不理解的是，媽媽和舅舅怎麽如此親近了呢？是什麽原因？

  他還是覺得上舅舅的奧迪好，必定媽媽在裏麵。孔思雨見他上了奧迪坐在曾明旁邊，拉著薑伶俐上了賓利。早有準備的曾明見外甥小偉坐在自己旁邊，隨手在包裏拿出兩萬現金給了他, 說是來回的費用。這臭小子也不客氣, 說了聲謝謝就揣進了皮夾克內袋。

  “這些年怎麽樣？”曾明啟動車問。

  “能怎麽樣？混唄！”他無所謂一句。“在一家公司做部門主管，一月也有個一萬。房租水電、穿衣吃飯、偶爾的消遣娛樂, 最後是標準的月光族。”

  “有意中人了嗎？”曾明笑問。他很理解外甥的態度, 他今年二十九了，覺得自己應該要關心他。

  “意中人？我對自己都不中意, 還意什麽別人呀？再說沒車沒房的憑什麽？您們的青春屬於上世紀八九十年代, 我們的青春是在新世紀。老舅老媽, 這是巨大的代溝, 不可跨越的代溝。所以說我們的痛您們不懂，也無法懂。”

  哈哈哈！曾明和三姐被逗得大笑, 三姐伸手打了一下前麵兒子的頭，以此連接久違的母子之情。

  “小偉, 這個春節期間你將會知道很多事情，但願能給你帶來一些改變。歡迎回家！”曾明疼愛的伸出右手摸了一下他的頭。

  “我一直想改變，隻是無法改變。隻能繼續生活在一個不知名的黑暗冰涼的悶罐裏，看不到希望的星月，也看不到未來的黎明。”他說著便拿出手機擺弄起來。“不對呀？坤坤不才畢業不久嗎？他怎麽就結婚了呢？”

  “是特殊原因。你弟媳得了白血病，她希望在有生之年圓幸福夢，也期盼孩子的臍帶血能帶來一線生機。”曾明解釋道。

  “她有白血病？我的媽呀！她那麽年輕漂亮，太可惜了！”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除了麵對還能怎樣？”曾明鎮定回答。“你也一樣, 既然能走進那黑冷的悶罐，那就要學會走出來重見光明。今晚九點和十一點還有人回來, 你必須要和我一起去接機。”

  “沒問題！老舅，我聽您的！說實話，家裏親人裏麵我最欣賞您和舅媽了。雖然我們來往不多, 但我對您一步一個腳印的做法深感敬佩。這次若是我那傻B老爸打電話要我回家，我理都不會理。我媽年青時真是瞎了眼，這麽一個下三濫男人也會接受。幸虧我沒有遺傳他, 不然就慘大發嘍！”

  “這不是你媽的錯，是太多的原因造成。你應該取消這種看法，還媽媽一個公平。”車已到達訂餐廚房外，曾成坤過來打開車門笑請哥哥下車。看到坐在門外長椅的騰飛、汪闌珊、程曉曼和熊子吟，曾明大吃一驚！他倆怎麽也來了？此時的肖宏偉則看著旁邊一輛蘭博基尼發愣，怎麽還會有這樣的人來這裏吃飯？

  “曾哥，我們可是恭候多時嘍！你今晚九點還要接機，包房和酒菜我已訂好，您先請！”騰飛由握手改為拉著曾明和汪闌珊進入。訂餐廚房內已是座無虛席、人滿為患，孔思雨和薑伶俐馬上去端菜收碗。在包房坐下，曾明向肖宏偉介紹進來的趙春苗是新舅媽, 熊子吟和程曉曼是他的新哥嫂，他的新爸爸正在廚房忙活, 若是感興趣就自己去看看。

  對熊子吟和程曉曼印象極好的肖宏偉，好奇心大增的隨同舅媽趙春苗一起去了廚房。熊叔在不停的忙，但很有秩序。硬朗的身軀、麻利的動作和認真的眼神引起他的好感，他很符合自己心目中父親的形象。

  “您好！我是肖宏偉。”他站在他身後, 一時不知該怎麽稱呼好。

  “喲，小偉回來了！好好好，你媽媽這可高興了。她天天都念著你呢！回家想吃什麽就提前說一聲，我幫你做。”熊叔邊忙邊慈祥說。見他在忙，小偉禮貌招呼一聲離開。

  一桌人都在等他回來開席，回到包房的肖宏偉很吃驚地看著坐在舅舅和弟弟中間的邵麗娟撒嬌，舅舅像是對女兒般嬌寵著她。在良好氛圍中，萌萌逼問騰飛是怎麽“騙到”姐姐的。與大家喝完第一杯酒的騰飛便娓娓道來。

  “我對你爸坦白過，以前一直很混蛋。你姐是在高中時期和她爸爸住進我們那的，就兩間房，但很幹淨整潔。那時的我還是個花花公子，根本無暇留意她。隻是在我大學畢業考試完那個周末下午，我冒雨開車回家剛進別墅區不久，看到她父女在門前走廊上整理一堆廢品。那場麵很溫馨，我發現她很特別，像一株潔白的蘭，又像一枝淡雅的茉莉在風雨中婀娜搖曳。

  我停車後鬼使神差樣的撐起雨傘走過去，她爸爸正把整理好的廢品提進屋堆碼整齊。我搭訕問：‘這能賣幾個錢？有必要這樣嗎？髒兮兮的。’她聽後冷冷看我一眼，繼續做她的事，像沒有我存在一般。我知道自己名聲不好，知趣地回了家。

  晚餐時，我第一次向父母打聽這父女倆的事。我那土豪爸很不理解，不耐煩地說：問他們幹嘛？一個窮掃地的。我媽還好，等我爸外出應酬，她給我介紹了一番。說她爸爸以前是建築機械廠的技術員，下崗後就去了私人承包的機械廠工作，但收入不高。這也許是她媽媽嫌棄的原因，沒多久就離婚消失，還把房子給賣了。因為別墅區提供住房，他幹脆就來到這做起了清潔工，有時還幫住戶修理水電或什麽的賺點外快，或幫有事的保安代夜班。

  這父女倆很自尊自愛，從不接受別人的施舍。就靠做清潔工、撿廢品和幫人家修理的收入來維持簡單生活。工作之外就是看書，父女倆都愛看書。我媽隻知道這些，三言兩語就說完了。我當時僅僅是注意到她，沒有太在意，繼續著我行我素、花天酒地、揮霍無度的日子。八月下旬一天，我媽見我回家很失望的看我一眼說：‘知道嗎？那女孩考上師範大學了，十天後就去省城。我聽到這消息去她家給她兩千紅包表示祝賀，哪知被他倆拒絕。兒子，你有多少個女朋友我不知道，但我所看到的沒得一個喜歡。她們確實漂亮，但都是季節裏的花，謝了就沒了，不可能會結出一個好果來。’”

  大家一起喝完一小杯酒或是飲料，娟娟喝著專為她泡的枸杞、黃芪、紅棗茶，再繼續饒有興趣的聽他講敘，汪闌珊則羞紅了臉。

  “我媽說時突然拉住我的手。‘兒子，你快二十二了，該要認真想想自己的未來了。你爸的公司需要你繼承，我們家也需要繁衍生息、代代相傳。如果你再這樣下去，所有一切都將會成泡影。你好自為之吧！’她說不出太多的道理，但我明顯發現媽媽很喜歡汪闌珊。她雖然冷漠孤傲也沒多少文化，但看人還是很準的。我媽像點醒我一些，使我的注意力一天天向汪闌珊集中。媽媽說對了，我越是注意她，越是發現她的可貴。

  就這樣，我開始找機會搭訕和套近乎，但每每遭到她回避和冷落，去學校看她也是如此。這樣一晃就過了三年。在這期間，我斷掉了所有的女朋友。出車禍那天，是她回家看望感冒生病的爸爸被我遇上，我招呼的結果是被狠狠奚落一場。她還諷刺我這個紈絝子弟是不是想換口味了？我當時氣得發瘋，喝完一瓶酒就開上跑車一路狂奔，恨不得被撞死才好。車禍發生後，知道原因的她很內疚，感覺自己也犯了罪，特意請假去拘留所看我，向我承認她的錯誤一一不該過分刺激我。服刑期間她看我三次，每次鼓勵我要好好改造。最後一次離開時她喊住我說：‘如果你能改正，我會考慮你的。’

  她的話給了我希望與信心，讓我重新思考自己的現在與未來。從此，除了父母探望，其他人我一律拒絕見麵，刑滿釋放第一件事就是去她工作不久的學校找她。十天後，她才勉為其難的答應我試試看。她至今堅持不準我送禮物給她，每周隻許在外吃一次飯。調查你們的資料她看後很感興趣，建議我應該和你們做朋友，拜曾哥為師！最重要的是要與熊哥做一次最好的了結。

  我必須說明，我現在很聽話，尤其是老婆的話。曾哥、熊哥、嫂子，對不起！”鞠躬完的騰飛隨手拿過熊子吟的手機打開微信，很快的轉了一百萬。“熊哥，我知道你們都不差錢，但我還是要懇請你收下，給我一個良心上的安慰和重新做人的機會。”

  熊子吟想拒絕，但被曾明攔住。他看出了騰飛的誠意，這一百萬對他們家而言也不是個事，不如就順水推舟好了。時間很快就到了晚上八點半，該去機場了。得知是迎接大名鼎鼎的薆麗婷集團董事長夫婦，騰飛和汪闌珊也堅持要去。肖宏偉已被震驚得沒了反應，糊裏糊塗的跟著舅舅上了車。